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了?
他很想反问,虽然知道这样质疑也没什么意义。
这里的食物确实色香味具全,秉持着花了那么多钱总要有点回报的想法,他打起精神多吃了些,不过一段时间过去,眼看菜还源源不绝,他就已经不行了,看着满桌的食物,实在觉得可惜又浪费。
有钱人就是这么花钱的啊。
这里应该没有人在打包的,他没脸做这种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脸。
在离开祭灵族之前,他一直只有吃一些简单处理的蔬菜水果,族人们都是这样的,在祖训之下要维持生存,达到最小的伤害,就是不要猎杀动物,不要吃ròu。
囚在契西族时,他们当然也不可能给他什么好东西吃,一直到他逃脱,到了外界,才知道食物有这么多的变化。
现在想起这些,还是有点感伤啊。
「大人,吃得还愉快吗?」
注意到他停止进食,问了这么一句。
「你呢?任务还顺利吗?」
「还可以,托大人您的福。再坐一下吧,等一下稍微消化了,就可以继续吃了。」
的论调,他不敢苟同,而似乎是觉得干脆坐着也无趣,提起了最近的话题。
「大人,陛下说不定会考虑再娶,您有什么看法?」
「怎么人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来他这里旁敲侧击明问暗探的人已经好几个了,个个都想从他这里知道伊莫色斯的想法。
可是啊,以他们现在的疏离,他根本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又怎么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呢?
一向都是这个样子。
伊莫色斯不主动跟他说的话,他就不会知道。
「比起那些距离遥远的地方事情,与自己的利益切身相关的事,人们才会关心吧。我不是说我,我是说那些大臣。」
还是喜欢在最后补上纠正,以免误会,西优席文听了以后,叹气了。
「那么既然与我的利益不相关,我又怎么会关心呢?」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若都用利益来评断,也太过悲哀。
排除利益因素,就是情感了吗?
那么他会希望伊莫色斯再娶。
有人陪伴,想必也能开心一点,不要那么寂寞吧。
章之三十 断弦-6
这天,是他难得一次的,陪伊莫色斯出宫。
似乎是十几二十年没有的事了吧,而会有这样的事,原因是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缇依的十六岁生日,今天开始,他就是成年人,不再被看作是孩子了。
原本他的成年仪式应该盛大举行的,如果他还是王位第一继承人的身分。
一切改变了的现在,这个人生中重要的日子,他还是一样得待在小神殿中静心修养,若是伊莫色斯没有要求前来探望,就形同没有人帮他庆祝,也没有人陪他度过这个日子了。
伊莫色斯出宫是为了探望缇依,他陪着来,自然是充当护卫。
原本让担任这个工作是比较妥当的,无奈前几天刚好为了一个比较大的案子离开了首都,到第五大陆去了,据说必须待很久,至少也要半年,所以出发之前有向他辞行,留下了几句「不要太想念我」之类的话,据说小噜噜也一起带去了,对暗部的人来说真是个福音。
既然不在,让暗部那些他不太熟的人陪着伊莫色斯来,他实在觉得不太放心,所以只好自己来了。
幸好伊莫色斯没有拒绝,没有当面叫他换别人来。
只是前往小神殿的路上,两人之间还是没有多余的话,很安静,很沉闷,到了目的地之后,伊莫色斯便一个人进去了,他则被留在外面。
神殿的人客气地请他到客间休息,他也只能顺从他们的安排。只是,分开来就失去护卫的意义了啊,他心中暗念着。
简直跟囚禁犯人一样啊,连见面都这么困难。
缇依现在过得如何,他不是不关心,不过,有伊莫色斯关心就够了,所以他没有坚持进去。
有他这个「外人」在,讲话也会比较不方便吧。
跟学到了善用时间的习惯,他拿出预先带出来的公文批阅处理,一边觉得自己真是敬业。
所谓的庆祝,也不过是几句短短的祝福,说了几句话罢了。
这样子是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因此没有多久,伊莫色斯就出来了,神色比起进去的时候,又忧郁了些。
「结束了?」
「恩,我们走吧,国师。」
神殿的人恭送国王离开,也不过是列队在门口鞠躬而已,以神为后盾的神职人员果然是不太买王族的帐的,各个有股骄傲之气。
跟小神殿有一段距离后,西优席文才开口问看起来心事重重的伊莫色斯。
「陛下……殿下还好吗?」
「不好。」
伊莫色斯的回答,不知该说在他意料之中,还是让他感到意外。
「缇依告诉我他过得很好,要我不要担心,可是……他明明就是勉强笑的明明就有什么委屈的样子……神殿待他不好吗?有事情为什么不跟我说呢?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
伊莫色斯说着说着又进入了自言自语模式,西优席文好不容易才chā了一句话进去。
「殿下是很聪明的,真有什么事情,应该也能自己解决吧。」
他的说法,伊莫色斯不置可否,只是眉间的忧色依然存在。
「还是有必要查一查吧,还是有必要……」
伊莫色斯低声念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没有再跟他讨论什么。
章之三十 断弦-7
伊莫色斯由于身体微恙,今天又告病了,寒冬转初春的季节,实在应该多留意健康,特别是身体原本就不好的人。
带着公文去探病确实很扫兴,然而偏偏有急需处理的事情,这也不是他愿意的。
敲过门后,里面传来轻轻的咳嗽声,还有一句请进,于是他开了门进去,伊莫色斯则从床上披衣坐起。
「有事吗?国师。」
看得出来他刚才把什么东西往后面塞,用棉被藏起来了,但是当着人家的面,西优席文也不好问。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那种可以随便问任何问题的关系。
「是的,这是第二大量捎来的公文,必须请您现在过目一下……」
就表面观察,伊莫色斯没有病得很严重,只有言谈间偶尔会搀杂一两声咳音,脸上也还有些血色,不是虚弱的苍白。
「陛下的病情好点了吗?」
表面看的毕竟不准,所以他还是问了一句。
「休息了一个上午,已经好很多了,我也想快点好起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伊莫色斯淡淡地回答,一面看着公文,略经思考后写下答复,再盖上随身印章。
「还没有回来吗?我想调查的事能不能先处理?」
所谓调查,是伊莫色斯在探望缇依那天突发奇想的念头,虽然缇依就任神座,似乎一切已成定局,但他还是觉得有必要查一查。
这种事情当然只能委托暗部,不过不在,处理起来不太方便,不知道谁比较适合做这个任务,所以便暂时拖着。
「如果陛下您急的话。案子我已经放在暗部了,不过还是保险处理会比较好……」
「那就等回来吧,妥当点比较好。」
他这么决定后,西优席文就没有再提这件事了,公文已经批改完毕,是该告辞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不太想离开。
说是预感,又不太真切,只是他真的觉得不想走。
仿佛走了,就会和什么错身而过似的。
仿佛离开了,就有什么要永远失去了一般……
「国师,你还有事吗?」
瞧他呆愣着没有动作,伊莫色斯喊了他一声,他才从失神中清醒。
他是怎么了呢?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
「陛下……接下来要休息了?」
「恩,再躺躺,然后在这里等薇薇吧,今天说好了一起吃饭的,看我没精神,她又会难过。」
国王要和自己女儿吃饭,他当然是不便打扰的。
原本他也想试着问问看,要不要一起用餐的。
「你怎么了,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看着他,伊莫色斯露出了有点无奈的笑容,盯着他的会色眼眸,融化出了少许温柔。
如同以往的,带着温暖的柔和。
「不愿对我打开心扉,就别对我好吧。这样子,会让我又忍不住抱持希望的……所以,还是维持这样就好了。」
从他那无奈中带有哀伤的语气,他听不出他是否已经不在意从前的事情。
或者是即使在意,还是迫使自己原谅了呢?
他一瞬间说不出来,仿佛喉咙被什么梗住。
「你回去吧,我累了。真有什么要说,也不一定要在今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西优席文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不过,他还是询问了一句。
「克薇安西亚公主来这里之前,属下在这里陪着您,好吗?」
对于他说出的话,伊莫色斯有点讶异,但还是笑着摇头拒绝了。
「公文还要送回去不是吗?有人在旁边,我也无法好好休息,你还是先回去吧。」
话都这么说了,找不出别的借口,他只能应声离去。
直到很久以后,他还是一直记得。
在他转头离开之前,伊莫色斯漂亮的脸上,那温柔的、美丽的……
最后的笑容……
章之三十一 光之息泯 1
照熔寒雪的熙光不再,
而你心的门扉,终于冰封起。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呢?
习惯了他的微笑,
习惯了他的温暖,
习惯了有他的,世界。
一夕之间的失去,茫然之下竟不知从何彷徨起。
无论到哪一个角落寻找,离逝之人,又怎么寻得到他的身影?
于是他失声痛哭了,如同要撕扯开他的灵魂。
只是听不见的仍旧是听不见。
唤不回的也还是唤不回。
叶片仍沾着薄露的清晨,以一名侍女的尖叫声为始,割破了宁静的空气。
当西优席文赶到向历殿时,现场还一片混乱,卫兵挡住了入口不让人随意进出,心中的不安让他急yù弄清楚事情,最后,是一旁哭泣着的侍女告诉了他答案。
陛下驾崩。
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难以置信的用力抓住那名侍女的肩膀,颤抖着又问了一次,也许是他的神情太骇人,对方一时吓得说不出话来,没办法回答他的问题。
眼见待在这里无助于了解情况,他立即决定上楼查看,然而,他一样被挡了下来。
「让开。」
慑于他的气势,卫兵有些微的退缩,这时候宫部司上前来说话了。
「国师大人,您不能上去,里面还在处理一些事情……」
一声清楚利落的金属声响,是长剑出鞘的声音,那把剑现在就抵在宫部司的颈子上,让他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叫他们让开,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采取如此粗暴直接的办法,是平时的他不会做的,对方被吓得不轻,连忙指挥要卫兵让出一条路来,西优席文没再多说什么,收剑之后立即进入。
他不相信。
他不愿相信。
昨天还好好的人,怎么会突生如此状况?
思及伊莫色斯的宿疾,他内心隐隐作痛,如果是这个原因呢?如果这一次……他真的醒不过来了呢?
不会的。他告诉自己。只是因为宿疾发展没有了呼吸,一时还没恢复,所以惊动了大家而已。
不会的。他不会死的……
这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
伊莫色斯的房子中没有人影,他看见一名侍女就将之叫住询问。
「陛下的遗体安置在落烟房……」
侍女告诉了他位置,但这样的用词,他无法接受。
但来到落烟房看了之后,他终于必须承认自己是错的了。
无法接受又能如何呢?
躺在床上的伊莫色斯,看上去没有多大的改变,面容依然年轻,若是笑起来,样子也一定一样美丽。
只是理智明白告诉他,这具连微温都不剩的躯体,不可能是活着的。
触在冰凉的脸颊上的手指移开后,他艰难地退了出去。
伊莫色斯是怎么死的呢?
如果昨天他留下来,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这些问题都是现在的他无法思考的,他只想离这样的纤细离得远远的,最好能惊醒过来,发现只是场噩梦。
现在置入他脑中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这个人不在了。
没有留下只字片语,没有丝毫的预兆……
从房间退出来的短短几步路,他只觉得走得漫长,目光瞥见伊莫色斯的房间时,他下意识走了过去,好像有什么牵引着他似的。
房间里面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跟他昨天看到的一样。
伫立在这空dàng的房间里,好似还能看见昨天记忆的残影。
伊莫色斯带着无奈的笑容。
轻轻的话语,说着要他回去。
猛然想到了什么,他走到床前,翻开被子,昨日他进来时伊莫色斯藏起的,竟还是那架琴。
其实,还是无时无刻不想着吗?
还是在乎着,重视着,却不想让他发现?
呆立在那里,他一个字也说不出,一滴泪也流不下来。
充斥室内的是沉寂的冷清,而充斥他内心的,是恒长无声的空洞。
或许那空洞中有着悲伤,有着痛,但他已经感觉不到了。
无形的泪碎在心中的角落,随着失去,通通被带走。
章之三十一 光之息泯-2
回到敛宁居,用的应该是自己的双腿,只是他没有感觉。
他只知道自己坐下来后,没有发呆,没有沉思,而是向下人催讨今天的公文,然后坐在桌前,开始如以往每一日的工作。
这样子究竟是正常还是不正常,他也说不上来。
就算按部就班下去,今天也不会跟昨天一样的。
跟过去的每一天……都不会一样的。
他就算送公文去,也不会有人收了。
那么他现在究竟是在做什么呢?
设法维持自己的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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