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解决办法……现在,她去世了,我不想,不想听见别人这么评价她:一个粗枝大叶、毫无生活情趣的女人,因为自己恍惚中的过失,丢掉了xìng命,完全是咎由自取!猜到别人可能会这么想,我的心里,就像被刀割过一样疼痛!”
姚嘉深深垂下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纷乱地滴在膝盖和手背上:“我一直相信,松泠大概是被什么东西纠缠着吧?可是毫无凭据的事情,又有谁会相信?所以,希望余先生,能够帮助我,找出事情的真相!”
余瞳一直抱臂坐着,姚嘉叙述完毕之后,并没有立即开腔,沉吟数分钟后,略略仰头,露出礼貌温柔的笑容:“听起来,是有些不太寻常!”
“不过如果要造成这种境况,原因有很多,某些致幻的道法方术,擅长迷惑之术的妖怪,以及存心不良的亡灵,只是单纯听你这么叙述的话,实在没办法判断……姚小姐,是否能回忆一下,张松泠在运气变差之前,是否遇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情况?”
姚嘉半垂眼帘,皱起眉头尽力思索着,半天才说:“松泠的生活非常简单,没有男朋友,并不热衷于jiāo际往来,生活非常有规律,除我之外,也没有特别知心的朋友,我实在是想不出,像她这样的人,会招惹上什么……”
“这样啊……”余瞳轻声低语,“虽然比较麻烦,看来也没有其他办法了!请你稍候……”
姚嘉看见穿白色唐装的年轻男人自蒲团上站起身,进去里间,隔了数分钟,手中拿了一叠黄色符纸径直走到她身边,倾身递了过来:“这是清定符,如果某些不好的东西在近前,会立即起火燃烧,在同时,释放出镇定清平的行气结界,虽然实质上并没有辟邪押煞的能力,但是不论对妖怪还是对亡魂,都有一定的安抚作用。”
捉狭鬼(3)
姚嘉缓缓将那一叠绘满朱砂符咒的黄纸接在手中,望着他,有些不安地问道:“你要我怎么做?”
“在张松泠经常出入的地方贴上,公司、房间、散步的公园、看风景的阳台之类的地方,如果真得沾染上什么东西,想必短时间内不会离得太远吧,如果符纸出现自行燃烧的情况,马上来找我!”
虽然姚嘉隔三四天便会登门拜访,可是每次带来的,都不是什么令人振奋的消息。
“偷偷将符纸贴在松泠的办公桌下,可是,没有反应呢!她房间里那几张,已经贴了好几天了,也全都完好无缺;甚至随身带着符纸,在公司到家里之间的路途上,来回走了好几趟;她经常去购物的社区超市,也去过好几次了!”姚嘉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可是对于张松泠的事,还是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热忱。
“难道真得是我弄错了?”这样奔波了近半个月,姚嘉不免有些灰心丧气。
“再仔细想想,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地方?”余瞳温和地提醒着。
“应该没有!”姚嘉喃喃低语,突然想起了什么,提高了声音,“如果是你说的致幻一类的道法方术,清定符应该没有用处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
还未等余瞳说完,坐在窗下穿着校服的少女便仰起头打断:“可能xìng不大,致幻类的方术一般都有针对xìng,也有一定的时效xìng,不会延续那么长时间,也就是说,张松泠偶尔看错或是做错,有可能是道法的作用,但长年累月被第十四级台阶绊倒,每次都吃不到想吃的菜,或是买不到想要的衣服,应该不是道法方术能解释的吧!除非那个施术的人,一直跟着张松泠,时时刻刻不间断地作法,修法界哪会有这样无聊的人?”
“看来只有扩大范围了,包括松泠她数月才会去一次的电影院,还有半年前去过的咖啡馆……能再给我一些清定符吗?想赶在去儿童福利院之前,把这些事全都作完,松泠走后,很多孩子一定非常想念她……”说到这里,姚嘉突然停下话头,双眼发直,整个人僵在那里。
“儿童福利院!”她几乎是尖叫出声,“那里……”
看着姚嘉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样子,伊商敏有些担心她会喘不上气:“别急!你慢慢说!”
“松泠她生前一直去的地方,还有儿童福利院,我怎么忘记了!”姚嘉激奋得全身颤抖,“至少每两周要去一次,就算出差或是有事,也会委托我代她去,都是义工的活,陪玩、洗衣服、做饭、清洁房间之类的事,里面很多孩子,都很喜欢她!”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姚嘉就再次造访了水产大院这幢陈旧的小楼,急匆匆掀帘冲进那间简陋的房间,她的脸色煞白,像是碰见了什么极度可怕的事,随风卷进一股淡淡的焦糊味。
“清定符……清定符烧起来了!”姚嘉气喘吁吁地高声叫着,“贴在小武房间的门框上,就在我眼前腾起青烟,烧成了灰烬,随后我口袋里的一卷清定符也在同时燃烧了起来。”
捉狭鬼(4)
“请坐下慢慢讲,你说的小武是谁?”余瞳走到她身边,温暖有力的手掌按在她的肩上,给她传递来莫名的安慰与镇定。
“对不起!”姚嘉嗫嚅着,好像在一瞬间脱力,软倒在藤椅上,“今天一早我就赶去了儿童福利院,对院长说了松泠去世的消息,唏嘘感叹之余,她也告诉了我一个消息,福利院孩子的宿舍楼,在闹鬼呢……就在小武的房间里。
小武是福利院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四岁被人遗弃在福利院门口,患有先天xìng肺发育不全,因为个xìng孤僻古怪,一直拙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当对人表示喜爱和高兴时,会动手用力打对方,因此没有像其他福利院的孩子那样,合住五至六人的房间,而是专门给了他一个单间。最早发现异常的,是福利院的清洁工,正当她像往常那样,在那间房做清扫工作,无意中抬头,看到墙上的挂钟,竟然发现指针在飞快地旋转,大惊失色逃出房间,当生活老师和她一起来到房间的时候,发现不但指针在旋转,连房顶上的电扇也开始转动,可是当时,电源根本就没有开启。
松泠在生的时候,对那个叫小武的孩子格外关照,刚开始不论怎样呼唤他的名字,或逗他玩耍,完全不能得到回应,为此松泠专门研究了自闭症,得知患自闭症的孩子,大多对数字会有特殊的敏感,带来了计算器和数字玩具,果然吸引了小武的注意,渐渐的,他会抓住松泠的手指,指向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好像松泠是他身体延展而出的一个部份,在松泠陪伴之下,能够展示令人咋舌的心算水平,迅速计算高于四位数的加减乘除,除了某些刻板的行为,例如一定要对齐脚尖,忍受不了架子上搭得不够整齐的毛巾,盯着旋转的物体能够出神半天,除此之外,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也变得像个正常的孩子了!真是令人感动啊,连院长也这么感叹着。
随着时光流逝,小武越来越依赖松泠的陪伴,每当看见松泠出现在教室门口,整张脸就会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对任何人都不予理睬的他,只愿意听从松泠的呼唤或指令,和任何人都不会有目光jiāo汇的小武,会用孺慕的目光盯着松泠,口齿清晰地叫她姐姐。
可是去年秋天,小武突然患上了严重的肺炎,而那时,松泠恰巧不在本地,要出差一段很长的时间,见不到松泠的小武,脾气暴燥,完全不愿意配合治疗,总是趁人不备离开病床,四处游dàng,因为先天肺发育不全,还有那样的境况,对于平常人来说完全可以治愈的肺炎,终于恶化到不能挽救的程度,去世的时候,十岁刚过的小武,无力地躺在床上,凄切而执着地叫着姐姐,嘴里溢出大口大口的血xìng泡沫,令人不忍卒睹!虽然松泠尽力赶回,终于还是没能见他最后一面,为此她伤心yù绝,也非常自责,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
捉狭鬼(5)
听到院长谈到闹鬼的事,却让我想到了这段往事,生起了疑虑,说起来,松泠碰到不走运的事,好像正是从小武去世之后开始的呢!在院长的陪伴下,来到小武的房门之前,将事先就攫在手心的一张清定符贴在门框上,那张符纸就在我眼前突然冒出青烟,被桔红色火苗吞噬,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裤袋处传来灼热和刺痛,那一卷清定符全部都燃烧了起来,袋口冒出青烟和火苗,我尖叫着扑灭火苗,飞奔着离开了福利院,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即赶来找你了!”
“如果是整卷清定符烧起来的话,那个彼岸的幽魂,心情一定非常差吧……”听完她的叙述,余瞳若有所思地低语,“不过那种数量的清定符,全部用上的话,应该可以安抚他很长一段时间,今天傍晚赶过去,完全来得及!”
伊商敏像往常一样,在傍晚放学后来到余瞳家里,和姚嘉一起,三人坐车赶往W市儿童福利院,在生活老师陪伴下,来到小武的房间前,走廊是光滑的水磨砂砖地,倒映着暖暖的白炽灯光,涂着米黄色油漆的门上,一人高处嵌着一面玻璃,可以大概看清房间里的情况,向房间里略略望了一眼,余瞳便转向姚嘉,微微点了点头:“不出所料啊!”再朝向生活老师,绽开温和的笑容,“如果方便的话,请开一下门吧!”
生活老师打开门锁,已近立冬,白昼变短,房间里已经非常昏暗,玻璃窗上粘着半透明的白色雾光纸,姚嘉在一旁解释道:“因为小武的某些强迫症行为,难以忍受窗帘的不平整,所以粘着纯色的雾光纸……”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铺和一个小小的书桌,在门框顶上钉着一排米黄色吊柜,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只时钟,指针走动时,发出微弱的哒哒声,余瞳先迈步走进狭小的房间,伊商敏跟在他身边,因为空间实在太小,生活教师和姚嘉,只有站在门边,睁大眼睛向里张望,脸上多少有些期待和紧张的神色。
伊商敏那双能够看透彼岸的眼睛,已经看见,床上一个瘦小的背影向隅而坐,头发有些长,发尾细细软软覆盖在骨节突出的后颈,灰暗虚渺的身影弓成一团,头颅垂在两膝之间,心头一沉,果真是魂魄呢!侧头望向余瞳,穿着白色唐装的年轻男人,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悯,轻声呼唤着:“小武!”
那个蜷缩着的背影,缓缓抬起头,微微侧过脸,透过覆在前额的乱发,可以看见苍白稚嫩的脸庞上,布满灰黑色烟雾,茵蕴四散,男孩发出虚弱的询问声:“能够看到我的话,你看见了姐姐吗?”
“对不起!”余瞳静静盯着他,“并没有看见,松泠姐姐她,看来并没有和小武一样,选择留下……”
男孩发出悲伤的抽泣声,像坐在转椅上一样,慢慢转过身体,直勾勾地盯着门边的挂钟,指针在他的凝视下,渐渐加快转动速度,直到快得像旋转的陀螺。
捉狭鬼(6)
“姐姐她,食言了啊!亲口对我说过,不会像已经记不清面貌的父母那样,将我抛弃在福利院门口,决对不会做出这种事。在经过三年的努力,想要教会我叫一声‘妈妈’,最终得到的只有失望,终于失去耐xìng,那两个被称为父母的人还是将我抛弃了……终于还是厌烦了吧?对于我这样完全没有可取之处的孩子,姐姐终于厌烦了吧?我相信她,是那么相信她,可是姐姐,还是像那两个人一样,将我丢下了!”
“姐姐答应过,十岁生日一定会来看我,可是当那天到来,并没有等到她,站在门口等待着,从清晨到傍晚,低着头试图将脚尖整齐地并在一起,不知什么时候下雨了,秋天的雨真冷啊,打在身上,连血液流动似乎都变得慢起来了呢……任何人也没有办法将我劝回去,他们说的话,我完全不能理解,也不想理解,反正是和姐姐完全无关的话吧?就这样生病了,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像被割裂,每一次呼吸都会带来巨石挤压般的钝痛,心情很不好,不论谁靠近,只要感到不是姐姐,都会用力踢他们,抓住每一个没人注意的机会,下床四处走动,在福利院每一个角落寻找着姐姐,潜意识中有些愉快,如果我一直这样生病,姐姐就会来了吧?
这么想着,可是最终失望了,直到我死去,姐姐也没有再出现,怀着想见到她这样一个念头,发现自己终于摆脱了被感官禁锢的、有缺陷的身体,反而是件好事吧?不会每次需要用力拍打姐姐,才能表达我的喜爱之情,终于懂得怎样才是真正的相处,曾经被深深埋藏的真实自我苏醒了,期待能够像正常的孩子那样,对于姐姐的关怀爱护作出回应和报偿。下定决心,就这样吧!以后一直陪着姐姐生活,和她玩游戏,逗她开心起来,放声大笑,就是小武我想做的事呢!再看到姐姐来到福利院时,就那样悄悄跟着她回家了,窃笑着,就像整个人被幸福充满、最快乐的孩子那样,牵着姐姐的手回到了家,在看着她走最后一级台阶时,做了点手脚,害她差点摔一跤,这样,她就会意识到我的存在了吧?
后来一直这么做着,让她常常绊倒在最后一级台阶上,总是让她拿着某件东西,却四处寻找,藏起她的报表和工作总结,等她重新做一份之后再将东西变回她眼前,有意让她选择餐厅没有的菜式,或者使她看中没有尺码的衣物,这些事,我做得很开心,简直是乐此不疲。在那场车祸之前,从来没有考虑过应该不应该,能够从我粗暴的拍打中,理解我是想表达喜爱之情的姐姐,这些事应该完全没有仿碍吧?只是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那天像往常一样纠缠着姐姐,伏在疾弛的车窗前,玩弄着幻境之术,让姐姐看见一只苍蝇在车中四处飞舞,为什么会这样……姐姐为什么会双手松开方向盘呢?作为普通人来说,即使车里有只苍蝇也没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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