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想什么?”
“小展,我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的确很重要,从十年前她就开始想知道它的答案。
“什么事?”他的声音不自觉低沉了几分。
“十年前,有个好心人资助我求学……”
如果他猜得没错,展如鹏资助她上学,并不仅是因为他想报恩,更深层次的原因是……他想弥补,弥补当年犯下的过错,弥补他给柳家带来的伤害。
这是……第一个考验吗?
“我知道那个人是谁。”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
不是说要一直隐瞒下去的吗?
柳荞讶然,猛地抬头看他:“你知道?”
“嗯。”他终究还是应了一声,“是爸爸。”
是……展如鹏?
柳荞坐在窗台上,吹着冬夜冷冷的寒风,俯瞰楼下流动的红色车灯和如蚁的人群,听着浴室传来的哗哗哗的流水声,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很空,很荒凉。
她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那个让自己心心念念了许多年的好心人竟然就是展如鹏。
他想报恩,又怕她为难,所以才默默地以资助的名义回报她?
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的确,当年她救过展亦清,但那都是误打误撞,而且除了她的手腕负伤,并没有造成其他损害。这样的一次“拯救”其实不足挂齿,可他却七年如一日地资助她,如此“回报”,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既然他帮了自己,为什么在知道她和展亦清在一起了之后,他却流露出不满的神色?是她的错觉吗?可是第一次见家长时,她的确感觉到了他对自己施压发难。虽然他的语气很温和,却也温和得咄咄逼人。
是自己想太多了吧,她想,他帮助自己,只是出于一种道义,并不代表他会因此喜欢自己,让自己成为展家的一份子。
展亦清洗完澡出来后,看到她穿着单薄坐在窗台吹风,于是眉头微微皱起。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走过去,然后把她的身子包裹住,见她转过头来,他俯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脸颊。
果不其然,她的脸凝着一层寒意,冷冷的,让他的心颤了一颤。
他伸手把窗关紧,然后把她从窗台抱了起来。
“是不是在生气?”他低头看着她。她的鼻子微微泛红,他无需多想,就知道是被冷风吹的。
她不解地看着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怪我没有早些把那件事告诉你。”他的语气很淡然,神色也一如往常,可她却从他的眼里看出了……他在郁闷?
他把她放在柔软的沙发上,然后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她接过后便轻轻抿着,而他则在一旁坐下,然后把她的小脚放进自己的浴袍里。
柳荞一惊,猛地把脚缩了回来,可是展亦清的动作比她更快,紧紧地把她不安分的双脚摁住:“别动,我帮你暖暖脚。”
啊?他知道她的脚被风吹冷了,所以要帮她暖暖?可是这个暖脚方式也太特别了吧!
既然如此……她乖乖地把脚搁在他的大腿上,动都不敢动。
“我没怪你。”她用牙齿轻咬着杯沿,低声地开口,“爸爸想得没错,我知道这件事后,确实会感到很为难。”
“那你……”
“这次是我自己想知道的,而你只不过是把你所知道的告诉了我而已。你没有错,我为什么要怪你?”
听言,展亦清垂下眼帘,隔着浴袍抚摸着她软软的小脚。
许是觉得酥/痒,她的脚趾稍稍动了动,就好像跟他的手指玩起了幼稚的“打斗”游戏,而她竟然还乐在其中。
见他许久不语,她又道:“我已经把你的行李收拾好了,你待会儿再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
柳凤婷三天后要做手术,她的丈夫也就是柳荞的姑父昨天就销假上班了,而裴浚又要上课,她担心裴洵一个人忙不过来,便想着留下来帮忙。本来展亦清也想陪她一起留下,但她知道他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忙,虽然觉得不舍,但还是狠下心来把他赶回去。
嗯,明天中午的航班。
她盯着他在灯光下白皙得近乎透明的侧脸,时而觉得于心不忍,时而又觉得好笑。
半晌,他才开口:“落下了你。”略显遗憾的口吻。
柳荞不明就里,等反应过来后,用脚踹他一下:“你才是东西呢!”
不料这一踹,一时没刹住脚,然后小脚就不偏不倚地踹到了他的……
她只觉得像是触到了一个火球,烫得她猛地把脚缩回。可展亦清好不容易才等来她的挑逗,又怎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
“你踹疼我了。”他的眉头轻轻拧起,侧脸也微微绷着,透着一抹浅红,那样子看起来好像真的被她踹疼了。
她终于发觉大事不好了。
“那……那怎么办?”她弱弱地问。要是真踹坏了,那以后怎么生宝宝啊?
展亦清阖上双目,然后又缓缓睁开,侧过头看着她。他那幽深似海的眸子里,闪过如炬的亮光,就像一丛熊熊烈火,于海底肆意地燃烧。
柳荞一怔。他这个样子,好陌生。
他一动,把身子压了上来,与此同时用手解开腰间的带子,浴袍缓缓脱落,在她面前呈现一具堪称完美的男xìng躯体。
柳荞呼吸一窒,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一瞬不眨地看着他的俊脸慢慢逼近,感受着他那似有若无的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两颊之间。
见她一副受惊的样子,展亦清唇角微勾,露出邪魅的一笑,然后他的喉结微滚了滚,下一秒,他便低下头吻住了她。
柳荞默默地咽下一口唾沫,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亲吻着她,任由他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让她脸红耳热心跳加速。
“荞儿,吻我。”他的唇舌仍旧抵着她的,说话的声音很是含糊。
可她却听清楚了。一想到她和他好几天不能见面,更不能像现在这样耳鬓厮磨,瞬间就觉得心里发堵。春宵一刻值千金,此时此刻,她只想好好珍惜。
她心一横,然后抬手环住他的脖子,牙齿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
展亦清心中一喜,眼里浮现明艳的笑意。
她的啃咬就像一阵风,把他将要熄灭的火苗重新吹燃,然后再次熊熊燃烧。
☆、第七十三章
下了飞机后,展亦清例行公事般给她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然后就去公司取了一份文件。
刚走出办公室,孙遥突然冒了出来:“展总,董事长找您。”
他的眉头微微一蹙:“董事长?”
孙遥点头:“他现在在办公室等您。”
他思忖片刻,便沉着地道:“好,我知道了。”说罢,他绕过孙遥,乘电梯到了公司的最顶楼。
办公室的门正敞开着,隐隐约约可以听闻里面的谈话声。展亦清走上前去轻敲了敲门,在看到展如鹏的视线往他这边看来时,他才抬步走了进去。
相较而言,展如鹏的办公室更宽敞,但看起来也更显空旷,因为他并不常到公司坐镇,很多事情都jiāo由他的儿女和女婿孟颢打理。这间办公室只是在他偶尔前来公司处理公务时才为他所用,是以,这里的布置就简洁了些。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跟杜梦的父亲举杯对饮。
他朝杜学铭颔了颔首,然后对展如鹏说:“爸,您找我?”
展如鹏点头,然后抬手指了指他身边的沙发,示意他坐下。待他落座后,他才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杜梦跟她未婚夫闹别扭,你杜伯劝不了,就想找你帮帮忙。刚刚他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料想你可能会在公司,就直接跑过来了。”
闻言,展亦清神色微微一怔。他什么时候成了居委会大妈了?
“抱歉,伯父,手机没电了。”
给柳荞打电话时,他一时没能把握住煲电话粥的时间,本就不多的电量便很快就寿终正寝了。
杜学铭笑笑,以示理解,然后就把那对未婚夫妻的闹腾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他。
原来,女强人杜梦的事业心又bào发了,工作起来废寝忘食,就连跟柯恪谈情说爱的时间都被她挤掉用以加班加点。她这样疯狂地工作,即便是好脾气的杜学铭也看不下去,更何况是讲究情调追求浪漫,偶尔有点小情绪的柯恪呢?
听完后,展亦清无奈地笑笑:“伯父,我并不擅长当和事佬,不过我会劝劝她,至于劝架的结果,我并不敢保证能让您满意。”
杜学铭呷了一口碧螺春,轻叹道:“是我考虑不周,你那么忙,我还拿他们的事来打搅你。”
杜梦的母亲在她上小学时就意外身逝。因为顾及到孩子的感受,再加上他对亡妻一往情深,便一直都未续弦。
父女俩相依为命了十多年,他愈发视她为珍宝,对她百般溺爱,容不得她有半分伤心难过,她喜欢做的事他会鼓励她去做,她喜欢的人他也不会反对。但即便如此,父女之间还是会存在代沟,他猜不到女儿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才寻思让展亦清帮忙劝一劝。他只想快点把事情解决,所以才急冲冲地前来公司找他。
“无妨。”展如鹏笑说,“让他去劝劝,这样他才能从中汲取经验教训,才能知道每一段感情都是需要好好经营的。”
杜学铭听言,眉头终于舒展开:“那就麻烦亦清了。”
展亦清轻嗯一声,然后盯着从杯中升起的袅袅水雾,若有所思。
天色已晚,展如鹏便想邀请好友到家中作客,而杜学铭却以一句“家里还有事”推辞了。
他离开后,展如鹏也从沙发上起身,对仍旧坐着的某人说:“一起回家吃饭吧。”
展亦清骤然抬头看他,不知何时他的目光变得锐利,神色亦是yīn冷:“爸,我的确想跟柳荞一起好好经营我们的爱情,怕只怕十几年前的往事会不如我所愿。”
时至今日,是该把陈年旧事摊出来了。
闻言,展如鹏神情微滞:“你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来与他对视:“爸,你认识柳荞的父亲柳龙星,对吧?”
他看到,当他说出柳父的名字时,面前的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而他刚刚那微蹙的眉头更加紧锁,青筋微微凸起,脸上的温和也被怒威之色取代。
“不认识。”展如鹏冷哼一声,然后甩了甩手就走出了办公室。
不认识吗?
展亦清望着空洞的大门,冷冷地笑。可是笑着笑着,他又觉得心里一阵绞痛。
跟木子霖的对话又浮现于脑海。
隐瞒?还是坦白?
回到家后,灯光亮起的瞬间,他一眼便瞧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的流氓兔。
十几年了,除了颜色有些陈旧泛黄,身上添了些补丁,它倒没什么变化,依然一副流氓而欠揍的模样。
他走过去坐在它的旁边,然后把它拎起放在自己的大腿上,静静地与它对视。
就这么看着看着,他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他还记得,在他拒绝把流氓兔借给她玩之后,她每次进教室都会眼巴巴地望着躺在他课桌上的玩偶。直到他即将离开,才“大方”地把它借给她玩,而在他离开的那一天,他更是把它留给了她。
其实当初他是存在私心的吧。他希望在他离开之后,她还能记得他这个同桌,还能时不时地睹物思人。
后来,她果然视它为珍宝,把它保护得好好的,但与此同时她也在慢慢淡化,淡化她和他的曾经,淡化她对他的记忆……好在后来,他们重逢了,而他,也把她找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多希望,她能够一直一直待在自己的身边,永远都不会有分离的时候。那样,该有多好。
正想得出神之际,家里的固话铃声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便不自觉地弯起唇角笑笑。
刚一接起,那头的人就朗声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会趁我不在,到外面拈花惹草呢。”
展亦清微微一愣。所以这个是查房电话?
“我不会。”他淡淡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会想你。”
“是吗?”时至今日,她已经开始习惯他偶尔脱口而出的ròu麻的情话,所以现在她都能够脸不红心不跳地笑纳了。
笑了一会儿,她想起了打电话给他的初衷:“对了,刚刚杜梦打电话给我,她跟柯恪闹矛盾了。”
“我知道。”他搁下流氓兔,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她现在怎么样了?”
“不太好。”她低声咕哝,“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事情挺严重的,估计一时半会儿和解不了。”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一阵,他突然唤她:“荞儿。”
“嗯?”
“如果……”他略显艰涩地开口:“我是说如果,如果哪一天我们之间也闹矛盾了,那你会怎么做?”
“我啊……”她看着挂在夜空中的那弯新月,陷入了沉思。片刻后,她才一字一句格外清晰地答:“我会把你休了!”
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但展亦清还是不由得呼吸一窒。
见他不说话,她忽然慌了,急忙着解释:“我是说笑的啦,你长得那么帅,我才舍不得把你让给别的女人呢。”
他轻嗯一声,又缓缓道:“荞儿,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
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我们一直在一起。
每逢春节,市便成了“空城”,而年节到了尾声,回城上班的人多了,这座城市也渐渐变得热闹起来。
翌日,向晚时分,杜梦把展亦清约至江边。此时江堤两边已有不少的人在踱步散心。
展亦清望着余晖下的江面,有些失神,即便周围的人在吆喝、在嬉笑,他都浑然不觉。直至杜梦突然开口,才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杜梦倚靠着护栏,嫣然道:“我没想到我竟然有这般闲情逸致。”
他轻轻淡淡地嗯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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