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男生紧张到结结巴巴地说出自己曾和我在同一个私立音乐学校上过暑期班之后,我的意外程度绝对不亚于敏嘉,只是她更多的是抱着看我笑话的心情:“哎哟,还都说你好记性呢,跟人在一个学校里上过课,都不记得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就这么一件小事,她翻来覆去地讲了一个多星期,直到全校的人都知道了我的脸盲症是有多严重,林倩甚至还拿了篇《脸盲症真的是病》的朋友圈毒文章过来,忧心忡忡地问我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自认为自己其实并不是脸盲,我只是不太愿意去将时间花在那些不必要的人的身上,就像小男生,哦不,他的名字叫谢朗,他自己也解释说,虽然我们是在同一所音乐学校,但我学的是古筝,他却是钢琴和小提琴,基本上是没什么交集的。这样看的话,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倒也是说得过去的。只是敏嘉这些人啊,她们才不会跟你讲理讲逻辑呢,她们只要是抓住了你的一个笑点,不到自己觉得实在是无聊了,都不会放过你的。
再说回敏慧和谢朗,那天晚上,趁着敏嘉去洗澡的功夫,我进了敏慧的房间,严肃地问她和谢朗是不是在交往。对此敏慧倒是回答得很干脆:“暂时还不是。”
“所以还是会有可能性的了?”我敏锐地抓住了她的关键字。
她点了点头:“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啊。你想啊,”她反过身来趴到椅背上,对我说,“他长得好,性格也好,钢琴也弹得好,最关键的是,对我也很好啊。这么好的人,相处久了,会很难不动心的吧。”
我沉默了几秒钟,说:“你除了个好字,还有其他夸人的词汇吗?”
她白了我一眼,振振有词道:“我又不是你,书念得好,当然会说话了,我就只会一个好字。”
好吧,你弱你有理,我默默地想。又坐了一阵,我们两都没说话,半晌,我才开口道:“所以,你是放开了吗?”
“你说道之哥?”她抬了下眼,随即又垂了下去,一笑,“不然呢,我总不能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走吧,还是要向前看的。”她重新坐了回去,摆弄着面前桌上的鼠标,无意义地刷新着桌面,突然又轻笑了一声,喃喃自语道:“毕竟我真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啊。”
我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刚想问她什么胜算,就听见敏嘉的声音:“我洗好啦,你们谁去洗?”
我回过头,就看见她正拿了块毛巾,揉搓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我不禁皱了皱眉,说:“才几分钟啊你就洗好了,你洗干净了没,你就是从花洒底下过了一遍吧。还有你能不能在里面把头发擦干了再出来,你看看这地上的水。”
她翻了个白眼:“你怎么这么啰嗦,跟老妈子一样。”说完就进房间里去了,并不给我批判她的机会。
我又看了眼敏慧,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佛入定了一般。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有可能是什么都没想,但对于妈妈之前交代的任务,我想我可能是完成不了的了,毕竟,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有多倔强,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深有体会的。多说无益,我也只能默默地从她的房间里出来了。
在关上她房门的那一瞬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最近,我总觉得,我们姐妹之间,不知道是怎么的,好像突然之间,就生分了很多。尤其是刚才那一刹那,这种感觉尤为强烈,这让我有种莫名的难受。
一连几天,我都在思考着,我和敏慧之间,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疏远感。可惜的是,一向好记性的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有做了什么让她会不高兴的事情。唯一能让我觉得有可能是答案所在的,就是在道之身上了。老实说,我不笨,但也不至于傻到要去捅破这层窗户纸,这种时候,我想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完全交给时间吧。有些事情,自己当缩头乌龟装什么也不知道,也未必就是件坏事。
好在这件事也没有让我烦恼太久,毕竟就快要期中了,为了能在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里取得好成绩,我几乎是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上,压根没有闲暇来思考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看在我们学校的期中期末考试向来都有“小高考”之称的份上,就连敏嘉,这阵子都乖乖地开始复习了,这让我感到很是满意。
这天匆匆地吃过午饭,我就去复印室拿了下午物理课上要用的资料,厚厚的一摞。这种极度需要敏嘉的时候,她却偏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好在才从复印室出来,我就碰上了菁菁,她一如既往地贴心,主动要帮我分担一半。但看在她那娇小的外形份上,我还是自己拿了三分之二。
才转过弯儿,上了台阶,迎面就见小广场上走过来了三个女生,都穿着黑白相间的校服,一看就知道是高一的新生。原本我们抱着这么多的资料,又还是学姐,无论如何也该她们给我们让下路,但眼看着都快要到面前了,她们也丝毫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反而是一直死死地盯着我们这边。没办法,她们不让,那就只有我们让了。
我才往左边跨了一步,有意思的是,对面当头的那个小女生,也跟着往她的右边迈了一步,依旧严严实实地挡在了我的前面。这是要搞事儿啊,我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模样,心想。
“有事儿?”我心里莫名其妙,但面上还是摆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学姐的样子——这是后来菁菁形容给敏嘉她们听的。
“我要和你谈谈。”小女生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一本正经地让我有点想要发笑,但出于礼貌,我还是忍住了,示意她继续说。
小女生回头看了眼她的两个同伴,像是要从她们那里汲取自信一般,然后才转过头来,深吸一口气,对我说:“我喜欢王峻峰。”
我有些哭笑不得,如果这是在漫画里,那这时候的我,一定是满头黑线。我本想一摊手,但考虑到自己正抱着的这一叠子资料,只能改为挑了挑眉,说:“所以呢?”
“我希望你能够退出。”她的个头没我高,说这话的时候,只能抬着头,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觉得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还挺好笑的。“我知道他在追求你,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他,但我要告诉你,最后会和他在一起的,只能是我。”她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脸微微有些红,也不知道是憋的,还是有些害羞了。
天哪,现在的小孩子,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话啊。我努力克制着自己想要爆笑的冲动,和菁菁对视一眼,她也只一副看好戏的眼神,我差点都忘了,她叶菁菁也是个切开黑的主儿。
见得不到菁菁的应援,我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绕过小女生,打算就这么走了。说实话,和她们这些满脑子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人,我不觉得自己能和她们说得通理。
“喂,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见我要走,小女生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显然是不打算就这么放我走。
这小女生还真是没眼见力,我有些无可奈何,但还是转过身去,对她说道:“我听见了。”
“那你怎么说?”她不依不饶。
这孩子还真是有点烦啊,看样子我若是不说清楚,她是不会让我走的了。所以我挣脱了她的手,微微眯了眼,看着她说道:“这件事呢,我想你弄错了重点。首先,你喜欢还是不喜欢王峻峰,那都是你和他之间的事情,但你自己不去做决定,也不去同王峻峰说,而是来找我,这简直就是错得离谱。第二,你说希望我退出,这简直就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大的笑话了,我都从来没有和他交往过,又何来退出一说呢?最后,”我说着往前迈了一步,直逼小女生面前,可能是我太靠近了些,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我很满意她这样的反应,继续说道,“趁着年轻,还是多念点书吧,整天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事情,连最简单的逻辑条理都没分清,是不行的。”说完这些,我又扫视了她们三人一圈,这才转身离去。
菁菁一路都在憋着笑,等进了教学楼里,她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白了她一眼,说:“笑什么?”但自己想了一想,也忍不住笑了,说,“刚才我好像也说了很中二的话呀。”
“很好,那可以有的。”她笑道,“也怪不得老师们都很喜欢呢,像你这样无论什么事情都能拿来教育人要好好念书的,不去做教育学家真是可惜了。”
“你的重点就只在这里了吗?”要不是现在腾不出手来,我真要好好给她一下。
她笑着,说:“好吧好吧,这也算是我头一回在现实生活中碰到这么言情小说的事情了。不过到底还是低年级的孩子,就你那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能给她们打发了,果然还是书念得太少了。”
“可不是吗。”我撇撇嘴。
这时从楼上下来两个我们班上的女生,她们见了我就说:“欸,你在这里啊,刚刚有几个高一的学生来找你哎。”
我和菁菁对视一眼,心照不宣道:“我已经见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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