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予清刚要去牵骆驼,只见远处有一队人骑着马,带起一阵风尘迅速靠近,他微微皱眉,本来带小仙女尽快离开是非,看起来没那么容易了。
看到东方鸣这几个人看着她目不转睛,浑然忘我的样子,连眼前的敌人都似乎不能动摇,他心里有气,沉着脸转头,“洛夕,你去戴上面纱。”
她一怔,微微脸红,“恩!”
来人有□□个,个个穿着一样的黑衣,肩头有一个明显的圆形徽章,身形魁梧,面目凶悍,下马之后一眼见到地上的死鹰,围着鹰的尸体又惊又怒。
一个男人怒火中烧的吼道:“这是谁干的!”他的目光扫过万立群等人,最后停留在萧予清身上,语气森冷,“是谁杀了我们的鹰?”
萧予清却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哼了一声,说道:“不过几只没用的畜生而已!”
那人暴跳如雷,“唰”的一声拔出腰间的刀,指着萧予清,“你说什么!”他身后的人也一起抽出了刀。
万立群等人本已蓄势待发,此时也拿了剑,随时准备动手。
秦洛夕在萧予清身后,渐渐紧张起来,又不敢出声。
萧予清瞟了一眼他们衣服上的徽记,冷冷道:“这鹰,是屠庄养的么?”
拿刀的人瞬间满脸惊异,“是……你是何人?如何知道我们大当家的名字?”
萧予清冷笑,“这几只畜生是我杀的,若要讨还,叫屠庄自己来找我!”
那人退了一步,和同伴看了看彼此,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
萧予清从背后拿下他的大弓,“嘭”的一声往地上一插,弓尾直入地里,那个“清”字却清清楚楚的露在了外面。
“凭你,也配问我是谁?”
那人只吓得退了两三步,惊恐道:“这是……这是……”
萧予清截断他的话,“既然知道了,还不让开!”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先前说话那人强笑道:“你是说你是玄铁弓的主人?嘿嘿!他二十年前已经名满天下,我看阁下二十年前,只怕还没长毛吧!这……这世上欺世盗名之辈多了,你说是他就是他了吗?”他拿着手里的刀挥了挥给自己壮胆,却再也不敢往前,转身对另一个人说道:“快去禀报大当家,就说鹰已经找到了,人也都在这儿,还有……玄铁弓!请他速速前来!”
一人答应了,骑马迅速离去。
万立群等如临大敌,个个面色紧张,萧予清却不着急,随意道:“万掌门坐吧,他们大当家来之前,没人会动手!”
万立群闻言,想到等会儿少不得一场大战,现在不如养精蓄锐,和东方鸣他们一起也坐了下来。他到底一代掌门,已经在猜想萧予清的身份,看着太阳下依旧发出森冷之色的玄铁弓,重新暗暗打量萧予清。
那黑衣人说的二十年前名满天下的人,自然和他心里想的是同一个人,萧予清看着不过三十许,可刚才他自己已经说过,他已年近四十,让黑衣人害怕的自然不是这把冷冰冰的弓,而是弓的主人。
萧予清的弓尽管特别,却并不吓人,真正让那几个黑衣人却步的,是他整个人散发出来的凌厉,和他身上不可一世的锐气,这样的锐气由心而生,谁若想装也是装不出来。
地上躺着的死鹰变成了铁证,隐隐给他的气势更增添了威慑力。
万立群前后一对照,胸中已经有数,心里不由得一宽,此番西疆之行凶险无比,现在终于有望逢凶化吉了。
秦洛夕此刻却很害怕,萧予清肩膀刚才受了伤,虽然止住了血,可还是不能大动,她满眼都是焦急,终于忍不住在他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
“你现在不可以打架!”她小声的。
萧予清回头安慰道:“没事的,小丫头,等会儿你不要出声,”他笑,“否则他们都看出你在担心着急,会瞧不起你相公的!”
周围是敌是友她都糊涂的很,只急的想捶他,“这个时候你还要戏弄我!”
他大笑,握紧了她的手,“放心,洛夕!这世上敢和我打架的,只怕也不多!”
她点了点头,也握紧了他的手。
事实上,她到现在还很混乱,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出现了这么多人,萧予清到底为了什么要见那个“大当家”,她甚至不清楚他们有没有陷入什么危险,只一心一意的挂念着萧予清肩膀上的伤势。
眼前的她的丈夫如此威武,话语之间,轻描淡写,一手掌控乾坤,她心里说不出的惊奇,说不出的敬仰,更说不出的骄傲。
而他们周围的人,眼看着如此紧张的气氛下,面对沙漠中如此凶悍的盗匪生死尚不可知,萧予清却还在与自己的小妻子笑语盈盈,大秀恩爱,只看的个个目瞪口呆。
几匹马由远至近,为首的人待下马走近,万立群等人立即站起,准备应敌,萧予清却还大刺刺坐在那里,一动没动。
这人正是屠庄,他的团伙这几年横行大漠,是出了名凶悍的“沙盗”,让人闻风丧胆,一般人都只闻其名,从未见过他本人。
黑衣人都躬身大叫:“参见大当家!”自动为他让开了路。先前一个说话的黑衣人朝萧予清一指,大声道:“大当家!咱们的鹰就是这人杀的!”
屠庄慢慢走过万立群等旁边,顿了一顿,什么都没说,死鹰,敌人,他都用他狐狸一样狡诈灵活的眼睛一一扫过,待看清楚了那把弓,又看了看一边静立着的无丝毫惊慌的思远,微微一怔,慢慢走向了萧予清。
众人都紧张了起来,秦洛夕更是身子一震,萧予清却拍了拍她的手,投给她一个温柔的安慰的眼光,转身站了起来。
那屠庄走到萧予清跟前,忽然单膝跪地,躬身道:“小人不知道王爷在此,多有冒犯,还请王爷恕罪!”
众人再也想不到这个屠庄来了会是这种场面,一个个张大了嘴巴合不拢来。
萧予清丝毫没有异样,冷冷道:“起来吧!现在你我非身在官场,在你这么多手下面前,不必如此!”
屠庄没有动,只说道:“多谢王爷!小人和小人一家的性命都是王爷所赐,小人如何敢忘!”他又低头躬身,这才站起来。
萧予清“哼”了一声,说道:“今日幸好是我,若是大哥来了,还有路给你走么?”
屠庄的脸似乎抽动了一下,眼里闪过压抑的愤恨,低头道:“是!小人该死!”他忽然转头,“你们几个,见到玄铁弓还敢无礼,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就是大凌朝兵马大元帅,盛康皇帝的同胞亲弟,恭亲王萧予清!还不过来请罪!”
西疆一带,萧予清的名声比皇帝还要响亮,几个黑衣人再不济,恭亲王的威名也是听过的,看到素日跋扈的大当家此刻谨小慎微,早已吓傻,被他一喊,纷纷上前跪下,大声喊道:“请王爷恕罪!”
萧予清摆摆手,“罢了!屠庄,这鹰是你从罗英带出来的?”
屠庄神色尴尬道:“……是!”
“这几只鹰的确神武,从前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这样的鹰难得,只怕本王也赔不出来给你。”
屠庄马上惶恐道:“畜生到底是畜生,撞上了王爷活该它们受死,小人绝不敢向王爷提一个赔字!”
“好吧,”萧予清看了看一边呆立着的万立群等人,“这华山派的人又是怎么回事?我只知你在大漠横行,怎么又去得罪了中原武林的人?”
屠庄犹豫道:“这个……”
萧予清负手一笑,“这是你们的事,本王原也不想多管,只是偏偏是华山派,本王和华山派曾有些渊源,正想跟你讨个人情,你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了了,如何?”
众人神色一凛,屠庄一咬牙,躬身说道:“本来王爷只要有差遣,小人万死不辞,可这几个人,杀了我们很多兄弟,小人才放出了飞鹰截杀!只怕我想放过他们,兄弟们也不肯!”
万立群还未说话,谈一峰大声道:“屠庄!少说废话,我三师兄和四师兄都命丧大漠,我们正要向你讨回这笔血债!”
屠庄冷笑道:“手下败将,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谈一峰提起剑就要冲过来,东方鸣连忙一拦,万立群向前一步,向萧予清抱拳说道:“原来是恭亲王,万某等实在失敬!”
他看了一眼屠庄,向萧予清缓缓道:“本来家丑不可外扬,但到此地步,万某也不得不说了!可恨家门不幸,华山有一本经书,由祖师爷传下来已有上百年,是华山派开山祖师自创的一些练气,吐纳的内功法门,到了别派手里不一定有用,但这是先祖独创,传给后人的,华山上下自是看的极重。
王爷刚刚所说的严掌门,正是万某的师尊,师尊仙去之后,由万某的师哥徐乘玉出任了华山掌门,师兄武功卓绝,仁义过人,上下皆服,华山派在江湖上,也是名声日上。不料那一年师兄闭关练功,他的大弟子高辛寒偷入密室,盗走了这本‘华山气经’,师兄得知后,急怒攻心,不及功满就出关追赶,可惜没有追回孽徒,自己却气息错乱,经脉损伤,不出半年就过世了。
万某出任华山掌门之后,立誓要追回经书,杀了高辛寒,为师兄报仇。两个月前我们得到消息,说高辛寒逃到了西疆,在这一带出没,万某立即带了人追踪到此,几番打听,才知道这个叛徒为了怕我们追杀,逃到了大漠投靠了一个叫屠庄的人,于是我们深入大漠,想除掉这个叛徒,追回被盗的经书。
只可惜,华山门下都从未进过大漠,吃了地势的亏,好不容易找到了屠庄的老窝,一番厮杀,他们人多势众,我们只能暂退,后来又在沙漠里迷了路,被困了几天,又遭贼人追杀,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说完,他恨恨的看了屠庄一眼,仰天长叹。
萧予清铁青了脸朝屠庄冷哼:“万掌门说的可是真的?”
屠庄悻悻道:“……是!”
“你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专收这种叛逃师门,偷鸡摸狗之辈!”
屠庄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也不敢去接他的话。
萧予清又问道:“那高辛寒和经书,可在你处?”
那屠庄在他凌厉的眼光下再不敢隐瞒,缓缓点了点头。
萧予清冷冷道:“经书和人,你都交出来吧!屠庄,本王的脾气你很清楚,除非,你想和本王动手!”
屠庄大惊,躬身道:“小人万万不敢冒犯王爷!王爷只要一句话,还不端了小人的窝么!只是……”他看了一眼万立群,说道:“这几个华山派的人,杀了我们很多弟兄,若我就这样把人交出去,以后……以后……”他看了萧予清一眼,没有说下去。
他的意思,萧予清自然很清楚,此刻当着这许多人的面,他若是就这样轻易的交出了人和经书,那传出去,以后谁还会去投靠他?说到底他们这伙人也是因利而聚,大多都是无处可去,在荒野里为非作歹,若是觉得随时都朝不保夕,难保不会生出异心来。
萧予清是个很讲理,很进退有度的人,黑白两道,他从不以身份压人,即使面对的是屠庄这样阴险诡诈的小人,他也不会使蛮耍狠。
“这件事孰是孰非你我心里都有数,盗亦有道,屠庄,本王当日既然答应饶你,今日也不愿让你难做人。你听清楚,今日华山派的事本王管定了,你自己说吧,这事如何了结?”
屠庄也是吃准了萧予清的性子才敢说这些话,他见目的达到,转头看了看,说道:“王爷当世英雄,这五只鹰虽然难得,但被王爷射死,小人当然也只有认了。只是除了小人,王爷的威名大伙儿都只是听说,很少有人亲眼所见,若王爷能让小人的手下见识一下这当世无双的玄铁弓,那这人和经书交出去,是碍于王爷的神武,小人也自然有话交待了!”
萧予清“哼”的一声,“依你说,要怎么个见识法?”
屠庄道:“世人只闻王爷‘两箭四鸽’,可见王爷箭法之盛,小人自然是见识过的,他们也想亲眼看看!王爷,小人为了训鹰,常年带了许多鸽子在身边诱鹰,现在鹰既已死,这鸽子也不需要了,韩劫,去把鸽子拿来!”
后面一名黑衣人应声而去,屠庄眼珠一转,说道:“‘两箭四鸽’王爷二十年前既已能办到,今日更不在话下,小人想,若王爷能将小人的鸽子在飞走之前统统射落,自然无人不服,到时候王爷要人也要,要经书也好,小人将悉数奉上!”
萧予清嘴角带着冷笑,“若本王办不到,那又如何?”
屠庄的背似乎挺了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王爷您是说笑了,王爷英雄盖世,箭法如神,又怎么会办不到呢?若是王爷办不到,那小人恐怕也很难交待啊!”
正说着话,先前去的韩劫已经把装鸽子的笼子拉来,萧予清见到拿过来足足有七八个笼子,脸色微变,众人更是大惊失色,原来这鸽子不是四只五只,而是四五十只。
东方鸣失声道:“屠庄,你这卑鄙小人!这许多鸽子一起放出来,谁能同时把它们射落?”
屠庄笑道:“寻常人当然不行,可王爷怎么能是寻常人呢?小人当然相信王爷能办到!”
萧予清此时已经神色如常,他的目光望向远方,脸上居然带着些许微笑,摇头轻叹道:“当年我找到了你,答应你若告诉我他们把乌云珠抓到了哪里,我就会让皇兄赦免你,也饶过你一家性命,不再追究,后来我救了乌云珠,言而有信的放了你,皇兄自是一言九鼎,也赦免了你的家人。后来大哥对我说,有的人知错能改,也要看他犯的是什么错,这个人叛主!叛国!叛家!为了活命,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他都占了个全,你还相信他会改过?”
他忽然脸色一沉,语气冷峻:“刚才你一声一声自称小人,赵旭日!小人,毕竟还是小人!”
这屠庄正是当年背叛萧予漠和大凌朝,投靠西疆,又被绑回给萧予漠的赵旭日。当日萧予清放了他之后,他自知暴露,又怕萧予漠和西疆两方追杀,一路逃窜,到了大漠这个三不管的地方,渐渐有了一方势力,聚众横行。
众人都不知道赵旭日是谁,屠庄只听的脸色发青,又瞬间恢复如常,讪讪道:“在王爷面前,小人只能是小人,若小人什么时候不做小人了,恐怕也早不在人世了!王爷,请吧!”
萧予清刚才既没有明确答应,此时也完全可以不答应,可以转身离去,可以不管闲事,没人能阻止得了他,但屠庄却知道,他不会,若他会,他就不是萧予清了。
屠庄的脸上有些许得意,他当然知道萧予清的本事,可也十分想看看,这位恭亲王,今时今日是不是依然能人所不能!他希望他做不到,这样,萧予清不免威名扫地,而他,自然能踏着萧予清在众人面前更得意!辛苦训了多年的鹰被萧予清一朝射杀,这些年被人追的狗一样四处躲藏,若能看萧予清出丑,也算是出了口恶气。
萧予清回身拿弓,秦洛夕一把扯住他的衣袖,萧予清不让她开口,她就一直没有说话,站在一边尽量不惹人注意,她的脸上蒙着面纱,可那双大眼睛里却满是焦虑。
萧予清回头,用他有些粗糙的手掌替她抚了抚被风吹起的长发,微笑道:“别担心!”
她实在忍不住,小声道:“你……”刚要开口阻止,可看着他的眼睛,那些想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
这样的男人,是无人可比的。深吸了一口气,她终于温柔又坚定的说道:“我不担心!相公,我知道你没有做不到的事!”
萧予清心头发热,恨不能揭掉她的面纱亲吻她的温柔,他拿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一吻。
“我的好娘子!”
他拿起弓箭,大踏步向前,嘴角带着一丝认真,一丝不屑,“你还有多少鸽子,一起来吧!”
此时的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飞扬不羁的岁月,如此自信,如此威严,如此骄傲。
万立群等人虽然武功不弱,可依旧有些难以置信,那几个黑衣人,个个面面相觑,一脸怀疑。在场的人,包括秦洛夕在内,无不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屠庄脸上带着一丝狞笑,挥了挥手,说道:“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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