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我的意思嘛,在江府生活了那么久,我还一次正儿八经的成亲都没看过,自然想去闹一下洞房,却被宋衍拦住了:“这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你能不能不要去打扰别人春宵一刻?”
春宵一刻?想到这四个字的我,脸刷地一下红了。
我偷偷地问宋衍:“那么我们,要不要今晚都躲在房里,拿被子捂住耳朵什么的?”
陆离却在旁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想象力还挺丰富的。”
“我没什么经验嘛,”我凑过去,“看起来你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
说到这里已经被宋衍打断,他看着我:“顾世欢,你是不是想吃糖葫芦了?”
往日我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自从上次吃吐了之后,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让我闭嘴。
我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我、我不吃了……我先回房了,你们俩,好好,交流一下……”
宋衍没有辜负我的期待,告诉我,在沧衣的洞房花烛之夜,他跟陆离把酒言欢……呃,虽然脑补这个场景有点奇怪,但是我没说出口,继续听他讲道:“我探出点口风,陆离他们家族,应该同军机图有关。”
既然如此,我们收拾收拾,决定同陆离去花柳城走一趟。
陆离自然是点头:“不过,你们去花柳城做什么?”
“舍妹……对世界各地充满好奇,想要四处去看看。”
“舍妹?”陆离问,“她是你妹妹?”
这是自从我跟宋衍建立了莫名其妙的关系后,第一个对我们的关系产生质疑的人。
我点点头,慌忙转移话题:“看,沧衣出来送我们了。”
成亲之后,沧衣果然变得不一样,尤其是经过那件事以后,看起来比我初认识她时成熟了一些。她拨开柳枝,浅笑轻颦,却在距离我们只有三步的地方停住了,而后,直直倒了下去。
我以为她在跟我们开玩笑,或是舍不得我们走,没想到叫她她不醒,去探她的脉搏,却发现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我懵了,跟宋衍面面相觑,陆离率先把她抱起来,道:“无碍,我先去找一趟沈轻舟。”
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要走的计划便只能再次搁置,我琢磨了下,沧衣的人生委实太过跌宕起伏,我认得她这不过短短几个月,她已经晕了一次,死了一次。
当晚陆离又要施秘术救沧衣,还安慰我们说:“只是因为念珀碎了一块,所以有的时候使不上力气,会晕倒。”
我想到点别的:“你不是秘书师吗?你是不是什么都会啊,像大夫那样。”
“也不是,术业有专攻,我较为擅长的是不外传的秘术,以及下蛊。但蛊这东西太危险,现在已经没多少人委我做这桩事了。”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那晚之后,沈轻舟委托我先看着沧衣,说是自己跟陆离有事要商量,我便也随他们去了。
第二日,陆离端过来一碗汤药,让我喂沧衣服下,服下之后不过多久,她便醒来了。
我一颗心这才落了地。
沧衣看到是我,问道:“轻舟呢?”
“就知道沈轻舟,”我佯装恼怒地看她一眼,“应当在院子里。”
她急匆匆掀开被子:“那我先去找他。”
晕了一天多,一醒来就能自如下地走动,我惊叹于沧衣的自我修复能力。还没等我惊叹完,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而扶住了一边的柱子。
我走上前去:“我搀着你去吧,看你这模样,还未恢复好。”
搀着她去了后院,却没有找到沈轻舟,一连转了几处,也瞧不见沈轻舟的影子,只是看到宋衍在一边百~万\小!说,我伸手在他书上晃了晃:“你看到沈轻舟了吗?”
他顿了顿才道:“在郑眉房间里。”
我正觉奇怪,同她一起去了郑眉的房间,才发现沈轻舟真的在那里。他见她来了,急忙起身询问她:“醒了?可有不适之处?”
“除了使不上力气,一切都好,”她看着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房里的两个人却都噤了声。
“说话啊。”她推了一下他。
“沧衣,是这样,我有件事要同你商量,”说罢,沈轻舟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却在门口停了一下,且听他继续道,“因为你身子不大好的缘故,所以可能……没有孩子,若是不小心怀上,也可能会难产,我不想你受这样的风险。但是为了避免沈家绝后,我想……郑眉平日里待你也不错,若是进了沈家,你是大她是小……”
沧衣笑了声:“你别说了。”
只说到这里,她没说同意与否,只是直接推门走了出来,像是那几步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出来便倒在我身上。我扶着她往外走,她起先没说话,走了几步这才转头对我道:“方才,沈轻舟跟我说他要纳妾。”
说罢她堪堪顿住脚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凤岳山从来不接客人,自他把郑眉接来我便觉得不对劲,原来是这样,原来还是会这样……我之前竟然还天真地相信他会永远对我好,他会一辈子对我好,我真是太天真了。”
“世欢,”她突然叫我,“假如真是要这样,干脆我随你一起走,好不好?”
“你冷静一下,别太冲动了,也许你还能同他再商量的。”
“商量?”她道,“我从小到大,最不能做的就是同他商量。他说出那样的话,是在尽量委婉,好不叫我难过,其实事情如何,他早就已经决定了。若没有决定,他是不会同我说的。”
她又说:“原来他这两天忙着,是在忙这件事。”
我没有说话。其实扬州城内外,纳妾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沧衣身子弱,沈轻舟再纳一房,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太操之过急,不知为何,我总隐隐觉得,纳妾这件事,太快了些。
沧衣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他们还没来得及好好相处多久。
最后,她还是决定同沈轻舟商量一番。待我赶过去的时候,一切还是有了结果。
她夺门而出,道:“好,你终归还是觉得孩子比我重要,既然如此,我们便就此分开罢。这什么劳什子名分,还请你给郑姑娘,我不稀罕了。”
走出两步,又回头对他说:“但我想,我们之间还有些账,没来得及算。”
他们两个明账的那天,凤岳山落了一场大雨,宋衍坐在亭子里问我:“沧衣姑娘今天的打算,是什么?”
我捏住衣角,忍不住默默祈祷,祈祷完了才说:“她在赌自己,会不会死。”
这偌大一个扬州城,除了沈轻舟外,她没有任何称得上是亲人的人。唯一结实的几个朋友,就是我们。她曾打算不计前嫌地与他走完一生,但他却反过来先要将她离弃,这对于沧衣来说,是很大的打击。
再怎么样她也希望自己有枝可依,但不希望另一个人跟自己一起有枝可依,但沈轻舟心意已决,她再怎么抗拒,他也还是会纳妾。所以她终究还是决定离开了。
她这么对我说:“可我舍不得杀他,我只要一想到那些他曾对我好的片段,我就始终都狠不下心来。他也不是不爱我,那些爱都是真的,只是他还想要去爱其他人而已。若我是寻常姑娘家,兴许还会同意,可世欢,我们之间隔着那么些生死,我曾想过,我可以委屈自己,代价是他一心一意对我好,那么前尘往事我们一笔勾销。但是他不再想要只对我一个人好,我就无法忽视那些往事……我想我应该报仇,可我狠不下心来,如果我余生都要受这样的折磨,还不如早一些了断自我好了。”
沧衣的逻辑,我确实不能理解,我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想要去伤害自己的性命。
但转念一想,沈轻舟这些年对沧衣有莫大的意义,与其这么说,还不如说在沧衣心里,沈轻舟已经成了她的信仰,人无论如何都不想要去伤害自己的信仰,这无可厚非。况且那场往事里,沈轻舟没有扮演什么不可饶恕的角色,他们两个,都是受害者。
这种情况下是非难辨,沧衣不愿再辨,她把这个机会交给了命运。
她给自己制了一杯毒。
那种毒只能跟念珀和一种叫“赠还蛊”的母蛊反应,一旦反应,便衍生出剧毒,足以致死。
她打算放一杯无色无味的毒,再放一杯水,让沈轻舟先选,她喝剩下的那杯。
沈轻舟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事,而她——假如她喝了那杯毒,她心甘情愿地死掉;假如她喝的是水,那么,她决定忘掉所有的过去,跟我一起离开这里。
这个赌让我都跟着紧张起来,我忐忑地望着窗外无休无止的大雨,忍不住开始跺脚。宋衍也许看出我的紧张,道:“别想这个了,你愿不愿意听我讲个故事?”
那是站在沈轻舟的立场上,他们的往事。
淮水一战后的穆家,已经摇摇欲坠,沈轻舟的父亲包抄了穆家,决定斩尽杀绝。而斩尽杀绝的原因,年幼的沈轻舟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父亲吩咐他,让他务必解决掉府里那个最小的孩子。
他找了很久,最后在最破败的一个屋子里找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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