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偷走了自己的记忆,或者,是自己不小心将之丢了。
时间应该可以拼凑才好,把自己想要的放在中间最显要的位置,其他放到开始或结尾,不期望剪掉,只是让他自己一带而过而已。并且能在需要他的时候,可以随意拈来使用。但是,一切都只是能成为如果,而不是果如。要努力记起这个人的模样,因为看不清楚,这变得更加艰难。用力地记起,哪怕是用尽所有的力气。
有火在手心里燃烧,疯狂的举动,像嗜血的野狼,咬断喉咙,撕裂皮ròu。剧烈的炙烤,用火在燎灼,那个梦里得来的奇怪的图案,此时愈是奇谲了,变得异常的红艳。恍惚里闻到一阵异香,夹着血腥。那血的香味,正从那凤凰艳冶的羽翅间流渗出来。突然想要一把刀,或者剑,要将它划破。让血流出来,那一定是天底下最美艳的颜色,红着黄,黄着紫,紫着……剑影幻化,凤凰绕飞,翩翩惊艳于新生而凄厉的光彩和味道。
世界蓦地静下来,以其从未有过的虔诚,看着这另一个世界,看着令人惊悸的静谧。静到让人心里生出些许无法忘记的疼痛。时间不小心又回忆起来之后,迅速的,那感觉便从手心沿着手臂沿着胸沿着心一下子钻进心的底里,藏匿住身形,发出一阵又一阵的苦寒的撕裂的痛。-
“呀啊……”破空一声长唳,将日出时半空的清寂划开。左手里盈握的艳丽一声声滴落。剧烈而清晰的痛,能使人稍微清醒,不至于沉迷。眼睁睁着看见右手擒剑在左手心里划过,那两只凤凰是啮血的,突然间生长起来,浴血更加烈艳。太过于强烈的阵痛,却让人要昏厥。她想要清醒,想要站立住身子,无奈只闻到剑尖上飘过的浓烈而且妖艳的香味,像一朵花一样绽开来,倏忽变成许多的花,有成千万的,将人湮没,一起绽开,喷出来香味,一直持续着不曾间断。
还想要站稳,身体开始摇晃,没有力气可以支持,也没有什么能够凭靠。倒下的那一瞬间,视线变得出奇的清晰而辽远。凤凰翩翩在绕飞,那些站在百合花下的女子,都有月亮一样姣美静好的容颜,倾国倾城。剑身上还抿着殷红,轻轻吻过那些粉白的颈项,发出诡异的光芒,像鬼火的幽魅,一点儿也不觉得冰冷,是冬天里的一束火。烧过辽阔的原野,将层层的冰雪一并融化,露出亲切的土地。春天已经来了。又远离了几步,散发的妖媚淡雅的气息,只有春天的生命才有这样的心情。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的疲惫,想要闭上眼睛,在黑暗中寻找一点儿宁静,那不是完全能够属于自己的,但是有一部分是自己的。没有人会走过来,与自己争夺,他们懂得尊重一个人最后的自私。合上眼,天终于黑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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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初觉
静静的没有声音,血还未凝固,从百合花瓣上,一点一点滴下来,将已经凋残飘零的花叶也染得绯红。绯红,是唯一剩下的一点的余音。稍稍住步,越来越微弱,最后消失得近是悲怆。寂静,从没有以现在这么冷峻的姿势出现过,静默里的恐慌。
终于有人打破了这岑寂。云亭道长走过来,看到昏倒在地上的婉卿,左手心被剑划破长长一条口子,剑横躺在手旁。血汩汩流渗出来。周围地上凌乱的倒了许多女子,浓重的血腥,身体就要冰凉了。忙从衣襟上撕下幅布,将婉卿的手暂时包扎了。在地上将几个女子的身体反转来去,突然站起身来叫道,声音清朗饱满,传出去老远老远。
“罗云妹,你这里死这么多人,你就真不出来看一看?”话音里没有任何异样的东西,一如他往常的说话,平平淡淡。
厅上还剩有许多人,情绪一直还紧张,像高温炙烤的轻草,碰一碰就能燃烧起来。听到这一句话,绷紧的情势,倏地松了下来。觉得怪异,是惊骇了,不知道这道人叫的是“罗云”,还是“罗云妹”?大厅广众,这样叫确是出人意表的。“罗云”还是“罗云妹”又是什么人?这些都不重要了,虽然有许多的疑问。接着听到回音,这疑问更确认了。“原来云亭道长仙驾!小女子藏身多年,这些都与我无关。你一个道人,还没看破世尘?”
声音就同死去百合公主的一样,现在一个死去的人,开口说话了。明显着,真正的百合公主还没死。可是从没人知道她叫罗云,也没有谁知道她或者是叫罗云妹。但确实有人这样叫了,纵然千思百虑,猜不透里面的关系,一个是道人,一个是百合公主。百合公主那是一个不与寻常的指称。
屋子里,大厅上还有淡淡约约的光,从墙壁缝漏shè出去,到了下一间屋子。有些则干脆漏到屋子外面了,这能看得分明。又听见百合公主的声音,隔了好几个院子透窗纱传进来。“今日,我不计较,许他们自由来去。救人却是不能,云亭道长,看你还是领你侄女回云台吧。”
很明显前半句话是对着手下的人说的。后半句则是对着云亭道长,语气里冰冰冷冷的傲慢,没有丝毫缝隙,可以有或者的jiāo情能换得什么。大约人也是这样的吧,但那是一张美得会让人窒息的脸,连着身边的气质,如幽兰出谷。
众人平日里很少听到百合公主这样子说话,纵然有稍微的惊异,也还是瞬间又消失了。没有人会感觉到奇怪,或者惊讶。似乎奇怪本身就不奇怪,根本不具有什么可以诱.惑人生发出这念头的地方。事实从来就如此。
云亭道长却并不生气,是漠视了这种态度,也可能是方外之人习惯于各种人世的面态。一句话也没说,口里默念了几句,喉咙里有吞咽的声音,便不作声了。忽然却又声道:“借用一下你这大弟子,总该是可以吧?”
半天没有言语。只是在稍久的静默之后,再次响起那个比先前更加略显得冷冰的话语。“奇里,速去速回吧,少耽搁了!”
像是没有表情的脸谱,而一切只是黑白混杂的勾描,经过兑水后的洇染,隐隐约约的幽细。
奇里从屋子里走出来,先前的那一段时间他也是在场的,只不知是何时回到屋子的。身后钟鳐和钟依旧紧紧跟着。云亭道长脸上出现了似乎不应该是在现在应该出现的表情,他很是高兴。
“大侄子过来,帮忙把婉卿送到云台基去。”旁边众人听到这样称呼,只觉得这道长有些为老不尊,甚至是有些莫名其妙。奇里倒不在意,表情居然是淡淡的漠然。有种很是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楚。或者只是这样的时间,才会有这样的心境,有这种感觉吧!但是突然里有种不曾有过的意识,莫名的冒了出来,夹在有点清晰的敌对里。那是一开始的萍水相逢便建构起的恨,严严密密。也是自己的防护结。却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松动了。
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那些莫名其妙的恨,那近乎是一种麻木,从不针对一个特定对象。一开始里,就变成了一种自然的反应,平静如水,紧紧守卫着自己。并不是因为眼前的这许多的在顷刻间失去了活力的碎裂了的美丽的生命。可能在许久前的一个时段里,从一个人的眼角悄悄里拾得。也许那种莫名其妙是对着许多人的,因而是模糊的,而在某一个时刻里,却突然具体明晰了,集中在了一个人身上。没有原因。下一个时间里,又突然失去了依靠。不知道一个人在一个时间里连自己的恨的护结都失去了,那是意味着什么?茫然里有许多的混乱。
但是都还好,奇里听百合公主的,两位钟姑娘抱起婉卿,自己则随着,跟在云亭道长之后,一同去到云台基。
辞了百合公主,云亭道长前边走,奇里抱了婉卿,和钟鳐钟,四人后边随着。因为婉卿不能行,脚下行程慢了将近一天,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时辰倒有三之二的光景在停歇。奇里还好,因为有百合公主的话,也就没什么。两个钟姑娘就不了,有一句没一句的接嘴,似乎很是不顺畅,这是奇里的事,也就是她们的事了。但是压根没有是当自己的,漠不关心,冷冷的还有几分幸灾乐祸。或许这些与此无关。
云台道长和云亭,两人在山门口等。大约情况估计云亭都向云台细说了,云台的脸色显得紧张,因关心而略显失落的表情。看见婉卿回来慌忙接过去,放到她自己的房间里。见得只是左手有伤,脉息似缓弱,却是正常,说不出是什么原因,不知症结何在,也只能束手无措。
云亭道长领了奇里三人到“清客堂”,倒了茶,安排了他们住房,让他们先休息着,自己也过到云台这边来。
奇里见云亭道长走了,喝了两口茶,略坐一坐,起身出来,随便走走。转过几处院宇,在一处门庭前站住,四野寂静,一股幽情蓦然心生。这庭院幽静别致,远胜于其他,风雅意趣也大胜别处。一扇偏窗过去,门楣上隽着一副门联。只是显得奇怪,既不属于工对,也不是宽对,甚至不能说是对子。颇有流水之意。是唐人的一句诗。“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路径边的长草及膝了,也没修剪过的痕迹。脚下石板路是铺成的,青青得可爱。除此以外,院子里的草木都是自然生长的,不论是不是好看,是不是对称工整,都没有讲究。但是这样的院子,这草木,这帘子,却无法划分得开,出神入化的协调,宛然天地的造化,皆浓缩雕刻于此。
转身过来继续走,绕过几座院子,也不见得有什么人,空空dàngdàng的清静。以前听闻云台山,总还想有些其他的道人吧,竟是这样的单调,只有他们三个人,道人却只是两个。这怎么也没法和自己听说到的情况相比较,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还是是韬光养晦?对于自己的错想,不禁好笑。
半时,又走到了刚才的那间院落,却是屋子的另一面。门正是斜对着朝向自己这边。觉得奇怪,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吸引到了这里。那就进院里瞧瞧吧。听见云台和云亭道长正说话,自己应该忌讳些什么,想停住,脚不知觉竟是已经踏进去了。直接站到两位道长面前,施礼问安罢,不多言语。
云台和云亭像是没见到他的到来,于他的施礼问安也只是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全然没有理睬。
云台道长问云亭道:“你看这丫头,究竟该怎么办?”
话声有些轻微的颤抖。云台道长将婉卿自小养大,名是师徒关系,其情直比父女。所谓情切令人发昏,云台道长平时的冷静细致,一下子全抛光了。想自己多年来修仙练道,于今于此,却是一无所能,沮丧心痛之情也可想而知了。奇里也是觉得奇怪,那日见她好端端的,突然疯了似的,自残左手不说,却又是在顷刻间,血影纷飞,那么多的人毙于剑下。哪知结果反倒是自己昏迷不能醒。满腹的疑问,无处可问。不想今日又见了一个奇怪的道长。有这样怪异的师父,有那怪异的弟子,也就没什么好疑问的了。
云亭道长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趁着我不防备溜了的,偏分她运气又那么好,就进了百合谷。要是遇到了百合公主,也许还不会伤得这么重。看她脉息沉稳,缓和舒致,起落有度,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但是脉息跳动之间,仿佛又将脉动全数消融了,微弱似无。实在叫人难以想象,匪夷所思!”
忽而又问:“那青瓷瓶里的yào,你给她服了吗?”
云台道长点点头,道:“吃是吃了,又不敢多给她吃。只是这半日了,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脉息如旧,说不得好,也说不得坏,却又如何是好?还能有什么办法吗?”
云亭道长缓了缓,似有安慰之意,慢说道:“师弟放心好了,总归还是有办法的。再等两天,实在不成就想别的办法吧。大不了就求她一次,可是……!”
别的办法?奇里心里暗想他定是想起了公主那日的说话,要她救人是怎么也不会发生的事,所以又叹气了。
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名字,罗云还是罗云妹又是什么人?自己从来不想有关公主的任何事,当然她的本事也是,自小就是如天神一样的存在,那是一种无法改抹的形象。难道说公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都没有见她一眼,为什么又不愿救治呢?或者她只是如平常一般的想法,认为只是一般平常的伤害而已吧!
两位道长居然对此病症束手无策,那他们的意思,另想办法,他们一定知道公主是能够救治的,或者还是有别的人选?难不成真是要重新折回去,求公主救治?随即又摇了摇头,打掉这看着就奇怪的想法。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这两位道长身上,要是换了别人自是有可能。然而这样子一来一去,日子全浪费掉了。他们又怎会做这样费力不讨好的事。
奇里看眼云台道长,又看了眼云亭道长,看得出两位心思是全部都放在婉卿身上了。忽而有触景生情的感觉,自己也是如她这般伶仃孤苦,幸遇着公主仁厚,收养长大。她竟是比自己似乎要更幸运才对,有两位道长替她担忧。若是有一天,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情,除了公主,若是还有别的人忧愁或是伤心的话,便是死也得其所,不复遗憾了。也许个人际遇是不一样的,自己也该知足吧,毕竟公主还在,如母亲一样圣洁而巍峨的存在,那里可以停留。悄悄退出屋去,不愿将那几分感动轻碰。有人疼爱,总是幸福的。
回到客房,想应该睡一个好觉,倒突然对婉卿有些羡慕,并少许嫉妒。
几日过了,也并未见得婉卿有好转的迹象。午饭过后,奇里来向两位道长道别,将人送上山来,任务也算完成了。至于婉卿还没醒来,那也就不是自己的事了。离得太久,须要回去了。正见两位道长商量,看来他们已经了商讨很久,一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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