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黄泉不度 > 第13章 往事
    “你是我的师父吗?”

    喻千尧自容怀锦的房间离开后便径直去了鹦洲台。一路上脑海中还不停的回响容怀锦的话,她没有回答他,他也没有执着的追问,似乎那只是一个随口问出无关痛痒的问题。不知为何,在她转移话题时她好像听到了对面人的哭泣声……

    自嘲的摇了摇头,暗骂自己许久未见血竟变得像个小女人一般反复思考着从另一人口中吐露的话。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便轻快地向院门走去。

    “鸢和姐,你在吗?”刚一踏进院子,她便冲里面喊。“鸢和姐?”

    “乱喊什么,还不快进来。”房门打开,来人只着一件软毛织锦大氅,露出内里一件回形纹领的素衣,腰间正是喻千尧之前送的一条淡金色绣纹的腰带。看见喻千尧连件斗篷都没穿,忙上前拉她进屋。“这么凉的夜风也不见你披件衣服,快进来去火盆那里烤烤。”

    “阿姐,你身子不好就别出来了。”顺从的被拉进屋里,见喻沈正坐在那里喝粥,便道:“阿姐,我也饿了,你不能偏心只给启修却不给我粥喝。”

    鸢和刚把衣服给她披上,听见这话便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小丫头,一天到晚只盯着我偏不偏心,怎么不看自己和启修比谁更乖些。”说完就转身往小厨房走,眼看着是要给她盛饭去。

    “阿姐说得对,自然是我更乖些。”喻沈说着还用勺子舀了一口粥晃了晃,这才放进嘴里。嚼完才道:“阿姐,要我说像千尧这种不听话的就该饿她两顿,省的再惹阿姐不开心。”

    “你!”喻千尧瞪着眼睛盯着他,见他没有服软的意思,走上前一把把他的碗夺了,就着碗两三口就把粥喝完了。待最后一口咽下去,便听鸢和在背后嗔道:“你这丫头,怎的又欺负启修去了。”

    喻千尧无所谓的一摆手。“我们两个从小不就是这样吗,没事的。”在鸢和这里,喻沈对喻千尧来说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功夫功夫比不上,学业学业比不上,小时候喻沈被奖励吃水晶虾饺,她就只能吃韭菜饺子,喻沈被奖励吃云片糕,她就只能吃切糕……所以喻千尧早就习惯了这待遇。不过还好她的悟性高,认真些也就赶上了。

    “我还没说呢,你们两个,离京之前也不和我说一声,让我担心了好久。这次的任务顺利吗?路上有没有受伤?千尧的病又发作了吗?启修呢,你上次的伤还没好利落这次外出伤口有恶化吗?”

    两人被这一连串的问题砸晕了,忙笑着让鸢和停下来,一一回答了她这才被她从鹦洲台放出。

    喻沈心有余悸的向后看了眼院子,见鸢和还举着灯笼目送他们,忙喊道:“阿姐快些回去吧,我们过些日子再来看你!”见烛光一点点远去,最终消失,这才说道:“鸢和姐几日不见,似乎比以前更厉害了些。”

    喻千尧认可的点了点头,道:“下次出任务可不敢让她知道了,平白让她担惊受怕。”说完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我一会儿还得去父亲那里一趟,这一天也太长了,怎么感觉就是过不完呢。”

    喻沈点了点头,道:“那我就先去副司了,挨完骂了就早些回去休息吧,副司那里有我看着呢。”说完也不顾喻千尧面色如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喻千尧无奈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喻沈,正了正衣冠,这才向芳心苑的方向走去。

    站在门外,恭敬的叩了两声门,听到里面的应答声这才推门进去。

    “见过父亲。”

    喻明哲正坐在圈椅上,手执一本道德经,看他进来只随手指了指面前的座椅。“坐下吧,等我把这里看完。”说完便不再说话,就着烛光,不时的用蝇头小楷做些批注。待蜡烛燃完了一半才慢慢把书卷放下。看着面前脸色如水、毫无波动的喻千尧,缓缓道:“尧儿的心境一如往常一般平稳。”

    “谢父亲夸奖。”喻千尧不敢多言,只恭敬的答话。

    “只是为何你面对容小王爷时却屡屡失态?为父不知你和小王爷在定州是如何相处的,但是进了京城就该多守些规矩才对。”看了一眼烛光下喻千尧略显苍白的脸,叹了口气,道:“他是君,可也不是君。你以十七岁的年龄位居锦衣卫镇抚使一职,虽然先皇对你的位置有所偏颇,可终归也是你用性命拼出来的。听为父一句,千万莫要因为不必要的事耽误了你的前程。”

    她知道喻老爷子说的是什么,只是灭门之恨、丧家之仇如何是一两句便能被劝解的。“我一直拿您当我的父亲,可是想必您也知道孩儿心中的执念。当年我盛氏一族何等的忠心,我父身为前锦衣卫指挥使,所有的行为皆是受□□指示,可不过是一夜之间便被□□下旨灭杀。全家上下一百三十几口人,独我一稚儿被奶娘拼死救出,被鸢和姐养大……”每每说道当年往事,喻千尧总是忍不住这滔天的恨意,满眼血丝的看着面前的老人。“我只想……只想知道我爹是怎么死的。可这件事太后会管吗?她难道能帮我伸冤吗?即便是□□错杀,她难道能帮我平反,为盛氏昭雪吗!”

    喻千尧被一桩桩一件件往事激红了眼眶,童年的记忆又一次被唤醒,充斥脑海。

    喻明哲看着眼前挂着泪珠的仍显稚嫩的脸庞,心疼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他一直希望她能放下过去,放过自己,可……每日天还未亮她便在院中练剑,招招式式虽无神却有形,单单从旁边经过也能感觉到附着在剑上的恨意。眼见娇俏的小女儿渐渐变为杀伐果断的少年郎,他总在午夜梦回之时暗暗问自己是否做对了,当初是否不该同意她女扮男装进入锦衣卫……

    只是,一切已成定局。

    “尧儿,不只是我,盛兄想必也是希望你能好好过下去的。”

    “请父亲放心,只要找出当年盛家被灭门的真相,孩儿自会幸福。”

    “你……你可真是。”他半晌也说不出什么话,看着眼前眼神的坚定的孩子,心脏一阵阵的抽痛,终究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

    待喻千尧快要离开书房时却被突然叫住。

    “容小王爷虽然常年远离朝堂,可到底是湛王爷的血脉,骨血中的通透不可小觑。即便如今所做一切不是大巧若拙故意隐藏,他也迟早会成长起来,三年,太多的事情会发生变化。他成长的速度远不止你我父女所能预见,为父只怕,你想利用他查明真相,他最终也可能只是在利用你坐上皇位。”

    “孩儿不在乎。”她转身,嘴角勾起一抹真挚的笑,轻快地看着满脸担忧的父亲,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他若是能帮我,我也不介意被他榨干。”

    走出芳心苑,天边已没有一丝光亮,似是被浸了墨一般,连往日的几个星子也不见了踪影。缓步走在碎石小道,想起父亲所说的,她虽与容怀锦相处时日不长,可这许多年的锦衣卫的经验,却没告诉她有什么不对。只是容怀锦所表现出的心智远小于京城的同龄官宦子弟,她原本以为是因为定州偏远再加上湛王妃不愿意他卷入朝局导致……不过,一切都还要证实。

    待心头的热血冷却,她这才感受到夜里的寒气。出来的匆忙也没能穿上厚衣,只好将双手放在眼前握紧、放开、握紧、放开……良久才缓解了那僵硬的感觉。

    她许久没有这般闲庭信步的看看喻府了,每次回府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旧伤还未痊愈新伤又添。如今既然喻沈不要她去副司,她又何必去自找公务。所谓山不来就她,她也不必去就山。

    看着如今有些陌生的喻府,突然想到喻府在去年被先皇下旨重建了。那年她正办了件大案,连同父亲的赏赐一起,竟被硬生生扩建了一倍。不过,她自有了自己的镇抚司便很少回喻府了,此时不知不觉竟又走到了容怀锦的房间。那间屋子本是给她预留的,屋内的摆设皆是按照她的喜好来的,各种用具也是一应俱全。当时容怀锦住进喻府的事情决定的匆忙,况且当时天色已晚,再收拾一间也来不及,便把这间空房间给了容怀锦。

    立在小道上,看着屋内仅剩的一点烛光若有所思。略站了一会儿,便想抬步离开。突然,听到屋内一声闷响。来不及细想,喻千尧推开窗户一跃进入屋内。她本就擅长夜晚视物,再加上在锦衣卫副司多年的训练更是强化了许多。环顾四周,在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后,这才回到容怀锦身边将他扶起。

    容怀锦顺从的被喻千尧带着走向床边。从她一进来,他便知道了是谁。不是像话本说的那样根据味道,相反,喻千尧的身上很干净。在汝州时,喻千尧曾告诉过他,锦衣卫的身上素来不被允许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这是在为了防止在执行任务时被敌人记住,从而招来杀身之祸……

    刚要坐下,便感觉到喻千尧要离开,容怀锦心中一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入手的感觉就像是抱住了一块冰,激的他下意识便想放开。紧咬住牙,强压下自己的本能,硬是用手握住她的。

    手上的力量使喻千尧一怔,轻甩了下却发觉自己的手又被握得紧了些。

    “我看不清你,你离得太远了。”

    听到这话,喻千尧眉心微动。伸出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却被轻轻推开。“我只是看不清,不是瞎。”

    她从未见过这种事情,略一顿,突然想到当年扶黎老先生给她治病时曾送她过一本医术,上面正记有这一病症:夜时,盲也。

    “你在定州时没请大夫诊治过吗?”

    容怀锦摇了摇头不愿多说,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转过身,略仰着头,他虽看不清却仍是执拗的盯着喻千尧眼睛的方向,道:“你别急着走,我有话想问你。”

    今夜本就无事,心头杂念也太多,便是陪他坐坐也无不可。这样想着,喻千尧点了点头,道:“好,你问吧。”

    “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也算是有过生死之交。在来京的路上,我曾,做错过事情……”艰难的将‘错事’二字吐出,接着道:“可即便如此,你也未在明面上冷淡过我。我知道,你自有我父亲说的男儿气概,也是这个原因我在路上曾提到过希望你能做我的师父……”

    说到这里,喻千尧已经基本知道他要和她聊些什么了。容怀锦虽然没有身为皇族的天然跋扈,可骨子里到底是有常人所不能及的骄傲。自己如此回避他的拜师一事,恐怕在白日上朝时心中已有些异样,只是没有明确地表现出来。

    她虽然希望容怀锦能坐上皇位,可这却不代表自己非要做他的师父不可。喻沈说的没错,她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耐心,锦衣卫副司的小子们平日里最怕的就是她回去查看功课。若是因为这个得罪了容怀锦导致复仇无望,怕是她这辈子也不会放过自己……不过,如今事情既已表露,她也没什么可回避的。

    “我本就不适合做小王爷你的师父,我自身性格急躁,断没有寻常为人师长的耐心,你若是认我做师父,在我这里是讨不了什么好的。父亲当时的做法也不过是缓兵之计,担心小王爷你被送入晋勤一派的武将手里才出此下策。”

    “我不在乎。你带我来到这京城,你用命护我,如果不是你,我谁都不信。”不知为何,喻千尧总觉得那双眼睛要看透自己的内心,略一回避,便被追了上来。“父王去世后,我和母亲什么样的日子都过过。前些年因父王而带来的荣宠,这些年因无功绩却占位定州的嫌恶,我都过过。喻千尧,我只问你一句,我希望你做我的师父,你愿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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