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我从公路上跑到这边来,现在却不得不原路返回。
有几位行尸大概嗅到了雷雨扬手中香肠的味道,转头朝我们追来,他们的脚步摇来晃去、极不协调,速度很慢,跟三岁的小孩子差不多,可以肯定,他们无法追上我们。
“给你们吃去。”雷雨扬把手里剩下的香肠扔到身后的地上。
“ròu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我叹息。
一辆出租车朝我们开过来,车头方向对着城区,雷雨扬已经跑到路边,他站在路灯下面,手舞足蹈同时大喊大叫,成功地拦住了这辆救命的车。
我抱着小怪物,紧跟在雷身后钻入车内,我已经不再考虑是否会连累他人,逃命要紧。
司机正在急急忙忙地合拢防护栏,把自己关在里面,看上去很像一只胖胖的巨大鹦鹉呆在鸟笼里。
“去哪里?”的哥问。
我明白自己和雷的形象非常可疑,于是主动坐在后排,保持与他足够远的距离。
“去城里,市公安局。”雷雨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你们是不是遇上强盗了,弄得如此狼狈?”的哥洋洋得意地笑。“这么晚了,得收五十块。”
“你猜对了,是遇上了坏蛋。不过请放心,钱没被抢去,赶快走,到了地方我付你一百元。”我催促。
无尽的恐慌
出租车绝尘而去,路边的草丛里,那些被控制了思维的家伙已经吃光了香肠,正摇摇晃晃的走过来。
“路上横着几辆车,是你们的吗?”司机问。
“那辆银色的越野车是我的,货车不知道是谁的。”雷雨扬点了一只烟自己抽。“师傅,你要不要来一只?”
“多谢了,我不抽烟。发生了什么事能谈谈吗?”
“不太清楚。”
看到雷雨扬不想多说,司机知趣地停止问话。
车内暖洋洋的,一种并不十分可靠的安全感包围了我,我突然觉得非常累,眼皮沉重,只想好好睡一觉,一口气睡十五个小时,天塌下来也不管不问。
现在是凌晨五时五十二分,等到七点左右,天就会亮,太阳会从东方升起,还有一个钟头,能撑到那时候吗?我对此并不乐观。
车子平稳地驶过宽敞的大路,速度飞快。
“师傅,你从哪里回来?”我问。
我想跟他闲聊几句,以此来驱散睡意。
“送几个人去D市,回来的途中觉得困,就停在高速路服务区里睡了一会儿,醒来接着跑,刚出收费站没多远就遇见你们。”
小怪物球球在我怀里乱动,如果不是丁蓉身边盯着,我真想把它从车窗扔出去。
“跑一趟D市能收到多少钱?”
“不行啊,竞争激烈,同行杀价太厉害,只给四百元,过路费还得自己掏钱,算算比在城里转悠一夜要更划算些,所以也就去了。”
司机的声音有种催眠的作用,就跟开会时听领导讲话的效果差不多,我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停车,让我们下去。”
雷雨扬突然的大喊把我从沉睡中唤醒,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非常不争气地狂跳,胸口发闷,浑身无力,我努力大口呼吸,想让自己迅速恢复。
前方再次出现yīn森可怕的黑色浓雾,我转头看来时的路,发觉也被一片同样的雾气所笼罩。
司机满脸困惑地停下车。
雷雨扬打开门,钻出去,发觉我仍然躺着没动,他伸手拉起我。
“净空,你怎么了?”
“没事,马上就好。”我终于能够说出话来。
“怎么了,不就是一些雾吗?我开车冲过去就是。还没到地方,你们为何要下车。”司机手里拿着雷雨扬递去的钞票,不解地问。
“千万别冲进雾里去,记住我说的话,不然你就回不了家。”雷雨扬郑重其事地说。
“里面有什么邪门的东西吗?”司机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雷雨扬点点头:“是的,雾里有非常可怕的东西,你别进去,绕着走,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
“天啊,我怎么会遇上你们,真是倒霉。”司机快要哭了。
“把车留在这里,跟我们一起逃吧。”雷雨扬提议。
“不行,我必须得守着车,全家人的生活就靠这个了。”司机表现得很坚决,不愿弃车逃生。
“祝你好运,再见。”我朝他挥手致意。
环顾四周,我失望地发现,整条公路前后都已经被完全堵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只有左面还留有一条缝隙,沿着未建好的楼房通向田野。
这雾既黑又浓,从地面起足有一百多米高,仿佛一道气体构成的墙壁,矗立在眼前,让我感到无比沉重的压抑。
看样子隐藏在暗处的那位强大的对手觉得已经玩够,想收网了。
凭这样的能耐,那家伙让我们死二十次都毫无问题。
“还看什么,赶快跑啊。”雷雨扬大吼一声,拉着我的衣袖往左面的空处逃去。
“这不对劲,为什么留下这个方向让我们逃,肯定是妖怪故意安排的,朝这边跑的话,多半会直接跳到它的嘴里。”我回以同样分贝的大喊。
“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我认为他说得有理,于是跟在他身后拼命的跑。
脚步下时常踢到断砖头和碎木板,我很担心会踩上某根尖端朝上的钉子,这东西在工地附近是很常见的。
跑出一段,我回头看身后,发觉浓重的黑雾已经完全合拢,再也看不到那辆出租车,我感觉到一丝心疼,那位不幸的司机此时很可能已经失去思维,成为中邪者当中的一员。
我无法肯定他的结局到底会如何,除了为他祈祷,我再也没有能力做其它的事。
“前面的小山上有个寺院,香火很旺的,不算很远了,只要穿过田野再爬一段山坡就到,或许我们可以去那里避难。”雷雨扬说。
“躲到庙里能逃得xìng命吗?”我问。
“或许能。”雷回答。
从他声音里我没发现任何的信心。
我对佛教的哲学思想有一些兴趣,但从不认为离世和放弃的态度能解决什么问题,按照尼采的观点,这是一种阉割疗法。
我一直以来比较欣赏从容和随意的生活方式,在不影响他人的前提下,尽可能享受自由和孤独,这就是我想要的。
逛公园的时候,我曾多次见过庙里的和尚抽着烟,开着小车进出的英姿,也曾在卖彩票的地方见过这些高僧们流连忘返的身影。
(曾听一些人说,夜里常有僧人身穿西服,到山脚下逛街,到烧烤店买东西吃,不知是真是假,我倒也没亲眼见过这样的事)
我能够理解,其实出家为僧可看作是一种职业,和尚们为善男信女提供心灵的安慰,以及追求来世幸福的途径(是否真的管用有待商榷),让那些通过非法手段获取钱财的人有了赎罪的机会(香火钱和捐款),并为此付出了劳动,提供了相应的服务,得到一些报酬也属天经地义。
妖氛弥漫
宪法规定有信仰宗教的自由,也有不信的自由,由此推论,当然也有不信仰却伪装信仰的自由,以及为了某种目的(比如赚钱)而从事宗教活动的自由,有了达到目的之后辞职的自由(比如还俗),也有无目的却长期滞留宗教界的自由。
当然,我自己最近这段时间里其实也就是个神棍,在此行当里,我没有权利鄙视任何人。
如果此次能跑到庙里并且成功逃生的话,我会考虑捐出一部分存款,并且保证决不去妄自猜度此笔钱财的最终去向。
黑雾仿佛有某种灵xìng,也可能是对手在暗地里cāo纵着,渐渐向我们身后围拢过来,在五十多米外形成了一个半圆,似乎有意的想把我们赶向某处。
“寺院得到无数信徒的顶礼膜拜,聚集着神光,肯定能够保护我们的安全。”雷雨扬说。
“还有多远?我已经快要跑不动了。”我大口喘息。
想到身后紧追不舍的黑雾,我只得继续拼命奔跑,腿疼痛得都麻木了,肺脏得如同一只破风箱,心脏此时的跳动频率大估计已到了每分钟一百九十下,怀里的小怪物越来越重,实在很想把它扔掉算了。
前方黑蒙蒙一片,看不清楚哪里有那个伟大的寺院。
“不远了,越过前面的挡墙然后再穿过那条公路就是上山的小道。”雷雨扬回答。
这时他终于慢下来,看样子他的体能比我好不了多少。
黑雾仍然不紧不慢地围绕在身后五十米左右处,似乎并不急于进攻。
“你以前常来吗?”我问。
“七八年前陪着女朋友来过,因为她想到庙里求签。”
“那会儿你还没当神棍是吗?”
“当时我在一家汽车修理厂做焊工,每月挣七百块钱,管午餐。”
“那个女人现在哪去了?”
“嫁给了一个饭店老板,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
“你为此悲伤过吗?”
“没有。有一天早晨醒来,她站在阳台上打电话,通话结束之后她回来对我说过几天就要结婚了,叫我别生气,以后还可以找机会偷情。”
“那你以后跟她——是否幽会过?”
“没有,因为我不喜欢跟谁分享一个女人。”
“分别后没联系过吗?”
“有过联系,她说很怀念我在床上的良好表现,三番五次约我出去见面,我都拒绝了。”
“看不出你如此有原则。”
“这事与原则无关,分手前我对她的身体已经没有了足够的兴趣,她嫁了人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
“男人真复杂。”丁蓉转过头来说。
她一直主动飞在最前面,为我们探路。
我觉得奇怪,两个人怎么会不停地jiāo谈与眼前危急情况无关的话题。
这时终于跑到了寺院的台阶下,抬起头就能看见高大的古树和暗红色的墙壁。
还有大约两百米距离,全是台阶。我对此很生气,为什么非要把庙建在山上,建在比较高的地方,这种做法显而易见是严重歧视行动不便的人,为什么不建造一部电梯或者索道,或者干脆把庙搬到jiāo通便利的地段,那样肯定能吸引更多的人投入到佛的怀抱,并且还方便了自己的出行,此举必然能收获更多的信徒,拯救更多堕落的灵魂,让更多的人享受超然物外的无忧心境,同时在西方极乐世界预订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
“快到了,庙门就在眼前,只要再辛苦一会儿就好。”雷雨扬喘着粗气。
“如果大门紧锁我们无法进去,站在门外能不能避难?”我问。
这事很令我担忧,有句话很道理,失败并非最糟,最可怕的事就是差点成功。
如果到了庙门外,却因为无法进去而被妖怪弄死,那就太可怜了。
“站到门廊下应该就算进入了佛界,估计会得到保护。”
“你能确定吗?”
“先上去再说,你想站在这里等死啊?”
我努力向上爬,就好像跑过去可以当公务员一样的不辞辛苦。
就在距庙门约有一百五十米处,我失望的看到,一大片浓厚的黑色雾气突然出现,横在寺院与已经疲惫不堪的我们之间。
我的腿一软,倒在地上,浑身的力气顿时全部消失。
“天啊,为什么我如此倒霉,正义和公理在哪里?神啊!救救我吧。”我对着天空大喊。
妖异的黑色浓雾以我们为中心点,形成一个近似圆的包围圈,再也没留下可以逃生的缝隙。
黑雾渐渐围拢来,距离我已经非常近,一阵阵yīn森的气息吹拂过脸面,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还有类似于猪ròu严重腐烂的味道。
黑雾越来越近,我甚至已经清楚地听到了来自雾中的哭泣和痛苦的呼号,感觉好像在这深沉的黑暗中有亿万只冤魂正在忍受酷刑的折磨。我猜想里面的东西想出逃出来,也许是饿极了想要把我们当成食物。
雷雨扬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使劲扔向黑雾深处,口中大叫:“王八蛋,有种出来跟我单挑,光知道躲在背地里耍yīn谋,算什么东西,我养过的猪都比你更有英雄气概。”
一阵低沉的吼声掠过,我清晰的感觉到大地为之一震。
似乎是黑雾里的什么东西被他的话所激怒,有所反应。
“你养过猪吗?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我问雷雨扬。
“没看到我正在勃然大怒,别打扰。”雷雨扬再次拾起一块石头,抡了抡胳膊,扔到雾里。
鬼奴
我很想帮助他进行这样英勇却无用的抵抗,于是蹲下来寻找可供扔出去的石头,但我失望地发现,稍大一些的已经被当作弹yào扔掉了,地面上剩余的都很小,最大一块跟黄豆差不多规模,显然不适合作为武器使用。
为了使雷能够扔得痛快,我脱下皮鞋递到他手里,反正就要活不成了,在去天堂或者地狱报到的途中,穿着鞋还是不穿鞋我认为此时已经显得不重要,因为我曾听说一个人死后是否能进入天堂取决于他生前的品德和行为方面的历史记录,与相貌和衣着无关。
“你不想扔吗?很痛快的,觉得自己狠狠的打击了敌人。”雷雨扬气势汹汹地说。
“如果手里有一把长刀或者手榴弹,并且能够确定对手所在位置的话,我会考虑去狠狠地打击那只捣乱的妖怪,眼下这样就算了。”
我失望地发现,黑色浓雾离自己更近了,来自雾里的狂热嘶吼异常刺耳。
“你说得对,乱扔鞋子是不可能打跑敌人的。”雷雨扬突然恢复了平静,表情显得十分沮丧,把手里还没扔出去的那只鞋子还给了我。
“扔吧,利用一切可能的手段打击对手,奇迹总是发生于最接近绝望的时候,兴许你再扔一次就正巧打击那妖怪的命门。”我设法鼓励他。
我不希望看到他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你自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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