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我沉默了一会儿,“你就没想过要找到她么?”
他唇角忽然浮现些微笑意:“之前没想过……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好奇。”
“你有办法?”
“这是自然。”他挑起桃花眼,目光一片清明。
既然已经说到这里,那我便打算回房休息,有什么以后再说。走出两步,却发现宋衍杵在那儿,没什么动静,我戳了戳他,却听他问陆离:“陆兄,今日那些武士……是来做什么的?”
陆离扬了扬头,闭着眼叹了声,靠在床沿道:“你也晓得,做我们这一行,接触的人总是非富即贵。之前帮皇上做事的时候,被赏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玉如意,结果消息很快就传开了,很多人都想从我这里把玉如意抢走。自我得赏后,便没过几天安生日子了。平日里我有时候带着侍卫,但是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出来,就容易被追杀。”
宋衍听了这话,坐到他面前:“想必陆兄应当见过许多珍宝,不晓得有没有听说过,淮水一战流落民间的军机图?”
“军机图?就是之前你们从沧衣的念珀里拿出来的那个?”他弹起身,“你们找这个做什么?”
“我们想知道那一战的真相,世欢和我的父亲,都在那场战争中死去了。”宋衍如是道。
陆离啧啧嘴,叹息:“军机图……我家有倒是有一份……只是不久前家里进贼了,把玉如意跟图一同偷走了。要不这样,你们帮我把东西找到,如意归我,图归你们。”
烛火噼啪一声,我见宋衍缓缓笑开:“好。”
“城东李家掌柜可谓百事通,我们过几日去那里探探消息。只是李掌柜的夫人贪恋男色,听闻未有家室的男子去了都会被其调戏,为了避免此类惨案,我还是要先找个女子随行。”暖光融融,我瞧见陆离胸有成竹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第二日,陆离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我还有点儿担心:“你真觉得能成吗?有多大把握?”
“放心吧,彼时你们只需要刺我几下,我装作马上要死了一般倒在地上,她很快就会出现的。”
“万一我们一个不慎把你刺死了呢?或者她一个不慎把我们抽死了呢?”这是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无需你担心,”宋衍把我推到一边的树林里,“躲在里面别出来,剩下的我去做就可以了。”
我走进树林里,选了隐蔽的位置藏好,好观察这一切。
宋衍已经换好了衣服,戴上了银箔面具匿于一边。
陆离正往前走,宋衍突然从后面冲上前去,对着他的后颈就是一记手刀。
陆离似乎想回头看看是谁,无奈已无力气,如纸片般飘落到地上。宋衍掏出匕首对准他胸口的位置,依稀可见斑驳的光在匕首刃上聚起一个刺眼的白点。
就在匕首快要刺进他胸口的一刻——一道九节鞭比光线更快,几乎还未来得及看见影子,那鞭子便已经将宋衍手中的匕首打落。
他惊惶地看了眼来人,似乎决定只在一瞬间,便匆匆掉头逃跑了,跑的时候脚底一滑,还差点摔倒。
我对这两位的演技着实感到很佩服。
虽然宋衍没有伤到陆离,但陆离的手臂上已经多了一道伤口,想必是方才九节鞭太快,不慎误伤到的。
她似乎也看到了,俯下身仔细观察那道血痕。
借着初晨稀薄的日光,我还是看见了姑娘的面容。
芙蓉面,柳叶眉,一双透着冷冽的杏眼,以及紧抿的唇瓣。
柔和中带着英气,其实是很好看的面容,却因为她的气场,而使整个人透出一种难接近的疏离感。她今日没有戴男子的发冠,而是用淡紫色的发带将头发扎起,显得自己更加干净利落。
她将陆离拖进山洞中,拿出药膏给他抹了抹,便开始四处寻找,似乎是在找可以包扎的东西。无奈山洞里什么都没有,她只能扯下发带,如瀑的长发散落的一刹,陆离刚好睁开眼。
她手里还拿着发带,动作硬生生停住,手臂悬在他眼前。
倒是他靠在石床上饶有兴致地发问:“这么多次,可一直是姑娘救的在下?”
“不是,”她斩钉截铁,“我刚好路过。”
他笑意更甚:“可是在下,方才一直是醒着的。”
听到这句话,她不禁咬唇,微微低下头,像在懊悔自己怎么没有用迷药迷晕他。
可不过半晌,情绪全被她收住,她冷冷地说:“你骗我?”
“不能怪我,”他伸手取下她手心里的发带,“我总该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子。”
发带从手里滑落的那一刻,她下意识伸手握了握,这才意识到什么,收回手,站起了身子。不知是她从哪里拾来的一根小树枝,她借着洞口的光,很快将长发盘于脑后。她走出洞穴,连头也没有回:“别再做这么无聊的事了。”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自己救了他这件事。
陆离追出洞口,想伸手拉住她,可最后还是停住,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没有。”她说完这句话,消失在我们的视线之中。
虽然第一次的计划失败了,但是陆离并没有放弃,反而越挫越勇,说等过两天再试一次。
因为他先前受伤,我们便找了客栈住下,待他伤好得差不多时,邀我们去陆家住。
宋衍却拒绝了:“感谢陆兄好意,只是此番来,我与世欢还有些事要查,住在这里方便些,也就不去陆家叨扰了。”
陆离了然地看了我们一眼,笑意盈盈:“也成,你们假若有什么需要,来陆家找我便可以了。”
送走陆离后,我才问出我的疑惑:“你为什么非要在客栈里住着?”
宋衍淡淡扫我一眼:“我们于他又没有恩情,相反,还要托他做些事。这种境况下再去麻烦别人,欠着个恩情,不好。”
“话虽这么说,那你当时住在江府怎么没问心有愧?”
“那是因为知道找军机图的路上要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他道,“你给我添了这么多麻烦,我去江府住几天怎么了?”
我气势汹汹:“你倒是说说,我给你添了什么麻烦?!”
“太多了,数不过来。”他笑得人畜无害。
我哼了声,决定不再跟他讨论这个话题:“不过我们和陆离住得这么远,万一到时候彼此联络,应该会有点难。你猜猜,他会什么时候再把那个姑娘引出来一次?”
“大抵快了,”他眸光一转,问我,“你还不回去睡觉?”
我环顾四周,才发现是站在他房间里。怪不得我方才怎么说闻到了海棠的气息,原有朵垂丝海棠贴着窗棂蔓延进屋子,显得房间多了一丝生气。
有个念头从心里冒出来,我忍不住偷偷把手举起来,奸笑着凑近他。
他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真的往后退了两步:“你想干什么?”
“不逗你了,没意思,”我把手放下来,转身就要往外走,“我先回去了……”
门却忽然被他关上,他笑得更凉:“你既然逗了我,还想就这么出去,嗯?”
“……”
不出意料,第二天一大早,陆离就来找了我们。
被扣了三下门,我打着呵欠下了楼。
陆离眼神变得颇为奇妙:“顾姑娘昨晚……没睡好么?”
我一指罪魁祸首:“你问他!”
“哦,”陆离拖长音调,了然道,“我知道了。”
“就是,”我生气地附和,“哪有大晚上把人关在房间里,让人看他吃东西看了三个时辰的?”
陆离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吃东西?”
“就是啊,明知道我最近在减肥,还让我看他吃!这是灵魂与肉体的三重打击啊!”
“灵魂与肉体,”陆离掰着手指数了数,“哪来的三重?”
我仔细同他讲解:“首先,我的灵魂受到了打击;第二,因为他不放我走,我忍了三个小时的瞌睡,这是肉体的打击;最后,我去睡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些美食,我的胃觉得很难受。”
陆离点点头,捧着杯子继续小口地喝茶。
宋衍却把晨点推到我面前,反问:“谁让你昨晚逗了我就想走的?”
陆离被水呛到,杯子也差点没拿稳。最后擦干净桌上残留的水渍时,还佩服道:“二位……真是好雅兴。”
“哪里哪里,”我回道,“你今日来所为何事?还是要去找那个姑娘么?”
他眉飞眼笑:“是。”
陆离这次决定开门见山,不搞那么多花样。反正那姑娘,应当也知道他想见她。
他这次,决定设定一个“一不小心脚滑进池塘”的自己。
反正就是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因为没有看清面前有池塘,而摔了进去。
我觉得很扯。
“你不懂,假如这么扯她都能来救我,那证明她对我的在乎之深。”陆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那你快去吧,小心点。”我赶他。
于是他真的就设计了自己滑到池塘里,听到“噗通”一声巨响,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不远处的池塘里传来拍打水面的声响,起初声响很大,大概是陆离想引起她的注意,但他到底是不会水的,没过一会儿,声响已经小了下去,逐渐趋近于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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