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了侯安都的轻骑偷袭,被打得落花流水,被俘的兵马便有一万之多。
虽遭了迎头痛击,北齐的行军速度稍微滞缓了一些,可最后还是慢慢蚕食了过来。
北齐兵强马壮的,也不急着打,准备先玩弄一回陈霸先。他们提了一个条件:萧渊明是我们送过来的,现在你把他废了,我们得回收。只要你们送回,我们便退兵。
其实北齐的用意在于:若是陈霸先不识相,那这次攻击更有口实;要是乖乖地送过来,那就纯粹当礼物笑纳,顺便还能打击一下梁军的士气。反正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借口。
面对这条两全其美的dú计,陈霸先似乎也无可奈何。毕竟实力不如人,只得应承了下来,准备把萧渊明送到江对岸去。送过去时,一切顺利,萧渊明还是完好无损的;可接下来马上发生了意外,萧渊明背上长了脓疮,不久便死了。
北齐人傻眼了。
陈霸先以dú攻dú的水平着实不低:你们的苛求,我低声下气地答应了,而且我送给你们时也是完好无损的。可现在萧渊明死了,但的确是死在你们自己手里,和我无关。
前几个月还活蹦乱跳的萧渊明,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毫无疑问,这肯定是陈霸先事先做好的手脚(他可以改名叫“陈dú先”了)。
北齐吃了哑巴亏,更加恼羞成怒,直接渡江从建康的南部上岸,准备强攻。北齐士兵跨越了秦淮河,涌入建康南部(今南京江宁区),围攻驻守在那里的周文育一部,准备将孤军奋战的周文育一口吃掉。
这次充当北齐先锋的还是徐嗣辉,上一回他被侯安都打得大败,这次换了周文育这个对手,心里总算放心了点。可他万没想到,这周文育竟然比侯安都还不好惹。当时处于下风的周文育,不守反攻,一会便打得徐嗣辉要坐船逃跑了。
替徐嗣辉扫尾的是他的猛将鲍砰(名气不大,不过史书称他为骁将,总有点力气)。这位老兄很是英勇,一人驾着一只小船殿后,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神情。
一般人看到这种架势,肯定会吓一跳,可他倒霉碰到了周文育。估计周文育最憎恨比他还要逞能的人,便一人乘了只单人船直往鲍砰驶去。两船一相撞,周文育立即跳上对方的小船,手起刀落,一刀砍了鲍砰。
砍好后,周文育也不急着赶回,却是牛气冲天地将鲍砰的小船慢慢牵回来,着实羞辱了北齐军人一番。
周文育的刀虽砍在鲍砰的身上,可同时却是砍在了徐嗣辉手下的胆上:一个他们平时敬仰的,引以为豪的猛将就这么眼睁睁地被砍死了,连尸首都被运走了。
怎么办?还要执意从这条水路杀过去吗?那又何苦呢?还是陆路安全,绕开这个拦路虎,从丹阳走吧。
反正路不远,北齐军队终于全部大军压境,游兵已至台城城下。至此,陈霸先、侯安都、周文育也只得退守台城一带,建康再次面临生死之劫皇帝也不住皇宫了,跑到长乐寺安顿去了。
可在这生死之际,陈霸先并不着急。他不愿猛攻猛打,因为这样到头来,输的肯定是他自己。他只关心两样目前看似并不十分重要的东西:天气和北齐的粮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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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坚守陈朝的艰难崛起
气候刚好是农历的六月,南方特有的梅雨季节。这雨一旦下起来,估计十天半个月可以保证没完没了的。下雨时间一长,地上必然要积水,这地就得烂,到时北齐军队肯定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很关键,擅长野战的北齐军队,在这汪洋一片里还能纵横驰骋吗?成片的烂泥地足够让他们顿失活力、寸步难行了。
更重要的是粮运。北齐军队远道而来,当然要自带粮食建康四周凋零一片,根本没地抢去。那么只要破坏了他们的运粮船,饿上个他们十天半个月的,到时别说打仗,估计连逃命的力气都没了。
陈霸先决定不了天气,只好听天由命;可抢粮食的活,他却得心应手。两边一对峙,北齐那边便噩耗不断:
一会听闻停泊在瓜步的百艘粮船,被梁军偷袭了,万斛粮食白白丢了。这可如何是好?
一会听闻,泊在江剩的粮船又遭劫了,这下真的雪上加霜了,剩余的口粮全没了。
粮食虽没了,可饭总得吃。马、驴这些干力气活的畜牲索xìng也不要了,先宰几头,填饱肚子再说。但坐骑毕竟有限,打一两顿牙祭可以,天天加餐还不是坐吃山空?所以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北齐军愈加着急,恨不得速战速决,早日找陈霸先拼命上次柳达摩便是让陈霸先抄了粮运、断了水源才落得山穷水尽的。
可陈霸先早有准备,各处都严防死守,他只有一个秘诀拖!他要拖得齐军焦头烂额,拖得他们奄奄一息,拖得这个庞然大物自己轰然倒塌。
为了打场硬仗,北齐兵也的确下了苦功,在钟山、玄武湖各处转来转去,可偷袭也好,强攻也罢,结果就一个:就是横竖杀不过来。
而这时,南方的梅雨也如期而至。这雨下得天昏地暗,建康城里里外外全成了一片汪洋,连块干地都成了你挣我抢的“诺亚方舟”。可怕的雨水对北齐军队而言,完全成了一种煎熬,摧垮了他们仅有的信心。
汪洋一片,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北齐士兵全泡在烂泥地里,时日一长,腿脚全烂了。腿脚都烂了,哪还有力气打仗?
吃饭也成了麻烦事,干的地没有,那只得将锅悬起来煮饭,半生不熟地将就着吃点。睡觉也麻烦,总不能像睡莲一样摊开来睡吧?可二十四小时站着睡也吃不消啊!所以为了一块稍微干点的地方,往往和梁军争得你死我活。
雨水不止,粮运不济,吃喝拉撒睡都成了大问题,谁还会有心思琢磨打仗这回事。
一切都按照陈霸先设计的、预判的在进行,离他的目标只有咫尺之遥了。是的,利用雨水、饥荒和严防死守,他差不多快把北齐拖跨了。
可在北齐倒下之前,他还得解决一个问题:让自己不倒下。
因为烂天气和饥饿并不归北齐独有,陈霸先也同样分享着,他拖着北齐,其实自己也在煎熬。不过,他们的军队总算呆在城里,条件自然要好一点。可粮食他也缺啊,建康如同孤城,各地的粮食都运不过来。他派人将建康城刮了个底朝天,可还是杯水车薪,士兵还是饿得饥肠辘辘。
这时天稍微放晴了,北齐军队在烂泥地里也泡得差不多了,再不动手的话,煮熟的鸭子估计就要飞了。决战的最佳时刻已经到了,一定要动手。
正当陈霸先一筹莫展的时刻,他的侄儿陈送来了大礼三千斛大米和一千头鸭子。这真是雪中送炭!陈霸先马上下令炊米、煮鸭。士兵们用荷叶包着米饭,鸭ròu还夹在里头,个个吃得津津有味。
这一顿鸭ròu盖浇饭饭来得太及时了,吃饱了,谁都要拼命了。而可怜的北齐军队还陷在烂泥地里,饿得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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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坚守陈朝的艰难崛起
黎明即将到来,太阳正在东方的山头后挣扎,世间万物都在等待久违的阳光。而这一刻,对于多数的齐军将士而言,却意味着与光明永别,无尽的黑暗即将永恒地笼罩着他们因为陈霸先发动了总攻,这一次是真的拼命了。
他手下的猛将侯安都、周文育、吴明彻、萧摩诃都一涌而出,多年挨打的怨气,今日要全部偿还。而可怜的北齐军队毫无准备,可怕的饥饿、连日的疲惫、成片的烂泥地,已经让他们麻木,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
别处的进攻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可侯安都这里出了点问题他冲得太猛了,不知是马过于兴奋,还是他本人过于着急,反正他摔倒在地上了。这时,齐军全都围聚过来了,准备抓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紧了。
按常理,侯安都要想平安脱身,基本是指望不上了要么束手就擒,乖乖当俘虏;要么垂死挣扎,被砍成ròu酱。
可侯安都并不绝望,心里却存在这个信念:他,一定会过来拯救我的!
战前,侯安都激励过那位年轻的将军:“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而那位年轻人如此英勇地回答:“今日必让公见识!”
这是一个年轻人对老将的郑重承诺。有这句话打底,侯安都就心安了:如今自己身陷重围,他必然会舍命来救。
果然,围聚在他周围的齐兵纷纷倒下,血花四溅中,从梁军里杀出一位年轻将军,直奔解救侯安都而来。他二十来岁,一脸奋不顾身的表情。毫无悬念的,侯安都得救了。
来将虽然只有二十来岁,可他人生一半的时间却完全是在战场上渡过。他十三岁的时候,在对阵中便已让敌人胆寒,无人能当!别看他年轻,战场上的威名远播已有十年多了。
他叫萧摩诃,兰陵人。他生父做过郡丞级别的官员,不过英年早逝。萧摩诃被姐夫蔡路养养大蔡路养正是当时拦截陈霸先北上的那个拦路虎。在那场拦截战里,萧摩诃经常上阵单挑,结果一举成名陈霸先军营里没有打过他的。
单挑上,萧摩诃没打过败仗;可他姐夫的实力和陈霸先毕竟悬殊,还是被击败了。萧摩诃也被收编了,有一个人看中了这位少年他便是侯安都。侯安都非常器重这位英勇的少年,视作自己的亲信,悉心培养,所有征讨活动全都将他带在身边。
养兵千日,今日总算派上了用场。
而对萧摩诃漫长的一生而言,这一回的展现实在太微不足道了。在以后与敌军的对阵中,他还要无数次让他们惊骇、胆寒无论是北周,还是北齐;无论是阵前的英勇单挑,还是万军中的八骑夺旗。
萧摩诃很长寿,活了七十多,这里只是崭露头角而已。如此预告一下吧:如果说东西魏的万人敌,是高敖曹的话;那么,南朝末年最可怕的将领必属萧摩诃。
有了如此威猛的将领舍身陷阵,北齐终于全线溃败。饥饿、疲倦,导致他们更加无心恋战。别说被梁军砍死的,光他们自己互相踩踏死亡的都已经不计其数了。
徐嗣辉被斩了,头颅高高地被挂起来示众,陪伴他的是他兄弟徐嗣宗的尸首。这位充当北齐走狗的将军,本微不足道,没有这回失足,或许就无声无息地被历史抹过去了。可偏偏有了这次引狼入室,在史书上也算是留下了个骂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全为英雄白白打工。
而其余正统的北齐将军萧轨、东方老(这是高敖曹的旧部,也是猛将一名)、王敬宝等将帅被俘达四十六人,高洋这回算是脸面丢尽了。
当然,运气好一点的小兵,幸运逃脱了,只得往长江跑。可江上没船了,怎么办?
只得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逃兵用芦苇、木头胡乱编成木筏。可这些临时搭建的山寨版渡船明显质量不过关,一到江中,风大浪急,全部散架了,逃兵纷纷落水哭爹喊娘也白搭。
至此,长江两岸,北齐士兵的浮尸遍地都是。最远直至下游的镇江,都屡见不鲜。被肆意凌辱的长江,总算用自己的滔天巨浪洗刷了一次耻辱。
用一个词来形容北齐军队的惨状:全军覆没。
梁朝上下终于大出一口恶气:从此无需担忧北齐的挑衅,从此不用对高洋奴颜婢膝、俯首称臣了。一直如履薄冰的建康城解除了戒严,连日苦战的军士们终于能举杯欢庆了。这样的大胜太久违了,他们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
而被俘的北齐将领也多被斩首,他们喷洒的鲜血似乎也在助兴梁军的狂欢!
可当萧轨等人人头落地的时候,也是陈霸先的侄子陈昙朗人生大限到来之时而去年,陈霸先怕这侄子逃逸,亲自跑到京口将他送去当人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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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坚守陈朝的艰难崛起
而陈昙朗远在北齐,陈霸先对他的生死一无所知。
不管如何,对陈霸先而言,他赌赢了去年,他执意不肯将侄子作为人质,向北齐讲和,可最后迫于群臣压力无奈答应。可结果高洋马上卷土重来,群臣们算是欠了他一条人命。而今天他们终于用胜利补偿了陈霸先。
唯一的倒霉的是陈昙朗。可他既然生在了陈家,那纯粹就是家族的一颗棋子,即便明知前面是万丈深渊,也得硬着头皮趟水过河。
在这个根深蒂固的宗族社会里,利益jiāo换的基本单位不是人,而是家族。家族的利益才是永恒的,有时它还会高于国家利益;而个人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你永远不属于你自己。家族的荣誉,你有可能难以共享,可风险你必须承受。陈昙朗的悲剧,并非他一人独有,属于这数千年来所有人的共有。
北齐遭了大败,消灭梁朝已经基本无望。疯癫的高洋也懒得理睬了:赶紧让这三十万民夫把我的三台宫殿修建起来,我还等着让人绑着风筝往下飞呢。别耽误我的低空飞行实验!
千疮百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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