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长须髯的男人坐了个手势，道。
他面前的檀木长桌上，还有三杯淡淡的清茶。感情那些“浩然之气”，只是这绿茶的清香。
茶叶静静地飘荡在白玉瓷盏里。
王潇甩开衣服的下摆，盘腿坐下。千尘亦然。
沉默。不知道为什么，这位腰板挺直的男人再没说一句话。王潇举起瓷盏，最先轻抿了一口盏中的茶水，沁人心脾。
“少爷。”千尘拉了拉王潇的衣袖。这种举止，在先生面前，似乎不太礼貌。先生一句话都还没开始说，自己却先开始品茶了。
易先生看了看王潇，又侧头看了看千尘，注意到了他的小举动，和眼中的担忧。易先生笑了笑，“无妨，在我这，不用太过拘束。”说完，他也抿了一口淡淡青茶。
“潇，这一盏清茶，让你看到了什么？”易先生突然说道。
王潇愣了愣。“茶叶。”他下意识地回答道。
“你呢，千尘。”易先生笑了笑，转头对千尘说。
“回先生，学生看到了水。”千尘的目光凝在了那茶盏之中。
“嗯你尝尝看吧。”易先生微笑地点了点头，做请手势。
“我答错了吗？”王潇皱了皱眉头，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答案有什么问题，但他能察觉到易先生似乎对千尘的答案更加满意。
“没有，你已品过茶了，又怎么会明白它其实仅仅只是水呢？”易先生咧嘴一笑，道。
“哦？”王潇也笑了，“谢先生指点。”
“开始上课吧。”易先生把身边的古籍分给二人一人一册。
估计上边还有朦胧的香气，也不知是油墨之味，还是沾染上了绿茶之色。
“《周易》，上千年前，北·矶洲周z两国结数十名天师大师之力，历十余年，编撰的一部玄学大作。”易先生翻开那本古籍，道。
“为什么要学这个？”王潇也翻开扉页，入眼的是在他看来异常生僻的古周文字，“是不是还要翻译？”
“少爷，汉文字跟周文字相差并不大。”千尘浏览了一下《周易》的第一页，道。
易先生点了点头，“今天就是要你们把前八卦的卦象全部背下来。”
“夫人，为何要让少爷跟随易先生学习《周易》这种冷门而且繁琐的书籍呢？”一个青衣少女对她身边的银发妇人说道。
妇人笑了笑，“玲儿，我且问你，这五岛八洲之内，哪个种族数千年来人才济济啊？”
“回夫人，是北·矶洲的周人。”青衣少女道。
“周人中的人才们花上十数年整合的名著，其他七州又有什么经文可以比得上呢？”妇人莞尔笑道，“况且，我想让潇儿和千尘学的，不仅仅是经文，而是周人的思辨能力。”
“当然，如果他们有天赋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叫做‘天师’的职业。”
“乾卦，乾：元，亨，利，贞。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王潇摇头晃脑地背着《周易》上的前八个卦象及其含义，过程非常得痛苦，纵使他厌恶经文，但他终究还是背下来了。这一点，千尘做的显然要比王潇好。
虽然易先生在一开始就跟王潇和千尘说过了，学《周易》，学经文语感应付十八岁成年考只是次要，更重要是培养自己的思辨能力。但易先生根本不对《周易》里的内容做任何解释。
有人说，熟读成诵。成诵自会明白其中真意。
是吗？
酒红色头发的男人推开一扇重达百斤的石门，进入一处宽敞的空间，他找了个相对靠前的位置坐下。所有人似乎都在争抢一个考前的位置，唯有中间一块区域空出来了，显然，那个地方是讲师该坐的。
本来刘然也是要过来听课的，结果这个家伙太爱玩了。
这是一月一次的由漴国王室特设的全国巡回军事大课，在漴国，这是每个想担任朝廷武官的武生所必须学习的一节课程。这课主要是讲用兵之道和时新政事的。
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坐在这里的。
“老兄，这个位置是我的。”有人戳了戳韩山寒的肩膀。力道不小。
“哦？”韩山寒回过头，看到一个背剑的青衣少年，“是吗，老弟？可这里的位置不是随便坐的吗？”
那少年点了点头。他看起来非常地认真。
“那可以一起坐吗？”韩山寒试探性地问道，他的一只手已经悄悄爬上他腰间的配刀上了。
“嗯”少年思考了一会儿。
其实就算两个人一起坐，这位置还是非常宽敞舒适的，毕竟是被兽皮覆盖的长椅，完全可以供一个一米八的大汉横躺。
“勉强答应了。”少年眉头轻挑，道。
少年坐下，他把背在背后的长剑取下，端正地摆在面前的桌子上。
剑鞘上通体银白，有碧蓝宝石镶嵌而出的精致图案。那图案，看着像是一只腾飞的凤凰。
青衣少年前额的一撮墨发飞扬。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剑鞘，是银月流风？”韩山寒撇了眼那桌上之物。
少年点了点头，右脚踏上长椅，左手倚在长椅扶手上，托住自己的脸颊，“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吴家嫡系？”韩山寒笑了笑，“在漴国至北的吴家人，竟然会跑到南边来看一场下个月就巡回到北边的大课。”吴家，是漴国除王室水氏以外的三大家族之一。王家也是其一。
“正好在此地游玩。”青衣少年说道，“我来找一个故友。”
“对了，你是王家人吧。”他顿了顿，说道。
“是。”韩山寒点了点头，“莫非你那个故友，在王家？”
“你认识”青衣少年说道。
有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老头子，一步一步地走向了中心那个区域。全场寂静。
“王潇吗？”
淡淡的回声。
竹林深处的红木书院之中，小桥流水之间，还有似燕语呢喃的读书声。
尽是八卦六十四象。
突然，有铜钱落地的声音，这就像是清水中滴进一滴墨色，无比清晰，甚至淹没了读书声。
“在周人世界里，卜卦，六十四象是核心，而这三枚铜钱就是由核心向外延伸的枝干。”易先生淡淡的声音传来。
他时常会在王潇千尘读经文的时候插上一句。这一句，会打断千尘，唤醒王潇。
王潇总是在背书的不经意间昏昏欲睡。
“什么时辰了？”王潇揉了揉眼睛，问道。
“快下课了。”易先生道。
“哦。”王潇直起腰板。
“我来为你算上一卦吧。”易先生抓过那三枚铜钱，看向王潇，说道。
千尘盯住了那三枚铜钱。
铜钱飞起。
如此六次之后。
易先生抬起头，看向王潇，笑了，“需卦，上六。”
“有人来找你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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