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乌云,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只见,正从一片宽展又浓墨般的树影里走出来的,是两人十指紧扣着的,穿着浅蓝色衣衫,深蓝色长裤的高原,和领袖上辍着白色蕾丝边,一身却是青翠色的衣裙,乌黑长髪越过肩头,垂于胸前的何雨莲。而双目正视着前方,一脸严峻的高原,在轻轻而有韵味地,读着高尔基这首《海燕》的诗给雨莲听,似在以此,向她袒露着他此时的一个深切的意愿,与坚定的心声。
何雨莲则耳听着高原虽嗓音低沉,却气势坚毅的轻读,随即,以她满含柔情蜜意的眼神,侧目地紧望着高原一会,同时,纤细而柔软的手指,把握着高原的手就握得更加的紧了。
“我能懂得你的心情,”雨莲款步,且款曲而言道,“自你担任起这个,说是副组长,实际是常务理事起,我就知道,你有太多的艰难,太多的烦恼,还有委屈,但你又抱责任之心,坚定之志,所以,你是用这只暴风雨中的海燕,来象征自己,鼓励自己,高喊出你的心声来。我是懂得你的,其实,我怎么不时时在为你愁苦着心的呢!”
“是的,我也是海燕,我也在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也想在这叫喊声里,让乌云听出这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高原又将目光望向地上的树影,沉着头说着。
“在人与人之间,最难做的事,大概要数理清思想意识上的问题了,所以有许多的纠缠,不能使你能大刀阔斧地解决难题。”雨莲轻声,却是甚为知音地言语着。
“是的呀,你真知道我!”高原深觉,雨莲的这句话,与自己,确实,思虑是并行不悖的,情感是心心相印的,于是,深沉而又郁结地说道:“我总认为,我们改革小组的工作,不应只是在以前存在的思想障碍,体制障碍问题上,只做些的调整,这不是改革,是在改良。而改良是不能彻底地推翻陈旧的思想意识,无为的现存体制,这样,怎么来实现,我们所要建立的全新的创新型企业?!要知道,没有时代的先进思想,也就没有时代的开路先锋!没有科学的理论,也就不能科学地实践!”高原说着,抬头看着雨莲,似在要求得到同声的理解,而雨莲只是深深地点了点头。“在小组会上,”高原继续说道,“在讨论下一步的深入改革问题时,对于怎么体现改革的客观性、物质性、主动创造性上,以及,在建立经济理论学习体制,尤其是生产力的发展体制的行动上,我始终遭到了江海岭的纠缠,他一定要我以认识的有限性与无限性,来谈清楚改革与改良的区别问题。此外,也有来自于一些员工的质疑问难。有一些人,总是要求先回答,要投入这样的改革,能保证带来多大的利益?他们总要我预先具体地讲明白利益性,这叫我怎么讲得明白呢!当然,也有帮我说这些人的——你们讲不讲道理?如果有人要你们介绍恋爱对象时,先要你们保证好一定是生男孩,或是女孩,这你们能不能说得明白,可不可以做这个保证?!你们不能的事,却要人家必须说到做到,有道理吗?总而言之,雨莲啊,改革也真是难呢!真应了那句话,‘千百万人的习惯势力是最可怕的势力。’嗨!改革确也真是难呐!”
言语至此,高原难抑由焦虑而生的愁苦,于是重重叹了一口气。而此时,紧望着高原的雨莲,没有再说一句理解与体谅高原的话,只是紧紧拉着他的手,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何雨莲拉着高原穿过连绵的树影,即沿着一条弯曲的石子小路继续走着。当到了小路的尽头,忽见一片开阔处时,迎面又见有一堵,黛瓦复道,“我深知,人有三大缺点,或者是弱点。一是:同样是说错话,做错事,原谅自己,总比原谅别人要容易些,苛求自己,总比苛求别人也更宽限些;二是:常常从自己的性格、思维,或是认为的习惯出发,而且,还不经意地摆放在正确的位子上,要求,甚至还强力决使对方,就该站到自己的立场上来理解、接受,并且行动。而自己能有平等,甚至谦卑的意识,先主动站在对方的感受、思考、理解方面,先得出客观的,理性的,自己先该有的言行地位,那是很少很少很少的;第三:总爱听好话,和赞美性的颂扬,有的,即使并不真实,哪怕别有意图,却也很欣欣然。而对指责性的话语,就是再正确,再准确,听多了,听激烈了,也会如骨鲠喉,侧目而视,甚至反唇相讥。小高,对这三个人性方面的表现,如果你也只能这样,我是不会责备你的,因为世人都是这个样,包括我自己,多多少少,有的时候,难道不也是这样的?!然而,如果你能不是这样的人,或者不总是这样的人,尤其在现在的工作中能注意到,”雨莲说至此,伸出手去,搀起高原的手紧握在自己的手心里,且以深心的温情脉脉望着高原,轻轻说道,“那么,不管别的人怎么看你,你在我的心目之中,就是圣贤!就是伟大!因为,我明白,要完全克服人性中这三个缺陷,就如负重时要克服地球的引力一样,是多么多么的艰难!是太不容易的事!”
言语至此,雨莲总觉自己还有许多许多,心切切,意绵绵,不尽心意逐浪高地要对高原倾诉,然而,终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高原的手背上不停地轻轻却是温存地抚摸着,似乎一切情感之倾,都在于不言之中了。
“你说得很对。”高原沉思默想了一会,大概,理解到了,针对自己刚才说的江海岭与自己的一番纠缠,还有来自于一些员工的质疑,以及哀叹习惯势力使改革太难,雨莲才这样地言之。实际是她看到,真要终成自己宏愿的人,就须加倍严于律己、就须加倍理性思量,就须加倍宠辱不惊,也即如司马相如所言,“有非常之人,然后又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又非常之功。”雨莲的深切之意,全在于——希望自己先要有良好的修养悟性,才能终成非易的非常之功。为表达自己内心的,对雨莲语重心长的理解、鼓励,与感激,高原情不自禁地把雨莲的手轻轻抬起,并深情地在手背上深吻了一下。
“刚才我为什么要提‘淡极始知花更艳’这一诗句?再来讲人性的固有缺陷?我想,你是能懂得我,在别人不一定能懂得的深意,我们是能心有灵犀的。”
“当然,当然,在歌自然本性之美,赞人性纯真之丽上,我们俩,总能是心心相印的。”高原是在,共有怀瑾握瑜之感,更见同气相求之境中,真诚地这么说的。于是,也有的思想,齐具的情怀,以及内在的激动,自然使他们紧紧依偎在了一起,又拥抱成一团。
“小高,有件事,我一直一直想要你清清楚楚告诉我的。”温婉地伏在高原肩头上的雨莲,低声地言语。
“还有什么事,是我不能跟你讲清楚的呢?”雨莲之言,使高原似乎很惊奇,即坐直身,起手,捧着雨莲冰壶秋月般的脸庞,极亲切地问。
“算起来,去帮助袁紫霞打扫她的新家,已有几个月了。当时发生的事,你为什么到今天还不想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原因?”
“那天发生过事情了?是什么事?我并不知道嘛!”高原十分疑惑地答道。
“你真忘了?还是真想瞒到底?”雨莲的脸色一下显得严肃了,但语气依然温和。
“也许我确实是忘了,你就提示我一下吧。”高原所言是很恳切的。
“那天,沙力,把一块台面玻璃打碎的事,你总不会忘记的吧。”见高原点了点头,雨莲便接续道,“这块玻璃是怎么打碎的呢?当时,他跟你讲了些什么话呢?我要你告诉我的是这件事呀。”雨莲说后,就直望着高原,等他说出当时事情的原委来。
“这事……,这事……,这事嘛……。雨莲,这已是过去了的事,就……,就不要提了吧,雨莲,好吗?”高原是语气委婉,语事吞吐,他是实不愿对雨莲来谈这件事的。
尽管,十分理解高原不愿谈这件事,是为了不使自己十分的伤感,也是在表达他的深心爱护之情,但如此犹犹豫豫的态度,还是使雨莲即坐直了身子,虽气愤,然还是较缓和地直言,“沙力,他是否说过这样的话:‘这种,再大的雨也洗刷不清的不干不净的女人,你还会要她来做老婆的啊?!’”
“啊!!他说过这样的话?!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雨莲揆情度理地直言,使高原甚为惊讶的愕然,他怎么也想不到,如此伤她心,羞辱了她人格的话,她是怎么知道的?不禁,既想掩饰又不知如何掩饰才好,即沉默起来。
“小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雨莲,对着高原温柔敦厚地说道,“你是怕我太伤心,绝对接受不了,为了爱护我,所以一直不愿对我提这一件事,但与我这样紧密相关的事,我怎么能不知道的呢!因为,我有我的知情权……。”
雨莲说后,即以亲切的眼神,长望地看着高原,虽默不作声,却是求证地期待着。
按下忐忑不安的情绪,撇开欲言又止之思虑,高原在见到雨莲的期待目光中,才轻声说道:
“刚才,你谈到了人都有的三个缺点,或是弱点的问题,由此想来,虽然,沙力当时讲得太污言秽语,然而我对他的指责也是很尖厉的。我说他,‘我终于发觉,在你这张卑鄙的脸上还长着一张无耻的嘴巴!你是小人!你是个实实足足的小人啊!!’现在想想,这样说他卑鄙无耻,骂他是个小人,也有点过分的鄙低了他的人格,因为我理解到,心里爱着一个人,是他的权力,也是应该被尊重的。关于他使用的手段,与你接不接受他对你的爱,那是另一回事,因此,怎么可以允许我这样骂他的呢?!今后,如有机会,我会向他表达我的……。至于当时的情况是……。”
而后,高原也将当时的情景全说与雨莲听。雨莲则一时低头聆听,涌起了层层的心潮,一时又举目抚慰,宽舒在深深的心胸:
“当时,我在女主人的卧室里,正在为电视机的收看效果,帮助调试电视机上机得很详细,也很郁闷。也许,这么的谈,使久坐于此地的石凳上,越坐越觉麻木的了,雨莲最后,也即边说,边自然地站起了身,并对自己的手脚拍打了几下,然后,再举目环视一下四周。
见此,高原自也站起身来,轻轻活动一下手脚,随后去站在黛瓦复,实际是在四人之间,相互原都有,于沉默之中想爆发出各自的难遏的心声。
“呀——!呀——!”
猛听到一只鸟,粗哑又凄凉地高叫两声,从他们四人的头顶上掠过,很快就投入到前方的浓密的树冠中去。他们四人,自然也因惊心而举目跟着鸟飞,望向那棵黑影重重的树冠。
“遥想楚云深,人远天涯近。”当江海岭回眸望向何雨莲,一时,也被月下的姝丽姿颜而打动时,即默唸地,以这样的诗句在作自己深心的感叹。
见江海岭虽深情地注目着自己,但眼里却夹闪着一种尖厉,于是,何雨莲急忙避开他的眼神,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脚尖上,同时,情不自禁地向高原依偎上去,而将他的手也捏得更加紧了。
当沙力将自己的视线,也从前方的树冠上转落到何雨莲及高原的身上时,他也觉有许多的心里话要冲口而出,却又不知怎么讲才好,便也就只是眼怔怔地看着他们俩。
于此时此地,四人静默地对立之间,虽都有满腔之言要倾吐,却都长久地没说一言一语,竟也深深有觉——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