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袂上不知沾满了秽物,罗带衣襟略显凌乱,散乱的发髻上插着一朵大红花,嘴角流涎,目光痴傻,却难掩俏丽姿容的少女,十指扣紧,抱着一个姿容俊秀的男子。
“不要欺负媚儿。”少女喃喃说着,她不要松手,她一松手,神仙大人就跑了,这个救她的神仙大人真好看,她不要松手,就是打媚儿也不松手。
“主子!”白府护卫慎言,慎行,双双欲抱剑上前,这痴儿给脸不要脸,救了她,竟在大街上抱着主子,还不撒手了。
“退下。”白尘皱眉喝斥,如若同她动武,他们和刚欺她的人,又有何分别。
一脸不羁的慎言撇嘴道:“是这痴儿太不识好歹了,瞧她一身污的。”在慎言心中,主子天上有,人间无,就是与那尊贵无双的帝女结亲,自家主子还委屈了三分。
“慎言,她本是一痴儿。”白尘蹙眉,这个痴儿,手无缚鸡之力,本就可怜,在这皇城脚下被欺,也无一人帮她,他实在是看不过眼。
“主子,现下人多眼杂,口舌多,事非也多,男女授受不亲,主子又是有婚约在身之人。”面像敦厚的慎行却是考虑的更多。
白尘一愣,脑中闪过一张如花笑靥,见周围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对着他和痴儿指指点点,耳根一红,伸手一推,这痴儿却是抱的极紧。
天边火烧云还未褪去,路边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冰糖葫芦,冰糖葫芦。”“烧饼烧饼,刚出锅的烧饼嘞。”
见慎言慎行目光不善,迈步上前,急道,“去买一串冰糖葫芦。”
好哄歹哄,痴儿倒是撒了手,举着红通通的冰糖葫芦,一边笑,一边口水直流,“回去和娘亲一起吃。”
温思卿抱着大肘子,走近就见白尘拿着冰糖葫芦,哄的那少女眉开眼笑。慎行余光扫过,见一只熟悉的大黑猫,张着粉粉的嘴,露着大尖牙,打着哈欠,一惊,拉过慎言,“见过温小姐。”
温氏,皇族之姓。
白尘柔和笑容还未敛去,偏头就见他的未婚妻,俏生生的立在不远处,抱着大黑猫,明媚的眼瞧着他,绷着脸,不笑也不恼,看不出喜怒。
“我也要吃冰糖葫芦。”少女声音脆脆的。
少女身旁的一抹青影一阵风般的来去,讨好笑着,举起冰糖葫芦便要喂给她。
温思卿一把夺过冰糖葫芦,狠咬一口,瞪眼瞧着风青末,怎么这般没眼色,她缺的是这一口冰糖葫芦吗?利落转身离去。
风青末目光扫过还拉扯不清的两人,眸光闪过戏谑,转身匆忙跟上。
慎行皱皱眉头,帝女身边那个少年,刚才瞧主子的眼神,很不善。慎言嘀咕道,“这帝女,和主子连声招呼都不打。”
“打招呼,难道招呼一声,白公子你怎么在大街上,和一个女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慎行没好气的说道。
“喂!话也不是这般说的好吗?虽然,虽然”慎言第一次这般没底气,刚才好像是帝女,把主子抓了个正着。
“她刚才是生气了?”白尘小心翼翼的问道,心里又喜又忧,见那个少年要喂她,心里又是酸酸的,她的心情是和他一样吗?
慎行瞧着主子少见的皱眉,目光闪闪烁烁,紧抿着唇,一脸纠结难耐,心中暗叹,主子恐怕是极中意帝女的。丞相权倾朝野,主子又是人中龙凤,天下的女子,哪一个不能握在手里,可惜那个女子是帝统继承人,她身边那个少年只在身世上输给了主子,主子相貌才能都差上一盏,且那少年,,瞧着也是心怀不轨,丞相又把主子当宝一样,不舍得他成了婚,埋没了才华,现下主子这般拎不清,只能看帝女怎么想此事罢了。
慎行叹了口气,“帝女大许是恼了,主子以后行事切不可再,再与人不清不楚。”
温思卿抱着大肘子,心下百转千回,她去白尘他们面前晃悠一圈,不过是为了警示,在大街上拉拉扯扯,又没实质发生什么,她可以不在意,但嘴长别人身上,她不想在还没登位,天下人就开始谈论她的桃色是非。
白尘与她是政治联姻,他是丞相最疼的幺子,而丞相身后代表着半个朝政的势力,但温思卿不得不承认,从德行样貌身家,白尘也是最合适的结亲人选。她与白尘都已年满十六,丞相那边舍不得,不松口,她也不可能上赶着和人成亲。
又想到白尘的性子,纯良过度,狠辣不足,中宫之主也不知担不担的起。
但,不管怎么说,她绝不允许这门婚事出现意外,否则,就是在打宁朝皇室的脸。
风青末步子轻快,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白尘身份摆在那里,丞相之子,从第一次见起就把他碾进尘埃,觉得此生拼尽全力,也无法守住她,那个痴儿倒是提醒了他,白尘今天可以有痴儿,明日就不能有其它女子吗?今日能拉拉扯扯,明日就不能发生些别的什么吗?
丞相之子又如何?能欺到帝女头上?
温思卿站定,扭过身找风青末。
路边几个小童拿着焰火,互相追逐打闹,笑闹叫喊,小髻一巅一巅,三五两个文人才子,拍扇晃头对着一灯谜说着什么,也有同游的少男少女,持灯笑语,来往人衣襟摩挲,也有人被挤了大声喝骂,也有人小心赔罪,远处敲敲打打,一条黄龙翻舞,有人避闪,有人追观,有穿金带玉的人,有拿碗乞讨的破落者。
那个少女,站在半明半暗的花灯下,白裙翩跹,一双明媚的眼瞧着他,众里寻她千百度,他望了千百度的人啊,他望得心都疼的人啊,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饿了。”吃完饭,啃完冰糖葫芦的某人,脸不红,心不跳的板着脸,生气,刚才他绝对是故意的,她是问白尘要的,她在敲打白尘,他凑哪门子热闹?
“二两馄饨来咯!”温思卿旁边,馄饨摊水气喧天。这家馄饨摊开了几十年了,口味最是正宗,温思卿每次出宫必定会吃上一碗。
大肘子也探出头来,一张胖脸满是急切。风青末心底暗笑,踱步上前,“两碗馄饨,多加虾皮。”
温思卿身上没钱,一个子也没有,因了她总是丢钱,欠条差点打进花楼里,出宫就由风青末带了。
拿出小碟,把虾皮挑给大肘子,温思卿盛起一个馄饨,急切的放进嘴里,香滑细嫩,百年汤底的鲜,肉的弹,馄饨皮的软,紫菜纠缠在舌尖,小葱再次提香,让人恨不得舌头也吞下去。
餍足之后,温思卿忘记生气了,提着猜灯谜得来的灯,走的欢快,一路和风青末戳戳点点看看,“我还想吃汤圆。”
“太晚了,会积食,宫中也有。”
“哼。”温思卿一路碎碎念着走。
忽地,一个迎面来的身影,展开一臂,在人来人往中拦着他们的去路,温思卿心中一紧,刺客?
那人着绯红罗裙,夜风吹过,裙摆飞扬,纤细的身影有一种倔强的气质,而脸上戴着一赤鬼面具,那面具像是用干葫瓜做的,只露出眼处两孔,瓜皮上胡乱画着大眼和巨嘴,顶上挂着须丝之物作头发。
好丑。
待走近,那人伸出手,手指纤细洁白如玉琢,然后一点点揭开赤鬼面具。
温思卿怔怔看着面前的人,周围的人声,敲打声,焰火声,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来往的人流都成了她的背影板,那人站在月前,风吹过她的裙角,她腰身纤细的好像要随风归去,她青丝及腰,发尾轻飘,她肤白如雪,闪着冷光,她凤眸如丝,却清冷无波,秀气的鼻,殷红的唇,她站在那里,满身月光如练,她是月中来的仙人罢。
“小蝶?”如此震撼人心的美人自是见之难忘,如此恶俗的名字,挂有这般绝代佳人身上,也莫名好听起来。
小蝶是一个伶人,在宫中唱过一次戏,温思卿拉着风青末偷跑去找那个虞姬,那个蝉鸣的午后,小蝶坐在铜镜前,戏服未脱,卸了半面妆,回眸那一眼,
风华绝代。
温思卿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若我是男子,我必把这娇娇儿捧在手心,免她苦,免她忧,免她一世颠沛与流离”
“小蝶!”温思卿往前一蹦,满脸放光的往小蝶身上凑。小蝶手一缩,连个眼尾都不给温思卿,瞧一眼站在原地的风青末,戴上赤鬼面具,避开因她容颜吸引来的人群,飘然离去。
啊,高冷的美人,给我一个机会,请让我拜倒在你的罗裙下。
“口水流出来了。”大肘子凉凉的说,温思卿抬手擦擦莫须有的口水,继续伸着脖子望着那远去的绯红身影。
“那死兔崽子的脸不比小蝶差吧?也没见你多喜欢啊。”大肘子觉得,宿主这般行为太丢人了。
“风青末是看习惯了啊。”温思卿继续花痴。
“呵,女人。”
风青末拖走恋恋不舍的女子,“我们去吃汤圆。”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du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