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丫鬟,心下一急便问出口。
仲烨睐向她,嗓音听似慵懒,却透着一丝凌厉,「这是我的事,轮不着丫鬟来过问!若不是看在母妃的面上,你以为你还能站在我房里放肆吗?」
洛荷一骇,连忙伏地求饶:「世子爷息怒……」
「那还不滚出去!」仲烨别开眼。
不敢再惹怒心思难揣度的主子,两个貌美丫鬟低着头,仓皇失色的退了出去。
佟妍惴惴的抬起眼看着仲烨,「我真要住在这儿?」
她大概猜得出他想利用她,却琢磨不透是为了什么。
面对这个曾被她错手杀害的男子,她心中有些畏怯,可他身上那股凛冽肃杀,连妖鬼都忌惮的气息,却令自小便能看见yīn物的她直想靠近,求得庇护。
那双紧瞅着他,清澈如镜似水,点上了青釉般的美目,有些怯懦,却无一丝惧怕。
仲烨静静睐着一会儿,心中的意念微微被翻动。
除了她同样能看见yīn物这事教他感兴趣之外,她身上一直有件事也迷惑着他,教他始终悬着一念。
「你怕那些奴仆,也怕那些妖物,就连那个嬉皮笑脸的风煞你也怕。」一身玄黑装束、贵气凛然的仲烨走到她面前,双手负在腰后,堪堪只用那一双银蓝色的眸子,便将她钉在原处。
佟妍仰着脸,承接他紧迫盯人的眸光,那冰蓝色的瞳眸本该是极为骇人的,偏偏嵌在那张俊丽如仙的脸上,反添一股妖魅之美。
「但是,你却不怕我。」仲烨勾着唇轻语。
所有人对他又敬又怕,即便是那些妄想攀上他床榻的丫鬟,那份恋慕之心仍是掺杂了几分敬畏。
唯独眼前这个女子,她xìng子虽然胆小易惊,总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惊惶神情,可他非常清楚,她并不怕他。
「我应该怕你吗?」佟妍嗫嚅,顿了下,又道:「我是有些怕你的,虽然那晚是妖鬼附了我的身,我才会做出那样可怕的事,可你到底……是因为我……我心里很是愧疚。」
仲烨笑着,眼神却像一把锋锐的刀柄,似yù将她整个人剖开,细细查看一般,掐住了人心,快教人喘不过气。
他道:「我说的怕,不是那种做错事的惧怕,而是你一点也不害怕我这个人。」
「你又不是那些妖魔鬼怪,有什么好怕的?」美目蒙上一层迷惘。
「我是西荒人,是湍王世子,是负责审判你罪行的主判,一句话便可定你生死,你不怕我?」
「你……想要我死吗?」问这话时,她眉睫微动,并非出于惊惧,而是真的深感困惑。
「在擒住那个双身罗刹之前,我不会让你死。」仲烨给出了承诺。
「我懂了……你是打算用我来当饵食。」她恍然大悟。
「双身罗刹摆明冲着你来,你可知道是因为何事?」
她轻轻摇首。
「我不晓得,大概是因为我看得见它们,它们便挑中我当替死鬼。」
不对,绝不是这般简单。不知出于何因,仲烨就是觉得那只妖物会缠住她,似乎也与他有些渊源,否则,当初妖物附了她的身,为何偏偏要冒险闯进戒备森严的王府行刺他?
那双身罗刹又为何非杀他不可?这其中肯定有连带关系,当前也只能捺着xìng子,等那妖物自行寻上门,方能解开这道谜。
「既然让我当饵食,又为何要让我来这儿?」问起这事,一抹不安之色才在她秀丽的脸上浮现。
为什么让她来这儿?自然是为了让所有人,包含远在骥水的皇祖母明白,没有人能左右他,即便是寝房里微不足道的通房丫鬟,亦是由他自个儿定夺。
心念一转,仲烨睐向那一脸迷糊的白净秀颜,见她谁都怕,唯独不怕他,心底竟无端的有些恼火。
她对谁都不敢吭上一声,对他,倒是什么都敢问。要说她胆大,偏偏一见着yīn物便瑟瑟发抖;若说胆小,面对他又是截然另种面貌。
他实不愿承认,又不得不说,这个同他一样拥有接触yīn物异能的低贱汉女,迷惑了他的心窍。
仲烨想弄清楚,她究竟是仗恃着什么,居然不怕他。
又是那种笑!佟妍瞅见仲烨唇上含笑,眼神却甚是凌厉的算计模样,不安地绞紧了白玉似的小手。
「在我的寝房里,除了侍奉我,夜里侍寝之外,你说,还能有什么?」仲烨淡淡的笑道。
闻言,佟妍瞪大了美目。
侍、侍寝?!她不就是个引诱妖怪现身的饵食吗?这还不够惨吗?竟然还要她侍这人的寝?
「怎么,不愿意?」仲烨似笑非笑的问。
依她对他的胆大程度,见她小脸惊愕翻白,确实极有可能拒绝。
「我、我怎么能……」她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清了。
「既然你是乐户,自当最懂得怎么取悦男子。」仲烨伸出了手,似乎想碰她的脸,姿态有些轻佻,其实不过是想吓唬她,让她害怕。
不想,她竟然躲了开来,还抓过他的手,朝那带着茧的虎口处狠狠咬下去。
那一刹,仲烨忽觉胸中一动,好似被她咬住的并非是手,而是他的心。
自幼待在卖笑卖艺为生的乐户里,佟妍早学会如何保护自己,这一抓一咬的,不过是凭藉本能而起,当她回过神,咬在他手上的皓齿急忙松开。
「原来你的胆子其实并不小,只是专挑时机用上?」仲烨端详着被她咬出一排血痕的手,讽刺的笑了笑。
「对不住……」望着那逐渐渗出的血珠,她心口忽地一窒,呼息微喘。
仲烨对那伤口丝毫不以为意,端详几眼便放下,倒是对她这个有着利齿的活饵更感兴趣。
「安墨。」他淡淡的喊,候在外边的安墨即刻进到小厅来。
「吩咐下去,日后丫鬟都在外边,寝居这里就让她来。」
「世子爷?」安墨诧然。
「守夜也一样,只要她一个就好。」
望着仲烨含笑的脸,佟妍却嗅出一丝报复的意味。
他根本是故意的!这样做,岂不是让所有人误解,他真迷上了她!
入夜之后,观莲居外的园子里花蕊犹吐芬香,屋里那拢上金线绣蝶灯罩的烛火,为矜贵华美的一室添上暖橘色的光影。
用过晚膳后,仲烨在临窗的长榻上读了会儿书,喝了两口皇亲贵戚才喝得起的春霜秋露水茶,便早早准备歇下。
在安墨的安排下,佟妍让一群丫鬟婆子摆弄了整夜,先是沐浴净身,雪嫩的身眩给抹上了带着催情香味的兰花露,然后让一袭簇新的杏花白绣纱袍裹住,里头只被允许穿上一件系带的芙蓉色抹胸,及玫瑰红亵裤。
一切就绪后她便像个没生命的物事,让两名管事嬷嬷亲自送进了仲烨的寝室,彻头至尾,她连说声不的权力都没有。
「世子爷,人送来了。」管事嬷嬷在水晶帘子外,怕扰着了主子,小声的回报。
「嗯。」仲烨心不在焉的漫应了一声。
佟妍一颗心已悬在喉咙口,下意识转身便想逃,那嬷嬷眼尖,一把掐紧了她纤细的手臂,将她往帘里推了进去。
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便让佟妍撞上了寝房内,那面挡煞隔间之用的莲开春荷白玉屏风。
她及时稳住自己,刚站直身子,一抬眸便看见靠坐在朱漆金雕檐拔步床上,仅穿着白色莲纹中衣与玄黑锦裤的仲烨。
他一头漆黑的发海没束,松垮垮地垂放在肩膀一侧,那双魅人的异色瞳眸垂下,掩着两排黑羽扇。
没拢紧的襟口隐约透出一截蜜色的胸膛,手里合捧一册红皮书。
她微怔,瞅得整颗人发懵。
仿佛有所感,他正好也抬起眼,淡淡地扫向这方。
目光jiāo缠的那一瞬,她的心口颤动一下,微些喘不过气,迷惑顿生。
那人,像极了俊美的妖物,他可真是活人?
「你打算在那里站上一整晚?」仲烨的唇边划开一抹淡弧,嘲讽意味浓厚。
「如果世子爷允许的话……」见着他渐冽的眸光,她的话声瞬即压低,成了糊在嘴里的喃喃自语,心跳亦在他的注视之下逐渐失了序。
「过来。」仲烨低沉的嗓音,在此下的静夜中格外惑人。
心脏一阵紧缩,佟妍垂下螓首,极其小心的走近床榻,隔着一步之遥站定在仲烨面前。
他,真要她侍寝吗?他是身分尊贵的湍王世子,是西荒族裔的皇族,怎可能看上出身寒微的汉族女子?即便是通房丫鬟,她怕也是不够格。
「她们查过你的身了?」他将她从头到脚,钜细靡遗的端详一遍。
比起妖娆健美的西荒女子,一身娇嫩细致的她,像极了质感温软的白玉瓷,只可惜……竟是卖艺为生的乐户。
「我是干净的。」她屏着气,眼眶有些泛红,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是为了确认那些嬷嬷查明她的处子之身。
他瞧不起她,与那些人一样轻贱她,她自然晓得,可不知为何,当他用似笑非笑的口吻问出时,一股屈辱感忽地狠狠涌了上来。
听见她声音里藏着几分忿意,他目光略停,看向她的眼,才发现她眼圈微红,一脸甚觉受辱的委屈神态。
蓦地,胸口的伤疤被什么扎了一下,丝丝缕缕的抽痛起来。
他敛起了笑意,想戏弄她的话这会儿全噎在喉头,出不来。
从来没人能让他将话吞回去,她,是第一个。
合上了手里的书册,仲烨顺手便从榻的内侧取起一床紫红锦被,扔到她的怀里,她先是怔了下,连忙伸手抱住。
「这是……」她满眼茫然。
「往后你就睡那儿。」他瞟了一眼床榻旁那片冰冷的石板地,将书册放到一旁的梅雕梨木小几上,枕着一只手臂仰身躺下。
佟妍呆了半晌,方迟钝的顿悟,原来他根本不是真要她侍寝,他不过是拿她当幌子,作戏给别人看!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莫非,是想就近拿她诱出妖物?那也没必要啊!
「还不睡吗?真想到我榻上侍寝?」仲烨睁开眼,见她还傻愣愣的杵在那儿,口吻清冷冷带有一丝讽味的问道。
佟妍羞红了小脸,赶忙将手里那床被子铺整好,就这么和衣躺下,什么也不敢再多想。
片刻,当那如雷动一般的心跳趋缓,她才怯怯的掀开眸子,觑向榻上合目养眠的俊丽男子。
原来他真没打算要她……是她多心了。虽然松了一口气,莫名地,心底却落下了一阵失落感。
无论是饵食,抑或是当成幌子,其实他都不打算碰她。他,也是鄙夷她的吧?
这般想着,心窝阵阵犯起堵来,闷闷的微疼。
她翻了个身,侧身而卧,面朝外边,背对着床榻上的仲烨,忽然有些想哭。
泪水滑过了轻颤的眼角,她闷着声,不敢哭出来,只是静静流着泪,慢慢地,意识坠入了一片黑茫。
又是那个梦。
又好似不是梦,因为她能楚闻到那阵阵腥臭,是血水混杂着某种异味的刺鼻气味。
梦里,她一睁开眼便望着自己的脚下,她站在一片黑色焦土上,焦土之外,被一大片冒着热气沸泡的鲜红血池圈围。
一阵心慌突涌而上,她转过身想看清后方的路,蓦地,一只覆盖着绿色鳞片,前端是四只利爪,狰狞可怖的巨大手臂攫住了她的腰。
她尚来不及尖叫,娇小的身子已然被高举腾空,仓皇间她别过脸,对上了一张极其丑陋,半像人半似异兽的妖怪巨脸。
「放开我!」恐惧溢满了胸口,她失声尖叫,豁尽全力想挣脱那只巨掌。
那只不知其名的妖怪,身型足有半座山那样高壮,当它咧嘴一笑,满口的尖牙仿佛一座埋在黑洞里的剑山。
它的笑声尖锐得穿透了人耳,她双耳一疼,似乎溢出了鲜血,她颤抖着双手捣住耳朵,泪水不停涌出眼眶。
谁来救救她……她好怕……真的好怕……她为什么会在这儿?她做错了什么?
「放开她。」蓦地,极低极沉的声音响起,仿佛自遥远的异古传来,那人的嗓音足以动这片燠热的荒漠。
她举目,看见远方那片一望无际的焦土,有道直挺如立剑的人影,一身鬼魅般的玄黑,手里持着一把弓形大刀。
那刀形状甚是古怪,前端如同兽骨一般,通体雪白,上头倒立着一节节巨刺,巨刺就如一颗颗尖锐的兽牙,末端闪烁着锋锐的光芒。
「我说,放开她。」
那道黑色身影快若疾风,转瞬便纵跳飞起,越过了血池,紧扣在手中的那把龙髓骨刀,不过对空狠狠一劈,便削去了妖怪的另一臂。
妖怪朝着血红色的天际发出巨吼,似是痛极,重心也失了平衡,被掐紧在巨爪里的她,亦跟着剧烈摇晃起来。
又一阵刀风斜劈而来,砍断了巨妖的另一只手臂,她被掐紧在巨爪中,直直往下坠落。
眼见便要摔在底下冒着热气的焦土上,她紧闭双眼,浑身颤抖直打哆嗦,手脚俱已瘫软无力。
倏然一阵凌厉的风声刮过耳畔,她只觉加诸于身的外力一松,猛然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如结寒冰的银蓝色眸子,不禁愕愣。
不知名的男子救了她,将她从那妖怪的手里救出,她心中大喜,破涕扬笑,正想开口道谢时,忽觉脑后有阵yīn风窜过。
她看见男子微地瞪大了眸心,她心中一凉,才想撇首望向身后,不知从何冒出的一双手臂,从后方猛地掐住她的脖子。
「啊……」她几yù窒息,无法言语,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
「不过是区区一个修罗鬼将,也想挡我的路?!」她听见掐住她颈子的妖物发出雌雄莫辨的笑声。
黑衫男子眯起了银蓝色眼眸,似被此举惹怒了。
他竖起了手中那把龙髓骨刀,避开了女孩,朝着变幻莫测的双身罗刹刺去。
原来方才那只巨妖便是这双身罗刹放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扰乱他的视听,分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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