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人？”王潇看着易先生的眼睛，他的眼睛漆黑而深邃，但却在黑暗中透出一丝明亮。他似乎没有说谎。
“今天这样吧。我先走了。”易先生站起身，抚平自己有些褶皱的衣衫。
“先生走好。”千尘站起，作揖说道。王潇还没有站起来，他若有所思。
有一团朦胧的光影，在他脑中挥之不去，有一个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那是什么？
王潇突然抬起头。
“先生留步。我还有一个问题。”
那个空旷的大堂，中心区域内的老学究还在喋喋不休。青衣少年拨弄着他额前的那一缕墨发。
现在，老学究讲的是剑的最佳攻击方式和有效范围。
韩山寒对此不感兴趣，他使得是刀。
他开始端详起这少年摆在长桌上的那柄银月流凤。
“你找我潇老弟干什么？”韩山寒盯着那把剑良久之后，突然问道。
沉默。
那青衣少年没有说话。
韩山寒见他许久都不作答，甚至没有搭理他一下，眉头一蹙，手已是自然而然地落到了他腰间的刀上了。
老学究在这个时候顿了顿，喝了一口他身前长桌上的浓茶。
少年这时才开口，语态极其慵懒，又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傲慢。
“几年前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想去拜访一下他。仅此而已。”
老学究再次开讲的时候，少年就不说话了，继续玩弄自己额前的头发。
易先生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王潇。
王潇道，“是关于一个梦境，不知你是否可以解答。”
“你说。”易先生示意王潇继续讲下去。
“这两天来，我一直重复着做同样的一个梦，我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重复，因为我好像缺失了此前的一部分记忆”王潇点了点头，说道。
“哦？可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你也应该很适应现在的生活啊。”易先生笑着道。
“是，可是有一些细节我记不清了。”王潇道。王潇指的，是前几天的记忆。似乎时间被什么东西给偷走了。
“那你梦到了什么？”易先生往王潇面前走去。
“我梦到我自己，还有一群人，在不是这个地方的一个地方生活了很久很久这是一个很长的梦，还很真实，我依稀记得，最后，我和一个叫做白严久的人在一个沙漠里，似乎是要寻找一个什么东西”王潇搜寻着自己关于这个梦境的残存记忆，道。他其实还记得梦里的小桥（小窈？），还记得在那个梦中，自己的母亲已经离世了。只是这些，他无法说出来。
“我每次醒来，都搞不清楚哪里是梦，哪里是现实。”王潇接着说道。
他说完了。
易先生捋着他的长须髯。
起风了，风吹过这小庭院，吹飞王潇及腰的黑色长发。外边的柳叶在悉窣作响。
“那也许只是现实到梦境的一种折射吧。”易先生开口了。
王潇点了点头，其实他早料到易先生会是此番回答。他更期待其他的回答。
“又或许，你的灵魂，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游历了许久。所以你回来之后会有一种恍惚感。这并非史无前例。”易先生嘴角一抿，笑道，“总之，这是你的机缘。”
“那这梦境，和现实，是否会有联系呢？”王潇看着易先生，道。他的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痛苦。
他记得自己在梦中，是如何孑然一身挣扎数年的。他是在害怕吗？
“难说。”易先生说道。
风止了。
易先生一拂衣袖，“我走了，三天后再见，记得背诵。”
易先生走了，王潇静静地站着思考，而千尘，则把目光投向了窗口的竹影。
卷侵书轶晚，阴过酒樽凉。
易先生走出院门，走过拐角之后，他突然仰天长叹一声。
“若是无缘，又怎么会数次相遇？命中注定，命中注定。”
他显然是捕捉到了王潇眼中的哀伤。
风又起。
韩山寒一愣，眼前少年的话，让他想起了两年前一件本应该被淡忘了的那件往事。
“你，怎么会知道？”韩山寒眸中凶光一闪，手再次放到了自己的刀上，面对眼前这个青衣少年，警惕，似乎成了一种必然。
“几天前，我碰巧路过王宫。”少年瞥了一眼韩山寒按刀的手，轻描淡写地说道，“何况，我是吴家人，此事，也早有耳闻。”
韩山寒敛色一笑，不得不说，他可能太紧张了。
那件事有关漴国水氏和王家，平民不能也不被允许知晓，若是被有心人利用，那水氏的皇位必然会受到威胁，而王家，也有可能覆灭。
但其中有复杂的利益关系，韩山寒相信，无论从哪个角度切入，三大家族和水氏，都必然不会成为那个有心人。
从根本上来看，水氏和三大家族的利益，是统一的。
“我听说，王潇的剑法，出神入化。”少年突然玩味地一笑，放在长桌上的剑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
战意。韩山寒怔了一怔，此剑不凡，它竟然能和少年的战意共鸣！战意无形，此剑通灵！
“潇老弟已经很久没有练剑了。”韩山寒显然已经明白少年此行的目的了。
“整整两年，是吗？”少年嘴角一弯。
他拿起了桌上的银月流凤，起身便离去。
老学究正巧换了个课题，这回讲的是长剑士在军队中的作用。
韩山寒也站起了身，这青衣少年，已经带走了他的注意力了。
两年前的一个夜晚。
漴国国都天沄郡，皇城深处，澹台殿。
这是当今圣上后宫的一部分，相当重要的一部分。遥望过去，这澹台殿，与其它宫殿无二，但走近了看，会发现这宫殿在一片碧金之间，用墨色，勾勒点缀出一条条潜游的蛟龙。只是很少人有这样走近了看的机会而已。
十八根纯白玉柱，支撑起这整座宫殿，三十六道金饰青华横梁，编织出这殿内的天空。
这个地方，是当今圣上水复清处理家政的地方。
现在，水复清端坐在中央的御座上，他是个眉清目秀的长者，慈祥，但却有着与生俱来的威严。
他的身边，战这他的长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水楠季。
水复清无声地凝望着台下被卫队包围的黑衣少年。
他黑色的长发及腰。
“王潇！”水复清浊浊地喝道。他慈祥的面容扭曲。
台下的少年不为所动。
“你夜闯皇城后宫，你可知所犯何罪！”卫队的长官看向了这个王家的少年。他把手按在自己的剑上，只要王潇稍有异动，他便会拔剑相向。虽然这个少年贵为王家嫡系，但顾及圣上安危，也应当斩不误。
“我来讨个说法。”黑衣少年淡淡地说道。
“哦？”水复清眉毛一颤，“什么事情能让你如此大胆地擅闯禁地？”话毕，水复清猛地一拍御座副手，沉闷的声响回荡在这澹台殿中。
“有些事，现在不说，晚了，就没有意义了。”说到这里，王潇盯住了水复清身旁的水楠季。太子被他这眼神一瞪，浑身便不由自主地哆嗦。
不带水复清开口，王潇便径直说道——
“今日巳时，太子殿下于光天化日之下，因垂涎一貌美女子美色，强行劫其入宫。我虽然不谙法纪，但世人皆知，这是强抢民女。如果这样还不犯法，那何来王法！而且很不巧，那女子，就是我兄弟未过门的妻子。”王潇语气坚定，气势恢宏，铿锵有力。
水复清被王潇的言语一震，转头看向他的长子，一时间无言以对。
“父王英明！绝无此事！儿臣冤枉！”水楠季当时便单膝下跪。
水复清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台下正气凛然的王潇，道，“王潇，你先回去，看在你父亲的份上，朕不治你的罪，但此事，朕必会严查。”
水复清早已听闻王潇素来广交门客，并以“义”闻名于市井坊间，也知晓自己此番话语有包庇的嫌疑，可他别无选择，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东西，但他不可以昭告天下，他的儿子，是个色胚。
王潇嘴角一抽，刹那之间便已拔剑出鞘，剑光似火，飞扬这满堂青碧之间。
有那么一瞬间，这火风自水复清眼前划过，停在了水楠季喉前。
虞世南有一首《结客少年场行》，其中有一段话便是——
共矜然诺心，各负纵横志。
结交一言重，相期千里至。
焰焰戈霜动，耿耿剑虹浮。
云起龙沙暗，木落雁门秋。
轻生殉知己，非是为身谋。
“记住，此剑，名曰，火云，此剑法，名曰，炎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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