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霖说甘阳出了车祸。这话经常在电视上见,放在身边人身上挺吓人。
卢玲的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样了?”
“也没啥大事,腿伤了。”
卢玲让他讲讲经过,说想去看看他。
“过几天吧。”甘霖叹着气发出消息。
甘阳是在接女友的路上出的车祸,两人商量好去见女方家长。因为从认识到敲定结婚不到一年,时间稍显仓促,算是提了半颗心怕对方家长不同意。但他们知道,他们的感情十分稳定,从认识到现在没红过脸,连除夕去谁家过年都商量好了。
不安中带点兴奋,甘阳的车在路上开着,然后习以为常地接了个电话,是个陌生号码。
就在接电话的几秒钟,车滑出几十米。前方一辆罐车正在转弯,甘阳没躲开撞上了。
车头瞬间被压扁,与罐车车身卡在一起。甘阳的腿卡在里面,消防员费了些力气才将他救出去。
甘阳人清醒,却渐渐觉得右腿没了知觉。而那被他以为是某位合作伙伴的号码,回拨去之后发现是个推销电话。
甘霖说:“可能没截肢c也没把命丢了就算老天对得起我们一家了,但医生说我哥的腿十有八九会留下残疾,以后多少会有点瘸。”
甘阳那么完美的人忽然不完美了,说不好其中滋味。
卢玲又问:“那他女友那边?”
“都落下残疾了,璐姐的父母自然不同意。她和父母来医院看我哥,在走廊吵起来了。我哥说和她分手她不同意,我哥就把她骂了,说要不是她非要当天见她父母也不会出这事。我哥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我觉得永远赶不上他,我觉得他自尊心受到打击才迁怒于璐姐。璐姐走了,我哥哭了,说他觉得自己现在这样配不上她,也不值得她和家里闹翻,他不想有人骂她不孝。我说你怎么想的我和她说。我哥这么多年头一次和我发那么大火,红着眼睛喊要是我敢说一个字把我送到外地姥姥家,等读完高中再回来。他问我为什么不支持他的决定,问我知不知道他下了多大决心放弃璐姐,还语无伦次地问我是不是他弟。他说让璐姐找个能让她自己和家里都满意的人有什么不好?”话到最后,甘霖问卢玲:“爱一个人真能自己忍受一切屈辱和误解,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吗?”
卢玲说:“可能我们这个年纪的感情只能称为喜欢,不能称为爱吧。”
卢玲想了很久,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给白驰。就算甘阳从此在网上消失,在她生活里消失,她也不一定多久能听到消息。但是这样做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卢玲想,还是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重拾心中的感情吧。
天意阻止的婚姻,算不算给她一个机会呢?
卢玲把甘霖的话发过去。白驰看见后只说想看看甘阳。卢玲问甘霖多久可以。
“等我哥情绪好点吧。”
白驰说就算被他骂也认了,能不能明晚去。
甘霖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也不用这么迫切吧?我会积极开导他的,不会让他想不开。”
卢玲说白驰喜欢甘阳。她建了个群把他们拉进来。
甘霖问白驰:“即使他这样也要喜欢他吗?”
白驰说:“不知道。我都已经放弃了的。”但他为女友考虑的那些又一次戳中她的心,她想成为被他珍视的存在,就算他瘸了c被打击得不再有心灵导师的从容冷静,她也想像他开导她c帮助她那样让他摆脱无助。
他让人心疼,所以这次换作她做他的心灵导师,祈祷他不要一蹶不振甚至走上莹姐那条路。
“那你们来吧,他骂你们朝你们扔东西我可不管。”
第二天晚上,甘霖在小区外等卢玲和白驰。三人被沉重的气氛笼罩,一起上楼。
门开了,甘阳在屋里躺着,听见门响要坐起来。甘霖帮他放好枕头。
甘阳的五官本就深邃,现在消瘦变成深陷;脸色没有一丝光彩,虽然整天躺着还是有厚重的黑眼圈;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两条腿一条打了石膏,一条缠满纱布。
好在是家里,没有医院那苍凉的气氛,否则白驰一定会哭出来。她的声音已在不自主颤抖,“怎么憔悴成这样?”
甘阳自嘲道:“还好吧,自己的命没丢,也没对他人造成什么威胁。”这是父母安慰他的话,他也觉得他该感到满足,可是总会想要是当时不理那电话就好了。
“不是说小概率不会受影响吗?”
甘阳的双手攥紧被子,“什么叫小概率?就是没有!”他的语气激动,每次与别人说到此事或听父母说此事都要把双手攥白。那是他现在唯一能使上的一点力气,毕竟他连站立都不能。
卢玲和白驰被他突然放大的音量吓一跳。
“你们还是回去吧,我现在这样没法冷静和你们说话。”甘阳对两人下了逐客令。甘霖也说让她们过一阵再来。
白驰起身,说想单独和甘阳说几句话。甘霖和卢玲对视一眼从房里退出来。
卢玲说:“我一直以为我挺会安慰人的,刚才在屋里一句话都说不出,像进了死局。”
“要哭吗?肩膀借给你。”甘霖张开双臂。
“不。我在很多难过的时候不想哭,也不需要人安慰,道理都懂就是接受不了。”
甘霖叹着气,说希望屋里不要吵起来。
屋内。
白驰的情绪波动很大,站在甘阳面前一直有泪流满面的倾向,她就一直眨眼深呼吸不让眼泪掉下来。
甘阳见她半天不说话,心态平和了些,“小丫头自己开刀住过院,怎么还像没见过世面那么难过?”
白驰的眼神错乱地在面前的各种物体上跳动,描绘不出物体的形状,脑中有错乱的思路,她来时想了一路也没想好说些什么。
两人间有许久的声音间隙。
白驰开始缓缓又坚定地说:“你肯定还记得我最初面对你的考试有多慌乱,我一个心灵残疾的人被你开导那么久,现在我不再害怕考试,而且能比之前考得更好。我和你说过我作为他们的女儿忍受多少心灵上的痛苦,但我熬过来了。”她走向甘阳,靠床停下。“你一遍遍告诉我,虽然挫折很多,考试前还是会紧张到头脑一片空白,但今后要享受这种紧张,它不再是我父母给我的的压力,而是我面对自己的标杆,有这个标杆我才能了解自己还有不足,自由地c自觉地想要前进。那之后过了很久,我在考试前居然感到欢喜和激动,我知道考试不再是负担,是我向自信迈进的一步。所以挫折这东西,放在自己身上就挺不过去了吗?”白驰心疼地摸着甘阳的脸,手指怜惜地抚过他扎人的胡茬。
甘阳楞了一下,察觉什么般尴尬地躲开,脑中已将白驰以往别扭的瞬间串连在一起,然后回避了这一话题,“你这算安慰我吗?”
“我没法安慰你。我不知道医生说我明天会瘸是怎样一码事,也不知道自己从小各方面优异是种什么体验,我也不可能在你这种年纪一眼看出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结果,我不知道忽然残缺是种什么感觉,我只知道上天给我了一个再次接近你的机会,我一定要好好把握。如果你不再值得我钦佩,我会放弃这个机会。”再也不会喜欢你。白驰守住最后一句没说。“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如果你做好了放弃她的决定,就不要后悔。”
甘阳定在原处,将视线移向被子,“看来你比原来坚强很多,我还以为你一定需要被我安慰,让我告诉你我没事c我很好。”
“如果我那么幼稚不肯长大,就永远配不上我喜欢的那个人。”她想如果可以守候,她愿意看着他一步步找回自己。
两人没在他们家吃饭,卢玲说她们说好到她家吃,就离开了。
甘阳在网上对白驰说:“你喜欢的那个人已经配不上你了,他不健全了,不想连累任何人,不想成为你和你父母亲情间的阻隔。”
“那不是你说了算的。”
有了这件事,卢玲一天三遍提醒尚渊不要在走路或骑车时看手机,用各种危险行走的视频轰炸他。
尚渊耍赖说:“你都不给我绣抱枕!”
“那个和这个什么关系?”
“你不给我绣抱枕我很难过,走路就不专心了。”
“给你绣你太开心了,走路也不专心了。”卢玲跟着抬杠。“再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时间紧。”
“高三交工,不着急。”
“有完没完了?”卢玲的语气带了点怒气。
“我不说了,别生气。我怎么总把你惹生气呢?该打。”他为了哄卢玲高兴还画了张“打人券”,供她第二天使用。
卢玲哭笑不得表示投降,“明天你挑个图案,我给你绣成了吧?不过你别指望最近有进度。”
“好的好的,阿玲我爱你!”
“儿子妈也爱你。”
“我是你老公!”
他是有多想要个抱枕?卢玲这样想着和十字绣做斗争。
宝剑剑身已经绣完,还差花纹c剑穗和背景纹样。也许放假前能给他。
两人去挑十字绣时之前那个男孩女孩的已经卖出。尚渊最后挑了个大眼表情的,说睁开的那个像他。
卢玲抢过来说:“想好怎么跟你父母交代吧!”
“yes,si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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