栖身之所。”
婉卿突然记得第一次下山时候的情景,当时随口问了一声师父,“下山去有什么用啊”,师父笑笑,那笑就跟现在的情境差不多一样,没有一点着落,茫然无措。
婉卿扶着云台道长,转身忽然又看见了躺在地上的高连剑,他还没死,那重伤还不至于让他就死。微微仰首,长长的低息,可以看见突然攥紧的手,又倏地松开了,再次攥紧,终于还是松却。没有人知道婉卿此刻内心在想什么,那么久苦苦寻找的敌人,现在躺在地上,她却没有上去杀了他的意思。只是静静站立了两秒,侧身一脸平静的表情,不发一言,扶着云台道长,也是静静的就走开了。
“若有指教,就请上云台基,小女子定当奉陪。”临去门口,突然回头对着后面的人说了这么一句。她望见倒在地上的花蕊夫人气息微弱,这句话是特地跟她说的,其中也还包括百合公主,和高连剑,甚至这里的每一个人。
好像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样,清醒却迷乱着,这不堪的世局。回首,只见得一地的支离破碎。
有叶先生,跟着一路,也上了云台基。他是一个自由的人,虽然他从来就没帮上什么忙,因为他不愿意,事实上也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婉卿看见他倒是时不时的会产生一种羡慕,情不自禁的羡慕,那种癫狂放任,不顾世事,一切都可有可无毫无所谓的情xìng,是没人可以学会的。
虽然自己很久以前,也没有什么心事,没有什么苦恼,但是却也还是没有他的那种洒脱。现在就更不可能了,一个人的心xìng应该是生来就被注定了的,有些人注定可以一辈子轻松如意,有些人注定要一辈子痛苦。自己,应该属于后者。
蝴蝶宫的事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暂时落幕停息了。短时间内,也没有什么人上云台基来,甚至连仙女湖和凤凰台都没有什么动静了。倒是过了不久,刘雨娘竟是跑到云台基来了。当然,那不久其实该是很久,是在很久之后的事了。
婉卿站在承露台上,视线变得单薄。到底在想些什么,又想要得到些什么?后院的夕阳,每时都有绚烂的颜色,最后竟是消融在了苍茫四顾的夜幕之中。-
有风吹过,总能给人一些清醒。撩起的长发,纷乱在嘴角。
每每这时,淡淡的清雾升起来,洒落的氤氲,露了一身湿淋淋的哀愁。
突然在意识里记起一些招式,已经不连贯。于是便一招一式的想起,对着空气,一剑一剑的刺去。就像是对着一个人,和人对拆一样。慢慢的回想得清楚,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常常起舞,忘记了黄昏。
当黑夜完全沁拢,回到房间。先过了师父的门口,灯正燃着,有叶先生在里面。
敲了敲门。门没关,直接推开进去。
“有叶先生,怎么样,可以有办法吗?”婉卿是要洗去云台道长身上的魔xìng,一时间内,还找不到方法,现在还只能靠封穴,暂时压住维持着。
“哈哈,当然有办法了。我虽说算卦不准,脑子还是不会笨的。”
“那该怎么办?”
“让他自己克服心魔啊!”
“先生,师父若是能够克服的话,也不至于会是现在这样,你就不要再玩笑了吧。”
“那就只好死了。”
婉卿不想和他废话,转过卧房后面,那是一间很大的书房。随手拿起一本书过来,婉卿知道这里的任何一本书,都有可能找到她想要的救治方法。
随手翻翻,初始不以为意,看着看着突然有了些醒悟。忙将书翻过来看封皮,蜡黄的陈旧的封皮上古意沧桑的写着几个字《六画录》。这本书以前听师父说起过,“六画”原出《周易》:六画而成卦。后人便以六画代指天地万物自然造化。中古有异人收集天地间古往今来神魔鬼道的各种传奇异事,辑录成册,遂以六画为名,取为《六画录》。
只是从来没有到这书房看过书,原也是以为这是传闻,这本书也早该不存在了,不曾想竟是在这里。反正师父的问题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解决,先将这本书拿回去看看再说。
“有叶先生,还麻烦你先想想办法,等时间,小女子再来请教。”
“那你走吧,等时间再来。”
婉卿刚出门,走了几步,突然又转过来。“有叶先生,我想请你给我占一卦。”
有叶先生先是轰的站直在那儿,愣了。随后缓过来,却是有些懈气,蓦然间很失落的样子,摇摇头。
“那是不准的,还是不占的好。先回去休息吧。”
婉卿见他不肯,也便算了。将那本《六画录》带到屋里,从头至尾,等细细看完,已经烛影索然,夜将阑珊。上床,可是却睡不着了。思绪开始像三月飘飞的柳絮一样,即便落在水上,也不能消失。除了惊起一圈更大一圈的觳皱波纹之外,再没多的功用。
突地恍然大悟,在那一瞬间彻彻底底清清楚楚的晓畅过来,前前后后所有事情的源尾曲直,像是光明在揭开了包裹灯火的那块黑布之后,一下子向自己扑来。原来如此,以前自己总是觉得像是被什么力量暗中牵引着,使得自己不能自已。
现在终于知道了所有的原因,《六画录》上有旧年的江湖恩怨记载。书中很详细的记载了各种人物事件。婉卿在里面仔细找了半夜,一直以来疑惑的,苦苦不得解释的事情,终于算是有了答案。
然而婉卿丝毫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有异样的失落和悲伤。细想来为什么偏分是自己会陷进他们纷争之中?难道人生来便不能得自由,不能自主?而要被诸种事物相连累,相束缚?自己只是想过简单的,真正属于自己日子,自己只需要一个人静处,不怕那是单调的平凡。朝观清露,夕揽斜阳,间或风吹屋宇,雨打蕉叶,自己都会认认真真踏踏实实不厌不烦的过着。相信,那些淳朴的简单,才会是真正的幸福。
只是这种要求,为什么愈是简单,就离人愈加遥远?
慢慢的想,想的实在难受。又睡不着。在床上躺着假寐了一会儿。而刚睡下不久一会儿,青雾已渐渐地开散了。
一宿没睡,婉卿又急急的起来,简单洗漱了,走到云台道长的房里,有叶先生居然已经在那里了。
婉卿向有叶先生问了好,便开始开门见山的道:“有叶先生,我昨晚想到了办法,可以洗去师父体内的魔xìng,至少也可以永远的压住。”
“我知道你找到的办法,其实我早就有了。只是这里没有人能做到,说了也白说,所以我就没跟你说,你也就不要说了。”
“你早知道?”婉卿甚感到意外,原以为自己找了半夜,应该只有自己才知道,原来他早就知道。害得自己好找。
“这种简单的事情,我一见到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然应该知道怎么救治,只是我虽知道救治的法子,却也没什么办法可以用。”
“为什么?”
“因为没有yào啊!”
“yào?有叶先生这大可能就不知道了吧,云台山上各种样的yào材都有,甚至于世间罕见的天材地宝,在云台山上都能找到。”
“你说对了,云台山上是有。可是没人能取得下来啊。”
“没有人吗?”
“嗯,现在山上是一个也没有。有的估计也帮不了忙。”
婉卿细想了一下,就没有说什么。正当她不说什么的时候,有叶先生倒是再次开口:“依我看啊,用你身上的血,也能够。”
“我的血?”
“你的体内就有寒月露存在,虽是你体内还有另一种至阳的气息存在,但那无关紧要,云台道长他只需要有这股至寒的气息,便能够压制住了……”
婉卿不禁奇怪的盯着有叶先生,上下打量。她发觉这个有叶老头越来越让人觉得行为诡异深不可测。“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有叶先生忙做了个说漏嘴的表情,一脸堆笑,故意岔开了。
“我会算啊。人事太复杂,只好十卦九不准了。可是天命简单啊,一卦一个准。怎么样,不信啊?”
婉卿摇摇头,不再继续问这件事了。“那你说用我的血,难道直接用血喂,让喝下去?”
“这个当然不能了,你见过有直接吃核桃不剥壳的啊?不剥壳,那还不将人活活扎死啊?”
“那就剥了壳啊。”
-
☆、第七十六章 却要
刘雨娘上山来的时候,时间过去并不久。和她一起上山来的,竟然还有另外一个人,这叫人很是惊奇意外。婉卿认识她,但是一时间竟是没有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婉卿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这一年多来,我找得好辛苦。”说着她竟是忍不住先泪流满面了。婉卿看见她俏丽的脸庞上,留下的尽是风雨的艰涩。自来如花的颜色,都是这样在风雨中经受摧残,然后凋零的吧。
“却要?……”
记得在莲剑之后,自己已经让她离开了,长久也没再见过,这时候怎么又回来了?听她话里的意思,还是在一直找自己。
“姑娘还是记得我!高雨莲将我送给了你做婢子,我自然就随着只认你。自莲剑你走了之后,我就一直找你,先是听说你到了百合谷,等我到了哪里,不知道怎么你又到了北方,后来听说你在西城,我赶到西城,哪知道你又到了仙女湖,等我到了仙女湖到了凤凰台,却听说你到了蝴蝶宫。一路上总是慢了一步,这不是路上碰到了雨娘,我还不知道你回到了云台基。所以我就和雨娘一起上云台基了。还请婉卿姑娘以后让我跟着你就好了。”
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跑这么多的地方,万水千山,就因为当初一句话。那便值得生死相随,不能背弃吗?
“你何不自己找个地方随便过自己日子,何必这么苦难?”
“这些都是我自愿。不瞒姑娘说,我在去找你的途中,遇到了一个怪人,他要我拜他为师,还传了我武功,可我也没叫过他师父。之后我才去继续找你的。但是我不知道我们那是什么门派,他也没告诉我。”
“那你就在这里住下来吧,我先让小玉陪着你。你也不用是我的婢子,以后叫我名字也行,估计我也比你大不了一两岁,要是愿意叫我姐姐也行。这云台基上,也就这么几个人,每个人都自适,不需要谁来伺候谁,再说我也不习惯被人伺候着。”
“嗯,那好呀。小玉我见到过了,我们还厮认得熟呢。”
婉卿将却要领着去安排了房间,才想起刚刚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刘雨娘,这会儿却不见了。往后边去,转了几个空房,正碰上了。刘雨娘看这云台基上的东西,每件都像是在看珍宝似的,一脸惊诧,又是一脸的喜悦。这叫婉卿都怀疑,这刘雨娘出世前恐怕是做贼的。
“你上这云台基又想要干嘛?”
“别老是见了我就像见了仇人,我跟你也没有仇啊。我没地方可去,上这儿来凑热闹行不行啊?再说,我是认识你师父的,都老朋友了,来看看他总成吧?”
婉卿突然注意到刘雨娘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一股隐伏的冲动。想起了刘清,刘雨娘一直都在找他。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几天吧,我答应过你,我还是会告诉你刘清的下落的。但是我有要求,在这之前,在这云台基上,你不可以随便乱走,也不能随便动这里的物件,可知道吗?”
刘雨娘满不在乎的点了点头,她似乎知道婉卿只是在哄骗她,也不计较。婉卿也不多理她,她还要去给云台道长煎熬一些宁神顺气的yào。
这已经不是第二次站在这里看着空阔辽远的天空,傍晚灿烂夕阳斜照的山野,还是有无名的失落和冷清,那一层心痛的美艳的颜色。
这或者也是最后一次站在这里,看着这空阔辽远的天空。斜晖斑斓,一如走过了的人世,绽裂的伤口,凄厉的死亡。
夕阳的昏暗,树影婆娑,山峦层动,摇曳生变。婉卿知道,这山上最后的平静,也终于难以为继了。自刘雨娘上到这山上来,一切便悄然改变。
自己无能为力。
唯一能做的,就是眼睁睁看着这眼下的一切,无论发生什么,都与自己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关系好了。
师父有他自己的主张。其实云亭师伯可以帮他。
但是在刘雨娘到来这里后的第十四天,云亭师伯竟然从云台山上下来了。婉卿记得云亭师伯说过,他不再下山的。那么这一切,冥冥之中,都是命数。空前庞大而强烈的绝望,婉卿也是从那一刻开始重新感受到。锥心的痛。
云亭师伯第一眼就看见了刘雨娘,当时就愣住了。而刘雨娘在第一个看见云亭师伯的时候,竟然有了差不多和云亭师伯一样的错愕。接着竟是激动的跑过去抱着云亭师伯放声大哭了。
“我找了你那么久,天南地北,你真的不肯来找我。我知道你还没有死,你真的把我给忘了?这么多年,你都去哪儿了啊?我再也不发那种无聊的誓言,你都去哪儿了啊?”
婉卿没有想到刘雨娘千辛万苦要找的人会是云亭道长,出人意料。更加不可置信的,云亭师伯竟会就是当年的玉屏先生刘清。江湖传言,当年的玉屏先生,和玉屏夫人,那是一对江湖上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只可惜后来因一个玩笑,两人相视为仇,竟至于相互殉难。
只是时过境迁,没有想到两人都没有死成,却再次重逢,情形又是这般叫人唏嘘不已。细想来,悲情最过有情人。
“我不管,我再也不要那什么狗屁誓言。”这句虽是粗话,这时节从她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却并不令人厌恶,相反更见得她的情痴意浓。“我只要和你在一起,再也不离开。很多年了,我一直都守在凤凰台,我想你总会回来的,你却再也没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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