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到他的口中,一边颤声解释,“我猜出这傀儡是用林公子尸身所制!可是先前傀儡手腕被削断时没有血ròu,显然是经过处理的干尸。我没想到……没想到这女人如此狠dú,竟然偏偏没有将内脏取出来……”
想到那恶心的手感,鲁韶山不禁又是一阵干呕。他办案时间还短,以前在落梅镇,后来在缉捕司,虽然也多次验过尸,但毕竟事先都有心理准备,没有这一次发生得猝不及防。
他无力地想耍摆手,又赶紧缩了回来,脑门一阵阵发晕:“我……我没事……苏姑娘,你离我远一点……当心弄脏了你……你……你在我心中,就像天上的仙子……如何能……”
这句话说出口,他忽然就怔住了。
虽然在心里说了一千次,一万次,但从来没有奢想过,竟会有一天当着她的面,自然而然地说出来!
而且捕神大人还在旁边!
人心易变,情爱更是如此。两个相爱的人,恨不得彼此透明紧密,连一粒砂子都容不下!自己这一句话出来,要是让捕神大人对苏姑娘有了芥蒂,可如何是好?
一个柔和的声音恰在此时响了起来:“你既然将兰泽看作天上的仙子,兰泽又怎会嫌弃你此时的脏污呢?”是杨恩的声音。
他将一块干净的帕子递了过来。苏兰泽嫣然一笑,将那粒yào丸送人了鲁韶山的口中,随手接过帕子,仔细擦去他嘴角呕吐溢出的污物,柔声道:“正是,韶山,你不必在意。”
那一瞬间,鲁韶山心中,涌起一种又酸涩又甜蜜,又羡慕又欣慰的感觉,眼睛发热,差点要哭了出来:是,捕神与乐神,杨恩与苏兰泽,他们俩心如一,从来就没有过猜疑。
“苏姑娘猜得没错,”陆夫人眼中的绿光,并没有淡去,反而闪得更亮,仿佛荒野中的磷火一般,令人不寒而栗,“小蝉这个贱人,迷上了蒋生,竟偷偷放了他出去,自己却也疯了!我无人可用,哑婆要照顾老爷,门子又太过老朽……我既然会做傀儡,为什么不用现成的材料?”
她放声大笑,笑声凄厉而得意:“你们可知道,偃师门人能制作十几种材料各异的傀儡,最易做的就是这种了!拿活人来做,骨节身形,都根本不用cāo心,只需附上一层外皮,加上头发五官,便是个能眺会动的傀儡啊!所以我只用了半天!半天时间,那鲜灵灵的林公子啊,就变成了ròu傀儡呢!”
“你……你疯了……”阿茹惊恐地看着她,身形微颤,“姨娘!姨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听我娘讲过,说你又温柔又善良,最初进偃师门学做傀儡时,还被那些木头做的胳膊虾环了呢,何况是ròu傀儡……”
“岁月这么长,人心都是容易变化的……”陆夫人咯咯笑道,“我也会变啊。阿茹,你娘如果还活着,她也会变的。不信,你将来见着你娘的心上人.瞧瞧他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把这个dúfù拿下!”帷帽人勃然大怒,喝道,“掳人不算,还用活人来做ròu傀儡!简直是丧尽天良!”
杨捕快等人也早已义愤填膺,当下齐声允诺,便待上前!
“且慢!”王大头忽然眺出去,挡在了陆夫人身前,叫道,‘‘谁也不准过来!”
鲁韶山服下丹yào,才觉胸口烦闷之感去了大半,闻言喝道:“王大头!你是得了失心疯么,竟然维护嫌犯?”
“我费尽心机,连棘公子都搭了进去,不过就是为了拿到这dúfù犯案的证据,我为什么要维护她?”王大头抹了一把眼泪,呜咽道,“林公子!哪里是什么林公子!他是我表弟,我想查出陆府掳人的真相,所以和他约好……可他毕竟不是捕神大人,没你这样三寸不烂之舌保住xìng命,还……还被人制成了ròu傀儡!”
“那你……”鲁韶山实在对他的行为不得其解,王大头已叫了起来:“可是我也不准你们就这样把她拉到缉捕司的牢房去!”他蓦地从怀中扯出一张明黄纸张来,叫道,“我有圣旨!圣旨!”
“你疯了!竟敢假传圣旨!”鲁韶山又气又怒,喝道,“这是杀头之罪,你不知么?”
“我这是真的圣旨!”王大头不屑地向鲁韶山一挥手中纸张,一阵风来,纸面招展开去,露出翻腾祥云中的龙形暗金纹路及鲜红大印杨恩和帷帽人都怔住了。
那果真是圣旨!甚至那印……那再也熟悉不过的“受命于天”的四字篆体!
众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疑与无奈,只得一齐跪拜下去,道:“接旨。”
王大头看到了他们的表情,得意洋洋地念出夹:“景安八年,皇帝诏日,着将京都诸男子失踪一案主犯jiāo由刑部侍郎张幼台全权处置,钦此。”
“此案明明是缉捕司主办,嫌犯因是世家大族,也应jiāo给大理寺处理,为何要由张贵妃之弟张侍郎来处理?”起身后,帷帽人第一个发了话,显然暗藏怒气,“张贵妃在后宫得宠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干预朝政么?”
王大头虽有圣旨,但见帷帽人着怒,心中还是有些发怵,不禁往后退了退,几乎要踩上陆夫人的裙角,赶紧闪了开去,道:“大人……此事的确是张贵妃的意思,小人只是个捕快,不敢……不敢有违……”
“张贵妃是前年入宫,两年来由一个小小七品贵人,一直被封为一品贵妃,受宠之深,恐怕只有当年的金妃才能比,金妃都还没做过贵妃呢。”这话也只有苏兰泽才敢平平常常地说出来,“太后并不喜欢她,她又与陆府素无往来,为何会向圣上求得这样一张圣旨,定要保住陆夫人的xìng命?”
她质询地望向陆夫人,委婉道:“后宫波涛诡谲,夫人若涉其中,还望谨慎,否则不但自己粉身碎骨,恐怕连陆老爷也要受到牵连。”
陆夫人自己也呆了半晌,苦笑道:“陆府早已败落,张家如日中天,平时怎会正眼瞧一瞧我们?贵妃忽施青目,其实妾身也不明就里。我……我不会随他们去的。”
“你不要命了么?”王大头气急败坏地瞪向她,叫道,“我搭上了我的表弟,以后缉捕司想必也不能呆了,就指着此事了结,再谋个出处!你……你竟然说不随我们去?”
陆夫人冷笑道:“谁知道你们包藏什么祸心?我身为世家fù,不过是杀了一个林公子,他若是正经人,为何在如烟桥肯随陌生女子上车?我只需说是他想凌辱于我,我自卫杀人,最多也不过是个斩监候,或软禁府中一世罢了。岂愿跟你们混在一起,与虎谋皮!”
王大头yīn恻恻地笑了一声,道:“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实话对你说吧,你若不顺了贵妃娘娘的意,便是斩监候也会让你斩立决,软禁也会变成暴毙!”
帷帽人冷冷道:“张贵妃好威风啊,不但chā手刑部之事,罔顾国家之法度,偏偏圣上还赐旨默许!待我面君之时,倒要好好问问圣上!”
王大头心知不能善了,索xìng豁了出去,“砰”的一声推开厅门,手指外院,狞笑道:“实话告诉你们吧,我来陆府前,已暗地让人报知了张侍郎!此时刑部已派兵前来围住了陆府,你们一个卸了任的缉捕司捕头,一个吏部的三品官儿,能奈我何!”
仿佛是呼应他的话语般,外面火光陡亮,伴随阵阵马蹄的奔跑声,顷刻间已在陆府外停了下来。隐约传来喝叱命令,随即有无数火把蔓延开去,果然将府墙层层围了起来。
鲁韶山气得目眦yù裂,喝道:“大头!我们做捕快的,堂堂正正办事,认认真真做人,难道不好么?如此贪图富贵,连自己表弟的xìng命都不惜牺牲,又昧着良心放走嫌犯,有何面目立足于天地间?”
王大头梗着脖子,斜眼道:“头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头儿!你自己迂腐守旧,年纪轻轻耗在这消磨时光,可不要拉我下水!”
他狞笑着望向陆夫人,道:“你要不随我去刑部也行,若不想受那皮ròu之苦,索xìng此时老老实实说出来,还免得连累了我这昔日的兄弟!今天刑部带队之人,可是鼎鼎大名的卢虎,他当年征战辽疆,立下赫赫战功,杀人不眨眼,又脾气暴躁,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陆夫人诧道:“你要我说什么?我有什么可说的?”
王大头喝道:“你还要装傻么?我既然抬出了张贵妃,莫非你还不明白我要的是什么?白头!我要你给我那种叫做‘白头’的灵yào!”
陆夫人喃喃道:“白头?”
“对!”王大头双眼放光,“京都人都传说,你这个妖女当年一定是对陆子庭下了这种yào,不然以你身的世姿色,都算不得佼佼者,如何能进得了锦衣陆府的大门?后来陆府虽然败落,但陆子庭二十余年来对你一直情意深重,正室死后多少人来说媒,他一概不允,只守着你一人!而你一个江湖走索的卑贱女子,到了最后,也混到了名符其实的陆府夫人!若说你没有那种叫‘白头’的灵yào,谁人相信?”
“原来,张贵妃所求的,是这种灵yào啊。”苏兰泽轻声道,“都说天下间有这样一种灵yào,给男子服下后,可以终身忠贞不渝,夫fù如鸳鸯般相守白头。张贵妃虽然得宠,但想必对未来也颇为不安,才会不惜一切,向圣上求得这张圣旨,又叫兄弟出马,一定要从陆夫人手中得到传说中的灵yào。”
帷帽人道:“别说没有白头的灵yào,便是有了,难道圣上万乘之尊,当真需要服食这种邪门歪道的yào物?”
“白头?哈哈哈,这种灵yào,你们真的想要么?”陆夫人忽然尖声大笑,笑到前俯后仰,到最后几乎直不起腰来,“白头!哈哈!白头!”
她抬起头来,如玉的脸上,有几道亮晶晶的东西,原来竟然笑出了泪水!但泪光盈盈之中,却满是那熟悉的嘲讽之意。
“你不肯拿出来?”王大头咬紧腮帮,怒道,“进了刑部大牢,不愁你不招!还有这些人……”他yīn森的目光,一一扫过室中诸人,随即一抬衣袖,正准备呼叫外面的兵士进来,杨恩平和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王捕头,你若真的想得到‘白头’,那也不难。”
王大头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想要说些什么,但终究不敢质问杨恩,又咽了回去。
倒是鲁韶山忍不住道:“捕神大人,你怎知‘白头’的秘密?”
杨恩微微一笑,道:“白头到老,需得夫fù俱全。既然陆夫人不肯说,陆老爷或许能说。反正这‘白头’的秘密,他二人都是知道的。”
王大头眼中一亮,不觉望向陆子庭消失的后室,叫道:“正是!”
“且慢!”陆夫人厉声道,“谁也不准去打扰子庭!”
王大头心中怦怦乱跳,只觉那泼天富贵正在前面招手,如何肯听她的话?当下一跃而起,冲向后室的通道口,一把拨开呆立在那里的哑婆,就往内冲去!
寒光一闪,锵然声中,却是陆夫人一掠而过,随手拔出壁上宝剑,剑锋如雪,直刺向王大头后颈要害。
这一剑虽事起突然,但既准且狠,真气激发于剑身,发出“噗噗”的轻响,显然陆夫人气怒jiāo加,已经全然动了杀机!
王大头惊叫一声,掌中铁尺上撩,金铁声响中,已勉力架住剑身。但陆夫人剑身斜掠,再度斩上铁尺,真气激dàng,只听“咔嚓”一声,铁尺竟然应声而断!
陆夫人剑光闪处,已向王大头颈部斩落!
灰色的衣袖恰在此时从空中拂来,袖底伸出两根修长手指,就在那瞬间眨间的工夫,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已按在那剑尖之上。
仿佛周围的一切景物,都凝固在那一刻;时间光yīn,蓦然缩得极短,但每一寸的景物,每一点精微的变化,在这凝固的瞬间里,又回放得如此清晰。只是轻轻一弹,那宝剑已从陆夫人手中脱出,在空中掠过一道雪亮的弧光,“唰”地一下,半chā入地板中!
“寸短光yīn!”
“弹指神通!”
有几人都叫了出来。
“寸短光yīn”和“弹指神通”,是三眼神捕杨恩最擅长的功夫。
然而对帷帽人来说,还是首次见到。帷纱之下,看不清他的神情,但那老仆却不由得直了直背,昏暗的老眼深处,有极细的光芒shè出来。
王大头便在这剑脱手飞出的空隙间,一下冲人了后室!
“站住!”陆夫人双眼蓦地变得血红,不顾一切地想要冲进去,却被杨恩挡在了面前。灰色的衣袖,迎风飘拂,使这英秀的男子更多了几分温雅风范。但对陆夫人而言,他却像是一堵铜墙铁壁,令她无法越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熟悉的孱弱声音响起来,却是陆子庭的声音。
王大头得意洋洋地出来,他的身后,是推着那辆小车的哑婆。
陆子庭拥被坐于车上,还是那副苍白疲惫的样子。
这一次,陆夫人竟然没有上去嘘寒问暖,只是远远地瞧着他。说不出那眼神之中,究竟有多少复杂的情感,似乎有缠绵爱意,也有彻骨哀伤,更或者……还有一丝说不出来的冷寒冰凉。
“陆大人,”王大头一指陆夫人,道,“尊夫人有违法纪,或有杀身之祸!”
他本以为陆子庭会大惊失色,谁知对方只是双肩往后略靠了靠,淡淡道:“那又如何?”
“尊夫人涉嫌多起掳掠男子案,我们并有确凿证据,可以证明有一位林姓男子丧生于她手,被生生制成了ròu傀儡!”王大头瞪了瞪眼,“若将尊夫人jiāo付有司,不但会为死者偿命,此事传扬开去,还会连累锦衣陆府的声名。陆大人愿意如此么?”
陆子庭叹了口气,道:“若真如此,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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