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天使,她们深深地吸引着我,白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夜晚没完没了地出现在我的梦中,时而温柔,时而狡猾,有时热情,有时让我无计可施,年少的我常常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幸福的小马驹,总感到强烈积蓄在心里的yù望无法渲泻。
爱情不需任何理由,只要两个人高兴,不影响他人,如何折腾都行。
我突然觉得有些羡慕他,长久以来,我一直缺乏这种强烈的热情,勉强记得曾经有过,然后,在岁月慢慢流逝中,渐渐干涸、消失、灰飞烟灭,无可挽回。
直到遇见了丁蓉,我心底有些情感才得以再度流动起来,在此之前,这方面的触觉差不多已经关闭或者死机了。
非常遗憾,我已经不再是一名青春少年,那些热烈和奇妙的感觉已经不可能体会到。
在医院里躺了将近十天,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丁蓉,前些天我曾委托四姨帮忙召她的魂,等会儿要问问这事有没有取得进展。
近半年来,我几乎可以说是无忧无虑,就算明天中午地球bàozhà掉或者发生核战争我也不敢肯定自己对此会很在意,除了丁蓉,再也没有什么可称得上重要,是她让我的生命重新具有了某种意义。
吕师师跟四姨进展很快,半小时后,两人开始拉手,渐渐有了些旁若无人的味道,她略带羞涩地低着头,他兴高采烈地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雷雨扬愁眉不展地坐在病床上,看着越来越亲密的一对。
我猜测他大概在担忧,如果这两位真的睡到一张床上该怎么办?如果法医发现心上人美丽的身体和容貌其实是来自一具尸体,还会这样热情高涨吗?
我听雷说过,这种非正常的生存状态下,身体会以比较快的速度衰老,然后腐烂掉,每隔六至七年就得重换一具躯壳。
“晶莹,你那天跟未央生斗法,累到吐血,应该做个全身检查,万一有什么隐疾没发现怎么办?”吕师师伸手猛拍自己的脑袋,“看到你能走能跳,我怎么就把这事给忘了。”他满脸自责。
“我——,没事的,一点小伤,回家休息几天就彻底好了。”四姨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法医有关四姨身体的事,他大概不明白,呆在这具年青的躯壳当中的其实是一个久经风霜的苍老灵魂,真实的年纪跟他的外婆差不多大。
或许是我多虑了,她和他完全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地享受爱情,无所顾忌地生活,直到相互厌倦的那一天,想那么远干嘛呢?一切自有天注定。
孟依依走到雷雨扬面前,小声说:“我该叫你什么,师兄还是其它?”
“你爱叫什么都行,顺口就好,我无所谓的。”雷雨扬依旧愁眉不展。
“我养了一只漂亮的小狗,名叫格格,我觉得你跟它差不多同样可爱,考虑到你是一名yīn阳师,这样好不好,从此叫你格格巫。”
“我没意见,《蓝精灵》里其实最强大的角色就是格格巫,这个名字我喜欢。”雷雨扬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开个玩笑,我怎么能这样称呼你呢,还是叫师兄吧。最近两天我一直在练习一项法术,非常有趣,估计你也会,等出院之后,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比试一下。”
“你在练习什么?”雷雨扬面色紧张地问。
“死灵召唤术,师傅说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折腾了几夜,昨天晚上我终于成功的从地底下叫出来一具腐烂的尸体,让它跳舞给我看,真是太好玩了——,哈哈。”孟依依显得非常开心。
听到这样的对话,我颇感惊讶,原来这小妞真的有巫婆天赋,虽然只学习了几天,能耐恐怕已经超越了雷雨扬。
“我学习的方向主要是驱邪和风水,还有算命占卜,死灵方面的法术我不会,不用比试了。”雷雨扬面有惭色。
没人理睬自己,我干脆爬回床上,拿起一只法医送来的火龙果,撕去皮,开始吃。
死亡气息
四姨临走前告诉我,昨天去过寺院,在外面转悠了整整一圈也没有找到丁蓉的魂魄,使用法术也不行,据猜测她很可能已彻底消失,为了保险起见,过几天还会再去一次。
我决定,出院后先去找丁蓉,我不相信她会就这么样消失掉。
如果找不到她,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将如何度过,愧疚和自责会日日夜夜折磨我的心灵。
大概因为服下的yào物有催眠作用,天黑不久,我就睡着了,到了半夜,我被一群游魂的喧哗声吵醒,这些家伙似乎在开狂欢乱jiāo大会,一个个兴奋得像吃了yáo tóu wán,仿佛杀猪或者吵架一般大声叫唤,整个走廊都成了他们的游乐场。
一群肚破肠流的鬼穿过墙壁,到屋里转悠一番然后又离开,有几只枯瘦的女鬼甚至把脸贴到我眼前,其中一只尤其好色,竟然把脑袋伸来,穿透了棉被,想要看看我的身体。
一阵凉意掠过腹部,我咬牙忍住不发作,当她们不存在。
我真羡慕那些没有yīn眼的人,他们听不到这样刺耳的噪声,也看不到面目可憎的鬼魂,可以当个半信半疑的无神论者。
还是家里好,明天跟医生商量一下,可以的话,我想出院了,这地方实在太热闹,再住下去,很可能我会弄出新的毛病来。
雷雨扬拉起被子蒙住脑袋,看样子他也被吵醒了。
最终,我忍无可忍,起身离开床,想到走廊上透透气,几只女鬼张牙舞爪地簇拥在我身后,苍白泛青的脸上流露出洋洋得意的表情。
我猜想,她们大概觉得跟着我走就有了某种可期待的方向,因为她们实在是太无聊了,任何一点新鲜的事都能让她们为之兴奋、欢呼雀跌,真到了末日来临那一天,估计她们面对降临人间的天主时恐怕也就这样子。
我站在走廊里,眼睛看着前方地面上的马桶,然后慢慢悠悠走过去,对挡住路的游魂视而不见,径直穿过他们的形体。
我的行为显然让他们生气,他们在我面前做各种可怕的鬼脸,把本来就丑陋不堪的脸弄得像一堆垃圾。
我努力忍住不看这些鬼严重变形的脸,尽管对此有强烈的好奇心,因为他们的花样确实很多,有的把嘴大大张开,能装下一只四十二码的皮鞋,有的把舌头伸得跟手臂一样长,还有几个把自己的脑袋摘下来,提着头发四处转圈,有的在我面前玩弄自己拖在外面的肠子。
我明白这只是一种胡闹,他们并没有害人的想法,这仅仅只是彼此间寻开心的一种方式,这些全都是最平庸的游魂,他们根本不具备伤害人的能力。
看得出,这些行为让所有的鬼都非常开心,他们大声笑,疯了一般尖叫,开心得像中了双色球头奖。
我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快乐,大概是由于游魂们的情绪传染到我思维里,就像沮丧和绝望也能相互影响,欢乐显然有更强的感染力。
yīn魂们如此开心显然与我有关,想到自己在其中的重要xìng,我渐渐不再生气,是啊,难得他们这样高兴,我应该回去睡觉,用被子蒙住头,努力进入梦乡,就当这些家伙从未存在过,由得他们狂欢去。
yīn魂死后本该去地府报到,我的yīn阳眼也是非正常的存在,我本应看不见他们,而他们本应该不会影响到我,这样就可相安无事,各自生活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
可非常遗憾,我能看到他们,具备与之沟通的能力。
我沿着寂静的走廊慢慢前行,漫无目的,游魂们渐渐失去了对我的兴趣,把注意力转向其它方面。
电梯右侧的一间大病房里住着几个老头,还有几名癌症晚期患者,这里门外将近十米范围内竟然没有一只鬼,我猜想yīn魂大概并不喜欢那些即将死亡的人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味,所以刻意避开,宁可到别的地方玩也不在此逗留。
拥有yīn阳眼之后,我发现自己偶尔能够看到那些身体的生机已经无可挽回地走向衰亡的人周边围绕着的一些灰褐色的光晕,这应该就是人们常说的死亡气息吧,对于这类东西,我觉得鬼魂们应该更为敏感。
前些天我从门口路过时,无意中看了里面一眼,发现整间病房几乎全被一层浓浓的死之气息所笼罩,当时有种感觉,最多半个月,里面的人都会一一死掉。
这是十八号病房,重症特护室,当我走过时,我惊讶地发现,甚至连门缝里都在涌出灰褐色的暗光和一些淡淡的雾。
也许有人已经要死了。
这时门突然打开,里面钻出一个神情慌乱的年轻人,我的存在大概吓了她一跳,与此同时,我也着实被吓得不轻。
“啊!”她指着我,说不出话来。
“我睡不着,在走廊里散步,非常抱歉吓到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说话的同时,我心想大概是她负责照看的人不行了。
“快叫医生来,里面有人快要死了。”她终于缓过劲来,急忙说。
我有些纳闷,这里应该有护士一直守着才对,怎么会没人,看来玩忽职守是我们这个朝代的通病,就算按照特护病房的标准付了费也未必能得到相应的服务。
护士小姐揉着眼睛,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显然美梦被打扰,还未彻底清醒过来,我惊讶地发现,她所到之处,yīn魂们纷纷避让,保持着至少两米以上的距离。
这是为什么,难道鬼怕医生?怕那些未能把他们救活的人,或者把他们弄死的人?
我看到十八号病房内新出现了一只游魂,大概因为刚脱离身体的缘故,他的形体很淡,更像是一团灰影子而非鬼,他神情显得有些困惑,似乎并不留恋刚刚分别的躯体。
或许这对于他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终于摆脱了那具衰弱不堪的身体,从此告别了折磨他已久的病疼。
牛头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种真正的解脱,因为他年纪已经很老。
一个浑身上下全是白色的怪物出现在走廊里,我差点脚一软坐到地上,因为它很像那只给我带来众多痛苦记忆的邪灵,唯一不同之处就是,眼前这家伙的脑袋不似人形,而是呈牛头状,有两只弯弯的角长在头顶。
众多游魂似乎没有发现牛头的出现,仍在玩耍嬉戏,似乎他们只怕医院的工作人员。
这就是传说中的牛头——灵魂前往地府的接引者,我能肯定这一点,只是有点不解,我听雷雨扬说过,牛头马面是地仙之体,就算拥有yīn眼也看不到,除非故意显身让人看,一般情况下,谁要看到它们出现就说明自己要死了。
我赶紧把目光转向另一边,装出没看到牛头的样子,转身往回走,我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刚才因为过于紧张,我盯着它看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惊慌中,我和它的眼神曾明确无误的jiāo汇过。
“小朋友,你为何能看到我?”牛头说。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东西竟然在叫我,这下完蛋了。
回避是显然是没有用的,我鼓起勇气停下脚步,转回头看着它。
“这位大仙,您叫我吗?”我小声说。
看了四周,护士和那女子已走进病房了,大概正在忙于抢救那位已经死掉的人,我不希望人们认为我对着空气说话。
“是啊,一直以为人界没人能看到我,哪里出错了吗?”牛头的脸上浮现一丝困惑。
我松了一口气,显然它并非为自己而来,生命暂时无忧。
它的声音很圆润,吐字清晰而准确,语气平静而从容,如果长得体面些,到电视台当个播音员或者主持人大有希望。
“我是一名yīn阳师,能力比较差劲的那种,说我是神棍也可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能看到大仙您,据我所知,这是不应该发生的事。”说话的同时,我大着胆子观看它,我发现,这家伙实在是太丑陋了,跟城隍庙里的泥塑一点也不像。
它的整个面部就是一只牛头,光滑,无毛,呈纯白色,轮廓带有一些人类的特征,眼睛显得很忧郁,仿佛刚看过一场感人至深的悲剧电影或者是即将被绞死。
“就算是yīn阳师,能看到我的也没几个,在这城里,只有一个叫未央生的和另一个叫熊四姑的有这能耐,最近两百年来,我到过许多城镇,见过许多的法师,能看到我的只有上述两位。”牛头说。
看来四姨的能耐真不是吹出来的,连牛头都这样说,我对她的敬畏又增加了几分。
“未央生前些天恶贯满盈了。”我觉得有必要告诉它。
“这我知道,他是被你打死的。”它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真是我打死的吗?当时我们有三个人一起动手。”我想不出,它以何来断定未央生死在我的手下。
“你第二次出手时,弄碎了未央生的右侧颅骨,这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我心想,真不愧是地府来的仙家,什么都知道,在它面前大概任何事也无法隐瞒。
“他去地狱报到了吗?”我问。
“到了,已经下了十七次油锅,据判决,还要再下三十九万次。”
“他罪有应得。”
“是这样。”
“我不明白,未央生为恶多年,害死的人数以百计,为什么早些时候没人来制止他?”我提出疑问。
“一切早有注定,但尽人事,各安天命,这不是你我能够控制的。”牛头非常诚恳地说。
“您工作不忙吧?”我问。
这家伙怎么会有时间跟我闲聊,我以为做一名地府的公务员应该很忙才对,毕竟这世界每天都有很多人死掉。
“难得有人能跟我谈话。”牛头脸上浮现一个怪异的笑,“我已经活了一万多年了,太过漫长的生命有时显得很乏味,这种事,你是无法体会的。”
我很担心,这家伙会不会拉住我,硬要听他讲整整一夜的话,一万多岁的老家伙一旦打开话匣子估计会是件极严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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