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峻峰来找我的时候,我和周若愚两个人正蹲在书店的货架底下,就着一本数学题册里的函数题,小声地争论着。
和周若愚在书店里碰上,完全是一件意外的事情。仔细想一想,这好像还是头一回,在没有李茜在场的情况下,我们两单独遇见。虽然我一直都在说,他周若愚是个笑里藏刀的腹黑男,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脑袋瓜子是真好使,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入李茜那个傻丫头的眼,也不可能会和道之成为好朋友——能和道之玩到一块的人,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更何况实验中学的理科何其有名,他周若愚还能在年级排个前十,就算是我,也不得不心生钦佩。
和聪明的人交谈的好处就是,你不用解释太多,对方也能立刻明白你想要表达的东西。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周若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三言两语,就在这道函数题上说赢了我,轻而易举地指出了我的错误所在,这让我有些火大,同时也不得不再次承认,这的确是个聪明人。我突然想起李茜之前自嘲似的说过,就算她最后和周若愚成不了,但至少在这相处的三年里,她的理科成绩也有了飞速的提升,好歹能上个重点本科了吧。
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在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在后,我也大大方方地就承认了。对此周若愚倒是有点意外的样子,他说:“看你平时的样子,还以为会和李茜一样,是个死鸭子嘴硬,打死都不承认自己犯错了的人呢。”
我起身将书放回架子上,看着还蹲在地上的他,说:“我比她还是要有些原则的。”
“嗯,看出来了。”他笑着,也站了起来。
王峻峰就是这时候进来书店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找来的,但明显他的目的一目了然,一到我们这边,不由分说,一把抓了我的手腕,就往外走去。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拖住了他的手。问道:“你干嘛啊?”就算是这时候,我还想着这是在公共场合,不由得就压低了声音。
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凝重,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样子。这个样子的他,说真的,还是有点吓人的。这个状况,我当然是不可能跟他走的,但在这里,我唯一认识的可以求助的人,只剩下了一向被我故意疏远的周若愚。至于这疏远的原因,我想已经很明白了。
好在周若愚还是很有眼见力的,不等我甩个求助的眼神过去,自己就来拦住了王峻峰,并不动声色地就站到了我的前面,拉开了王峻峰扯着我的手,笑道:“这位同学,有什么事,咱们找个安静的地儿说,不要在这里打扰到别人。”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也能想象得出,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的他,脸上是怎样的一副招牌笑容。
“你是实验的人。”王峻峰扫了眼周若愚,即刻便认出了他,好歹之前一起吃过饭。“跟你没关系,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显然王峻峰并不打算听从周若愚的建议。
但周若愚也不是吃素的,他依旧笑道:“我知道哦,但扰民总是不好的。”他环顾了下四周,说,“我们还是先出去吧。”然后不容王峻峰说话,便推着他就往外去。
“喂,够了吧。”等到了外面,王峻峰终于忍不住了,甩开了周若愚的手,脸色愈加不好看了。
周若愚却是笑得一如既往地温和,他点点头,说:“够了,你可以说了,找她什么事?”
王峻峰看起来被周若愚气得不轻,他本来就是没什么耐性的人,碰上周若愚这样软硬不吃的人,简直就是没有任何办法了。所以他憋了半天,终究还是一句狠话也没憋出来,只转向我,说:“罗姣姣去找你了?”
“罗娇娇?”我一时没反应过来,“那是谁啊?”
“就是昨天去找你的那个女生。”他看起来更不耐烦了。
他这么一说我就明白过来了,同时也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了。见我一副了然的表情,王峻峰的态度缓和了些,不再像刚才那般咄咄逼人了,说:“无论她跟你说了些什么,你都不要在意。我和她是一个初中的,家里住的也近,从小就带着她玩大的,所以小丫头就有些无法无天了。”
我有些想笑,说:“你跟我讲这些干嘛,再说了我又没生气,我也犯不着跟她这种小女生动气啊。你们关系如何,又关我什么事,跑来说这些,真是莫名其妙。”我说着摇了摇头,打算就这么走了。
王峻峰拦在了我的前面,仔细地盯着我的脸看,像是要在我的脸上找出花儿来一样:“你不生气?”他像是要确认什么一样。
“毛病。”我白了他一眼。
这时周若愚在不远处喊道:“喂,下雨了,你们还要站在这里聊吗?”他倒是有心了,刻意走得远远的,不探听我们的对话,却又能在视线范围之内看到我们。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就感觉到一滴雨掉在了脸上,有些凉凉的。天气预报是说了今天会有雨的,我原本也是带了伞在包里的,可惜才和敏嘉出来的时候,她为了多装些零食,把我的包也拿走了,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个零食铺子里晃荡呢。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连一个硬币都没有,这下可好了,公交都坐不起了。
“看样子要下大了。”周若愚跑了过来,和我们一起躲到书店的遮雨棚下面,问,“你们怎么走?”
“我得找到我妹妹,我的伞在她那里。”我说,又问他,“你呢?”
“我家就在这后面,跑几步就到了。”他指了指位于书店后方的小区。
“那你快回去吧,别呆会儿淋湿了。”我说。
他点了点头,看了眼王峻峰,又问我:“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喂喂,你什么意思啊?”王峻峰的语气又不好了。
我拍打了王峻峰一下,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对周若愚笑道:“放心吧,没事的。”
“那好吧,要是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也能给你们送伞来。”周若愚说着,沿着路边的橱窗一路跑远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王峻峰见状,哼道:“怎么,才走你就要给他打电话了?”
我瞥了他一眼:“你今天吃错药了?”
他不为所动,继续讽刺道:“你怎么就和实验的人关系那么好,一个钟道之不够,还来一个。”
“你还算漏了一个应不凡呢。”我冲着他微微一笑,天知道我现在是憋着多大的火气。
他被我激得相当无语,但又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堵我,只能自己生闷气。我也懒得再理他这个神经病,恰好这时候敏嘉的电话也接通了:“喂,小雅啊。”她那边听起来熙熙攘攘的,很是热闹的样子。
“你在哪儿呢?”我看着越下越大的雨,问道。
“我啊,我在溜冰场呢。”她笑道,“等下让我穿好鞋先。”
溜冰场离我现在的地方起码有二十分钟的路程,这家伙还真是能溜达,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跑那么远了。看样子也是指望不上她了。
“喂,怎么啦?你要不要也来玩下?”她应该是穿好鞋了。
“玩个毛线啊。”我对着她不满道,“现在外面下着雨呢,你让我怎么过去?”
“啊,真的啊?”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你就在书店先看百~万\小!说,等我先溜几圈,就回来找你,啊?”
就算我今天倒霉吧,我怨念道:“你慢慢溜吧你。”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这雨棚底下就剩下我和王峻峰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经过刚才他戏剧性的一番举动,此刻冷静下来之后,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只觉得无比尴尬。在盯着前面街道上来来往往撑着各色雨伞的行人好一阵后,我轻微地叹了口气,转身就想往店里去。这么傻站着浪费时间可是很不好的行为。
“你去哪儿?”王峻峰在后面问道。
“进去里面。”我说着,但脚下并未停。
“等等。”他一把拉住我,将我的身子转了过来面向他:“做我女朋友吧。”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道。
“开什么玩笑?!”我想也没想,就甩开了他的手。
“我没有开玩笑。”他再次握住我的肩膀,微微低着头,看着我,全然没有了往日里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我喜欢你,想要你做我的女朋友,想和你交往。这是我的真心话,你呢?”他眼睛眨也不眨地说道。
在确认了他的确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我还是拂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不行。”
“为什么?”他往前一步,直逼我跟前,“如果是担心学习的话,那你放心,我也可以等你到高考之后。但是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思考了下,说:“我现在不能给你任何回应,也不能给你任何承诺,抱歉。”
他的眸子瞬间就黯淡了下去,但也只是一秒,他又说:“我是不会放弃的。”
“随便你吧,那是你的意志,不是我能够控制的。”我知道,我这样说,简直就是冷静得有些过头了,显得既冷血,又无情。可是除了这些,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这种时候你在这里干什么?”就在我打算进店里的时候,有人在后面这样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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