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为什么会因此死掉呢?不论怎么想,小武我,也没办法想通啊……”
小武的鬼魂抱住膝盖,全身蜷缩得更紧,泣不成声。
捉狭鬼(7)
“小武和生前其实并没有不同,就算抛掉了被感官禁锢的ròu身,还是没有真正懂得,表达喜爱与感情的方式啊!”余瞳半倾身体,靠近小武,声音非常柔和,循循善诱着,“事已至此,还是回去彼岸那边吧?”
“不想走……”抱着双膝的小武,眼神呆滞,目光所及之处的挂钟指针,转得飞快,可以听见表壳里的轴承,在巨大压力下发出难以承受的滋滋声,“终于挣脱了那具躯壳,自由自在了,可以笑,可以哭,像正常孩子那样要自己要的,表达自己想表达的,只有死后的这缕执念才能做到啊!虽然害死了最喜欢的姐姐……”
男孩双眼之中又流下两道长长的灰黑色雾气,转向余瞳的清秀脸庞,露出哀恳的神色:“请不要赶我走……只要我乖乖留在这里,还是选择以前最偏爱的东西,看着钟表的指针、头顶的风扇,不停来回旋转,就不会再伤害到其他人了吧!请你,不要赶我走……”
“小武!”一直在旁边默不做声的伊商敏,突然出声说道,“不是正常孩子……”
“什么?”被她突然发声惊吓到的小武,现在才发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太多的漂亮女孩,也能看透彼岸,忍不住吃惊地问着,“这么说,是因为你完全不了解我患自闭症时的样子吧?”
“不对!”少女漂亮的小脸上表情郑重,语气却干脆利落,“正常孩子不是像你这样表达感情的呢,要是真得喜欢什么人,会平静地接受往生,不再粗暴地介入他的生活,打搅到他的宁静吧?要是真得珍重某段过往,应该将它尘封在盒子里,放进岁月长河,让它飘向叫做‘过去’的地方,而不是时时拿来亵玩,让它受损变质,再也不复原来的记忆。难道不应该是这样吗?”
“还有……就算小武你,任xìng地留在这个世界上,蜷缩在生活过的房间里,年复一年看着旋转的钟表指针和电风扇,以此为乐的话,和以前所经历的生活,又有什么根本上的不同呢?不也是同样被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吗?还是向前走吧,走向彼岸,选择另一种生活,在那里,才能弥补以前所有的缺憾吧?不论在任何时候,沉溺于过去难以自拔,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呢……”
小武一言不发,深垂着头颅,凌乱的头发遮住眼睑,房间里静默得可怕,只听见挂钟指针飞快旋转的滋滋声,良久,砰一声,挂钟崩裂开来,细小的零件叮铃当啷洒了满地,与此同时,男孩发出低低的叹息:“果真是这样啊,如果能够早点想明白就好了……唯一的遗憾,就是对不起姐姐……”余瞳墨镜后的双瞳,已经看见,那具抱着双膝的瘦小身躯,渐渐淡成白色,在夜色中发出淡淡萤光,随即,散发微光的身体化成碎屑,星星点点飘浮四散,渐渐隐入房间四周那片暗沉的虚空。
一个穿着白色唐装的年轻男人,和一个穿着校服的漂亮少女,这样一对看起来颇为奇怪的组合,并肩走在W市福利院墙外的人行道上,被路灯拉斜的影子延伸到马路内侧。
“干得好!小敏……”
“那是自然,明师出高徒嘛!”
余瞳发出低沉的轻笑:“致知、履事,前者我能帮你,后者则全靠小敏自己啊!”
“一点也没错,小敏我也聪明过人!”女孩洋洋得意的声音回响在夜空,清冽得像深秋带着轻寒的夜气。(下一章:信徒)
第18卷
信徒(1)
(还有两个故事,双瞳语网络版即将完结,因签过出版代理协议,所以暂时不会发上全本,请喜欢文文的看官大人们收藏+订阅,如果不能出版,会在第一时间将全文贴出。)
这是一间狭小yīn暗的房间,不过三四平米,只有一个小小的木质百页气窗,在气窗下,靠墙放着一个佛龛,两座暗红的长明灯,龛前一只小香炉供着三柱线香,淡淡青烟后,置放着一尊瓷制的地藏王雕塑,戴毗卢帽的地藏王神态安祥,身体微倾,右手持锡杖,左手掌心向前,五指松弛,结着与愿印。
中年女人站在佛龛前,平庸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双眼怒瞪着塑像,牙关紧咬,像面对着不共戴天的仇敌。
门扇微响,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走进来,他虽然相貌儒雅,却神情灰败、形销骨立,脚下的步子也有些虚浮,一见到中年女人,脸上就露出莫名的惊恐神情:“别在这里呆着了,难道还不够吗?已经哑掉了……”声音越来越低,“一定要像老蔡那样的结果,你才满意?”
中年女人啊了一声作为回答,嘶哑的喉音像是树林中的寒鸦,望着长明灯之间,地藏王菩萨的慈和容貌,眼中喷shè着不甘的怒火。
水产大院最深处的陈旧小楼中,201室迎接来了特殊的访客,门边站着神色憔悴的中年fù女,双手jiāo握着皮包背带放在身前,像是在保护自己,穿白色唐装的年轻男人抬起头默默不语地审视着她,突然低声说:“以前不觉得,但是橙琊休眠后很不方便呢,少了她事先的通报,让我觉得有些困扰!”
这句话其实是对几案对面埋头写作业的少女所说,伊商敏近来变得非常沉默,听见余瞳的话,抬起脸望向门口的女人,唔了一声又没精打采地俯下身继续手中的作业。
“请坐吧,如果言语不方便,咱们可以用笔谈……”白衣男人露出和煦的微笑,将中年fù女让到黄杨木几案边,递上纸笔。
那个中年fù女丝毫没有客气,坐定了提笔就写:我叫方容,你是怎么知道我言语不方便的?
“你身上有非常奇怪的方术痕迹,不夸张的说,是我修法以来从未见过的,带着灰色光芒,应该是限制感官的类型,而且自进门来,你始终一言不发,大概就是口舌方面的限制了!”余瞳眉毛紧蹙,一脸的疑惑不解,“真是古怪,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施下这种方术?”
方容俯下头,发丝掩住眼部,咬牙切齿,用力地一笔一划在纸上写字,像是在用刻刀:应该是一座雕像,我父亲传下来的一尊地藏王雕像,它与我的丈夫陈建民似乎产生了一定的关联。
事情要从八年前说起,我父亲因事故去世后,陈建民负责整理他的遗物,从他那里带回了这尊瓷制地藏菩萨雕像,从此之后,陈建民就一点一点变了,首先他开始每天礼拜上香,然后不到两年,声称被地藏王菩萨选中,传扬佛法,他开始做出很多令人惊讶的事,例如堵在小区门口,散发关于恶业因果的传单,多数人对此不屑一顾,当然也有一些人被他打动,开始信奉那尊地藏王菩萨。
信徒(2)
假如就一直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影响,可是从今年初开始,一直对此抱着怀疑观望态度的我,似乎渐渐让陈建民不能忍受,他要求我背诵十轮经,抓紧一切机会向我讲法,终于有一天我不耐烦地说:如果这尊瓷像不是菩萨,你现在所做的事不是很可笑?如果它真是号称安忍如地、静思秘藏的菩萨,有这样的大智慧,想必也不会强迫别人信奉它!说那番话时,我和陈建民,还有另几个信徒就站在佛龛前,他吓得脸色铁青,用畏惧的目光看向那尊雕像,一副想将我拉出门,却又不敢的畏缩样子,隔了半天才勉强说出话来,他怪我忘了恶业因果中,毁谤三宝的,会有耳聋口哑的报应,还说,菩萨生气了,对他说要给我惩罚。
我当然对此哧之以鼻,可是没过多久,怪事发生了!我的嗓子越来越哑,直到完全失语,去医院检查时,耳鼻喉科的医生说,我的声带出现了非常奇怪的退化,完全没有办法拯救,我很害怕,开始向那尊雕像膜拜祷告,不知道你是否明白那种感觉?信仰多出自于畏惧之情,其实并不是发自内心……可是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的嗓子却再也没有恢复。
如果这件事对我来说是件苦难,那么随后发生的事,在我心中,简直就是一场灭顶之灾。最早开始信奉地藏王的一位邻居叫蔡家保,就住在我家楼下,已经六十多岁了,退休在家过着养花种菜、钓鱼喂猫的闲适生活,在目睹着我和陈建民在佛龛前争执、又得知我失语后,他变得有些心事重重,虽然按照大家的习惯,每次顶礼、拜佛从来不曾拉下,可是总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曾有好几次向我表示过疑虑和同情。
终于,老蔡在两月前的某个傍晚来到我家,和陈建民进行了一次长谈,大概意思是说:信奉佛教让他想了很多更深层面的东西,例如求得脱离六道之苦、想去极乐世界,是不是也算一种人生的贪念,如果开悟大智慧,应该对一切无所畏惧,那么就坦然接受业力轮回给他的命运就好了!总之中心意思就是,他不愿意再信奉地藏王菩萨,即使籍口再婉转,陈建民的脸色还是越来越难看,两个人争执起来,其间也说了很多不客气的话,而我在旁边,也完全听明白了,让老蔡做出这个决定的正是我的遭遇,他认为,普渡众生的菩萨不应该拿这种手段来惩罚信徒。
那天老蔡和陈建民闹得不欢而散,果然从那天开始,他再也没有参加过信徒们的聚会,可是过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身上发生了非常可怕的事
笔谈在这里中断,方容脸色铁青,怕冷似地缩成一团,握着笔的手在拼命用力,可以听见骨节格格作响,几次三番试图平息心情继续提笔,都失败了,直到余瞳起身给她倒了杯温热的清茶,哆嗦着将那杯茶一饮而尽,略定定神,方容重新开始笔谈:
信徒(3)
老蔡习惯在每天晚饭后,带着猫粮送到小区后门喂流浪的野猫,平日里流浪猫们都待他很亲昵,可是那天傍晚,据后门的保安说,老蔡一出现在后门,马路上,灌木丛中,围墙上,就开始陆续出现很多陌生的野猫,可以看见从远处还有不少猫向这里集中,老蔡有些惊诧,但还是端着大碗向平时喂猫的墙角那边走去,那两个保安说,天色已晚,看着路灯下,上百只猫无声无息地或立或坐,直勾勾地看着老蔡走过来,那情境别提有多么诡异了。
老蔡大概也有些害怕,所以没像平时一样将碗里的猫粮分成数份放在路沿边,而是直接弯下腰将整只碗放在地上,事情就那样发生了,一瞬间,所有的野猫都像有人指挥般,同时跃向他,灯光下上百对猫眼熠熠发光,像鬼火熊熊燃烧,老蔡发出凄厉地惨叫,整个身体似乎变成了毛皮的瀑布,从头到脚都淹没在猫群中,保安们大吃一惊,拿着甩棍和灭火器上去援救,可是当时的情境,只能用无间地狱来形容,不管多少猫被打落踩扁,还是有更多的猫从四面八方蜂捅而上,它们都是一样的表情,掀起上唇,发出令人心寒的嘶嘶声,前仆后继,无所畏惧。
老蔡开始还能够站立,一边东倒西歪,一边放声嚎叫,随后只能滚倒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哀鸣,所经之处,好似活动的凹地,四面的猫群就像疯狂的河流向他的方向集中,越来越多的保安闻讯赶来施救,我和陈建民也听到消息,赶到了现场,当时老蔡已经不能动弹了,多数猫也被打死,有几只体型较大的猫倒在他身上,一时间没有断气,伏在那里,嘶嘶作声,露出雪白的利齿,仍然露出像猛兽护食般的表情,突然之间,还幸存的那些猫,就像约好了那样,同时向四处逃窜开,几秒钟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现场惨不忍睹,老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貌,五官都已经分辩不出来,鲜血淋漓地躺在地上,施救的保安和业主,有不少被抓伤,来了好几辆救护车才将人完全拉走,我们和其他围观的人站在那里,看着满地狼籍零散的猫尸,空气中散发着浓烈的怪味,除了血腥,还有那种死猫排泄物的味道,夜空中回响着一些濒死的猫发出的凄厉惨叫,我在人群中看见了其他几个信徒,他们也遥遥看着我和陈建民,脸色白得像纸,眼中的神情完全相同,那就是极度的恐惧,还有极度的陌生。
大多数人都散开后,我看见陈建民还站在那里,毫无表情看着其他人收拾猫尸,我拉了拉他,他这才转过身,步履蹒跚地跟在我身后回了家,刚坐下,我就看见他的额上,渗出一颗颗冷汗,然后那大颗汗珠汇集在一起,像河一样向下淌,他声音嘶哑地对我说:都怪我!是我在本月初焚香礼拜时和地藏王菩萨通了灵,是我告诉他,老蔡背弃了他……他哭出声来,左右开弓用力抽自己耳光,一边嚎叫起来: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啊……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这算什么普渡众生?这算什么大愿佛祗?
信徒(4)
我吓得扑上去,拼命捂住他的嘴,我害怕他说的这些大不敬的话,会被那尊雕塑听见,又会降临下什么可怕的惩罚。虽然谁也没有明说,虽然信徒们照常礼拜,但我知道,他们都明白老蔡的死是什么原因,如今他们每个人的心里,对那尊雕像已经没有发自内心的信仰与遵从,有的只是无边恐惧,有时候我也在想呢,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信仰,大概都是来源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吧?
小区内其他人家已经不敢和我们有任何往来,老蔡的家人在他去世后,无声无息搬离了我们楼下,从此不知所踪,身边的人,躲避我们就像躲避最凶险的传染病,就连那些因为畏惧地藏王菩萨法力、还在与我们保持来往的信徒,也变得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和我们jiāo谈时,字斟句酌就不必说了,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其实我很早就听说过余瞳先生的大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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