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钟馗全传 > 第 12 章
    神到那里问明来历,作一篇祭文,请的他灵气时,自然中用。”于是引了十数个yīn兵,低达鬼引道,竟往烟花寨去了。其时初冬时候,黄菊残叶,白梅舒蕊,朴朴孤松当道,青青瘦竹迎人,板桥底水作成冰,山头上树皆脱叶。正行之间,飞飞扬扬飘下一天大雪,怎见的:

    初如絮,继似鹅毛。扑面迎人眼昏花,满道堆积,马蹄滑溜。楼台殿宇,霎时间银妆裹成;草木山川,尽都是玉尘铺就。富贵家红炉暖阁,频斟美酒祛寒。贫穷汉少米无柴,恨怨苍天度日。映雪寒儒读麟经,不用明灯。烹茶韵士煮雀舌,何须甜水。正是:纷纷麟甲飞,想是玉龙斗。

    咸渊道:“如此大雪,我们到庵观寺院借杯茶吃,避避寒冷才好。”低达鬼四下一看,满眼昏迷,那里看的出庵观寺院来,只得往前又走,走够半里之遥,方见一座小小庙宇。yīn兵上前扣门,里面走出一个道人来,yīn兵道:“师傅,我们是过路的人,因天气寒冷,我们主人借杯茶吃吃。”那道人睁圆怪眼,大怒起来,骂道:“你走路也要有个眼睛,我这里又非茶坊酒肆,我又不是你们的奴才庄客,怎么问我要起茶来?老爷与你们应不成。”这咸渊终是个斯文人,见他骂,倒反有几分没趣,笑道:“无茶罢了,何必发怒。”那道人越见人软,他就越硬起来,一跳一丈高的怪骂,把庵中闲坐人等看的有些不忿,对成渊道:“你不知道他的脾胃,他叫做发贱鬼,纸不知轻,磨不知重,你只打起他来,他就软了。”咸渊也忍住怒气,便令yīn兵将他绑在柱上,脚踢手打。果然他软了,连忙央告道:“老爷饶了小人,休说是茶,要饭也有。只管小人奉事,就是不周备,再打也未迟。”咸渊笑道:“正所谓发贱鬼也。”遂分付解放下来。那发贱鬼连忙作揖叩头毕,让到房中,先是松罗好茶,茶毕,又是香油素菜,细面薄饼,曲尽殷勤之态。咸渊只得扰了。他起身送出十里外方回咱此微知轻重,稍不发贱。这也是咸渊教训之功,按下不题。

    且说柳金娘家自从接了贾知府的儿,只说是呆头公子,肯撒漫银钱。不料悭吝异常,住了半月有余,止赏两匹小绸,三两银子。柳金娘倒想起讨吃鬼并耍碗鬼来。后来听的他们穷了,方才不想。这一日正在门首闲坐,却好低达鬼走来,柳金娘道:“你一向在何处?面也不见见。”低达鬼道:“有一位钟老爷,我一向在他那里。他jiāo我引一位司马爷来请你家白眉神,我先来报你知道。那司马目下就到,你须小心伺候,不可怠慢”。话犹未了,咸渊已到门首。下马进去,坐在庭中,柳金娘过来叩头,咸渊问道:“你家有白眉神吗?”柳金娘道:“上面供的是就是白眉神道。”揭开幕子一看,果是一尊神像,两道的白眉。咸渊又问道:“这尊神是何出处?姓甚名谁?”柳金娘道:“小fù人也不知其详细,只听的当年老忘八说是甚么盗跖。”咸渊点了点头,发柳金娘去了,一面分付备办祭品,一面就作祭文。来到次日清晨,陈设祭品,朗读祭文道:

    维神春秋豪杰,周末英雄,不王不帝,非伯非公。以和圣而为弟,无大贤而为兄,习成武艺,不乐斯文。当日临潼斗室,敢来劫路行凶。诸侯闻之而胆落,众将见之而心惊。孔仲尼不能教化,秦穆公任尔峥嵘。子胥之钢鞭颇畏,秋胡之巧舌难伸。暴横一世,千载为神。生前不甘淡薄,死后享受无穷。多见些油头粉面,常观些绿袄红裙。老忘八杂剧快目,小婊子连像钻心。广吃些粉汤烧饼,每听些胡拍弦筝。兹者有事以干渎,所望听我而显灵,尔作当年冯fù,我作昔日陈臻。黑眼鬼猖狂难制,白眉神本领素钦。伏维速逞豪梁之气,暂离花柳之丛,果其如响而应,尚其来格歆。

    刚刚祝毕,那白眉神竟跳下地来,道:“司马请俺何干?”咸渊道:“就是适才祭文中所言之黑眼鬼,敢烦足下诛之。”白眉神道:“俺放着受用之地,不在此潇洒,又真个做那下车冯fù耶?不去,不去。”咸渊仰天大笑,往外就走,白眉神拉住道:“司马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咸渊道:“俺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白眉神道:“愿司马明以教我去。”咸渊道:“向闻将军之名,如雷灌耳,今见将军,不过花柳中人耳,哺啜中人耳,不足有为,是以去也。”原来白眉神受不得激,暴跳起来,道:“你量俺不能诛他黑眼鬼乎?”咸渊道:“但不为耳,非不能也。”白眉神于是整动盔甲,提了宝刀,与咸渊并马而行。进了悟空庵,钟馗降阶相迎,说道:“为此小丑,有劳大驾。”彼此谦坐定,白眉神问钟馗道:“那黑眼鬼怎生模样?”钟馗道:“难以说形容,将军到阵前便见。”于是白眉神骑上马,钟馗骑了白泽,并立阵前,便令yīn兵骂阵。那黑眼鬼骑了挨打虎,得意而来。白眉神看了看,道:“如此而已,何足为奇。”钟馗道:“如此黑眼鬼,将军犹以为平常耶?”白眉神道:“俺在娼fù门中,见那些乌龟们享宝要草鞭,吃胡须,擅红擅黑,姐儿们俏的还好,那些丑的,他也要噘嘴上抹了胭脂,疤脸上盖上油粉,肥脚上穿了花鞋,扭腰捩胯,备极丑态。偏那班子弟们反要喜他,本是打他以为亲,本是骂他以为爱。离别之时,还要鼻涕两行泪落。以拿犁捉耙的身品,做才子佳人的模样,这些黑眼俺看的稀熟,何况此区区一鬼乎?”钟馗道:“将军不嫌他黑眼,便易诛了”。白眉神提刀出马,黑眼鬼舞锤来迎,战了数合,黑眼鬼敌不过白眉神,只的弃了锤,跳下挨打虎来,将身一纵,往白眉神眼里一钻,不料白眉神的眼是磁的,钻不进去,跌下地来,虎已被富曲打死,无奈逃回洞中去了,手下鬼卒各自逃散。白眉神急令yīn兵取些柴来,将洞门烧起来。那烟都冒入洞中去,黑眼鬼存不得身了,跳出洞中,白眉神上前拿了。此时黑眼鬼已变化红眼鬼了,白眉神将他脖项上麻绳套上,jiāo与yīn兵看守,与钟馗四至庵中,摆起庆贺筵席。钟馗问道:“将军不杀黑眼鬼,留他何用?”白眉神道:“俺自春秋以至今日,娼fù人家家家顶感,个个供奉,竟如祖宗一般。俺无以为报,如今将这黑眼鬼牵去,与他家做个手下人,也算俺一分人情。”钟馗道:“将军在春秋时何等英雄,为甚不建立功名,传家立业,反亨娼fù供奉,岂不有玷将军乎?”白眉神道:“你知道和尚无儿孝子多么?俺今日与忘人做了祖师,那龟子就如俺的儿子,粉头就是俺的女儿,每日享他些供奉,也就受用无比,何必爬

    爬挣挣与儿孙作马牛乎?”钟馗道:“如此说来,将军竟男盗女娼了。”白眉神作色道:“是何言也?”于是起身,牵了黑眼鬼,与忘八家捞毛去了。这正是:

    黑眼鬼从此得所,白眉神到底甘心。

    要知后来又有何鬼,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 好贪花潜移三地 爱饮酒谬引群仙

    词曰:

    劝尔莫贪花,贪花骨髓灭。劝尔莫恋酒,恋酒肠胃裂。肠枯髓竭奈如何?哀哉无计躲阎罗。我今悟得长生诀,时请钟馗斩二魔。

    话说白眉神牵的黑眼鬼去了,钟馗见蝙蝠不动,也就停在庵中。咸渊看些六韬三略,富曲演些弓马qiāng刀,钟馗无事,在庵中各处随喜,看些白衣大士,送子张仙。游到后殿,见一座小门用锁锁着,钟馗道:“此处未有随喜。”于是将锁扭落,推门进去,曲曲折折竟走够半里之遥,方是一个小院,三间禅屋甚是清雅。揭起帘子,上面一张金漆条桌,钢炉内焚着降香,花瓶内chā着稀稀的几朵梅花,清香扑鼻。东边一座衣架上搭着偏衫,西边一张藤床上挂着纱幔,墙上一幅雪景山水。钟馗正在观玩之际,那雪景画忽然张起,伸出一个fù人头来,见钟馗,缩将进去。钟馗一见,心中已是明白。揭起画轴,一个小小洞门,往里看时,又是一所房屋,里边聚积数十个fù人。钟馗喝道:“我已识破,还不出来?”那些fù人见钟馗凛凛杀气,先是胆落,那里还敢躲避?都出来跪下。钟馗问道:“你们在此何干?从实说来。”那些fù人战战兢兢,不敢应声。一个大胆些的跪上前来,说道:“小fù人俱是庵中和尚收揽。也有竞作佃户的,名虽佃户,实是嫁和尚。也有烧香施舍,名虽行善,实图欢乐。也有饥寒所迫,名虽周济,实来还帐。也有外走出,本为避难,也有混水的。日积月累,所以聚积了许多。此是真情,望老爷饶恕。”钟馗道:“如今那秃贼那里去了?”fù人们道:“他将小fù人们窝藏在内,不分昼夜轮流取乐,犹不足尽意,又在外边勾搭上许多私案子娼fù、小官人,许久不回,丢的小fù人们七颠八倒,在此替他守节。老爷若见他时,劝劝他须要雨露均沾,不可教南枝向暖,北枝受寒也。”钟馗听了大怒道:“这伙yínfù,要你们何用?”于是一剑一个都杀了。正是:

    悟得空时原有色,谁知色后又成空。

    钟馗杀了众fù人,坐在床上恨道:“必须要除此恶物。”正在愤恨之际,地溜鬼来了,见杀了许多fù人,情知是和尚得浑家,对钟馗道:“总说和尚是色中饿鬼,这个和尚真真是色中饿鬼无疑了。”钟馗道:“来何干?”地溜鬼道:“小人专来与老爷查访这色中饿鬼的落脚处,查访得实,老爷好去斩他。”说毕去了。钟馗至夜定之时,还在床上坐着,等他回来便好斩他。却说那地溜鬼出去,穿了几道街巷,见一个小和尚坐在一家门道,敲着木鱼,念诵着都是俏冤家、王大娘之类,上前问道:“你在此化斋吃?”那小和尚不答应,地溜鬼想道:“那色中饿鬼定在这家,这小和尚是替他观风的。”正行论间,那小和尚起去出恭,地溜鬼乘着空儿溜将进去,听的房中有笑话之声。地溜鬼走在窗下细听,你道听着些甚么:

    不说山盟,不说海誓。这一个紧敲木鱼,高声唤救命菩萨。那一个双拍板铙,低声唤ròu身罗汉。那一个金莲高举,恍如乱坠天花。这一个银qiāng频施,酷似点头顽石。霎时魂入西方,须臾游极乐。那个的像了夹鹬老蚌,这个的成了入洞高僧。说不的未央生坐破ròu蒲团,只是海阁梨夜宿销金帐。

    这色中饿鬼与那私窠子fù人顽了一个时辰,方才云收雨散。fù人问道:“你今晚回庵去否?”和尚道:“庵中住着钟馗,甚不方便。我就在这里歇了罢。”于是又饮了几杯酒,二人抱头jiāo股而睡去了。地溜鬼听了这个明白,溜将出去。此时已是三更时候,那小和尚磕睡打盹不曾看见。地溜鬼回来报与钟馗,钟馗也不引兵,也不领将,也不骑白泽,提了宝剑,跟着地溜鬼竟往私窠子家来。小和尚不肯放入,钟馗令地溜鬼将小和尚锁回庵去。钟馗推那门时,却是虚掩着哩,于是排闼直入大呼道:“秃贼在那里?”惊的那fù人赤条条跳下地来,不敢做声。钟馗撞入房中,不见和尚,问道:“秃贼躲在何处去了?”fù人跪下道:“适才与小fù人同睡,他又想起小伙儿来,说去顽顽就回。”钟馗大喝一声,将fù人杀了,想:“他就要回来,我不免在些等他。”钟馗刚刚坐定,那和尚果然来了。一面往进走,口中说道:“亲亲,你睡着了,我还高兴和你再顽顽。”钟馗也不作声,等他来,举剑就砍。那色中饿鬼吃了一惊,回身便跑。钟馗恐他跑了,急急举剑赶上。正赶之间,“扑咚”一声响,跌倒在地。正是:

    触天怒气高千丈,扑地肥躯跌一堆。

    原来醉死鬼吃了个大醉,睡在道上,黑地里将钟馗绊了一跌。色中饿鬼得了此空,脱身去了。钟馗起来看时,却是一个醉汉在此睡了大坑。曾有个《驻云飞》曲儿形容这醉汉:

    闭目摇头,一股顽痰往外流。哇儿吐一口,都是馍馍ròu菜,好似狗肚盛酥油,难消难受。反覆翻肠,不怕尘和垢,量小何须揽大瓯。

    且说醉死鬼绊倒钟馗,钟馗爬将起来,又要赶那和尚,却被这醉死鬼一把拉住,口里喃呐呐骂道:“你是甚么人?敢踏老爷这一脚。”钟馗待要杀他,他又是一个醉汉,只的说道:“俺姓钟名馗,你待怎么?”醉死鬼道:“你是大钟是小钟,实告俺,俺大钟也不怕,小钟也不怕。”钟馗道:“快些放手,俺要去杀人。”醉死鬼道:“你要掷骰儿么?俺就一点一钟买上,任你赶老羊、起抢、夹蛋蛋、打罗罗、翻么、打正快、丢狗头、拍金都不怯你。”钟馗急得暴跳,他只是不放。钟馗伸起拳来,正要打他,醉死鬼道:“你不掷骰,要猜拳么?”于是三呀五呀吆天喝地叫个不住。钟馗又恼又笑,只得尽力撒开。回到庵中,带过小和尚来问大和尚得下落。小和尚道:“小僧委实不知。小僧在灰葫芦山草包营楞睁大王手下,倒也言听计从,甚是相得。来了一个亿斜鬼,与他义气相投,xìng情契合,反嫌俺jiān鬼不好,因此俺心怀不忿。闻的老爷到此。指望投了老爷,引兵剿除了他,俺做个山中大王。来时老爷正与黑眼鬼厮杀,被黑眼鬼钻入眼中,老爷没法,俺就起了个别图之念。忽然遇着色中饿鬼,他肯留我,我一者想受用他的产业,二者想谋他得的老婆,所以与他做了徒弟。今日他便混帐,俺便观风,至于他的下落,实是不知。”钟馗道:“你既托身与人,就该始终如一,奈何反面事人?其罪一也。既来投人,又迟疑,其罪二也。及至那秃贼收你,你要图他产业,又谋他fù人,其罪三也。非jiān鬼而何?”说毕,一剑斩了。忽听庵外呐喊摇旗,如有千军万马之状。yīn兵报道:“一群醉汉不计其数,竟将庵门围了。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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