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据推敲的。
周奉言捧着额,用力地闭了闭眼,近乎咬牙地道:「丫儿,冀王看上的是周呈晔,适巧那段时日他们发生了一些不愉快,所以冀王闹我的罢了,也可以说是拿我出气,恼我不替他说情。」
「真的?」周呈晔周将军……呃,似乎听爷提过冀王颇看重周呈晔,原来是这种看重。
「胡乱看什么春宫图,胡乱瞎扯什么啊!」周奉言真是啼笑皆非,被她激得脑袋都快懵了。
「春宫图也是从爷的书房拿来的,莫怪我这么想。」她幽幽地说着。
很多事情觉在一块,似是而非,能怪她吗?
「我又没看过,那不是我的。」他没好气地道。「你们简直是胡闹。」
「爷没瞧过?」她头垂得更低了。「我看完了……」
周奉言睨她一眼,托着额,彻底无言。
「那……既然东风不欠,为什么爷不跟我……」
周奉言叹了口气,终究决定开诚布公。「丫儿,虽然我换来了姻缘线,但我终究难安,要是圆了房有了子嗣……」
「春宫图里有写……那个……男人就不会有子嗣……」细微声响犹如蚊鸣。
周奉言怔了下,意会后,俊颜慢慢地烧红起来。看得也未免太仔细了……
房里突地静默,两个羞透的人压根不敢偷觑对方一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奉言勉强端起了几分威严,道:「要是避子嗣你不在意,那晚些圆房也无妨,我现在只希望你一切安好,避开任何可能的危险,而且接下来朝中有许多异动,这事就暂缓。」
于丫儿垂着脸点头,好半晌才轻声道:「我可以再问爷一件事吗?」
「嗯?」
「为何近来我抱着爷时,爷总是会浑身僵硬?」
周奉言再一次呆住,差一点点就要石化了。
「爷讨厌我了吗?」她抬眼问。
「不是,我只是」瞧她忍着羞涩追问,他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因为爷对我……那个了?」她偷偷地又靠近他一些。
周奉言垂眼瞪去,从她的眼里读出了「那个」的意思,教他又羞又恼又不知所措,只能发狠地瞪着她,仿佛从她口中吐出这意境有多不应该,哪怕她已经用极隐晦的词带过。
'十丫儿眨了眨长睫,忍俊不禁地喷笑。
她这一笑,教周奉言更懵,头一次发现自己竟是如此不懂她。
「爷是不是忘了害怕这件事了?」她笑问着,哪怕他正板着脸,她还是理直气壮地偎到他怀里。
「你……」
「夫妻之间不就该是如此吗?有时吹胡子瞪眼,有时恼羞成怒,因为咱们都是活生生的人,贴近就发热,分开就发冷,而不是像爷这般,把我当瓷娃娃般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眼里看着我,满心只想着算计防备,怀里抱着我,却还是不安恐惧。」
「丫儿……」他看不透她,但在她眼里他反而透明了。
「爷,咱们好不容易可以重来,我不知道爷是怎么想,可对我而言,眼前的时间就像是付出代价跟老天偷来的,我只想跟爷好好地过,可以陪着爷笑陪着爷闹就好,我就在爷的身边,爷为什么要恐惧未定而不绝对的将来?」
垂眼瞅着她,他真没想过在她眼里,他竟被看得这般透彻。
恐惧来自于拥有一线生机后的绝望,每每当他寻到了一丝光芒,黑暗随即铺天盖地地将他吞噬,一再一再地嘲弄他,终究恐惧成了深植的蛊,心尖上一点风吹草动,就从黑暗里伸出爪牙,教他寝食难安。
而她,竟都看在眼里。
「丫儿……」他紧紧将她搂进怀里。
在丫儿的记忆里,只记得上一世的痛苦,而他是整整背负了六世,她的六世死去,几乎快把他逼疯,为了让她活下去,他早已不在乎其他。
他忘了非要让她活下去,是为了可以让她伴着自己,如今她明明就伴着自己,他却和无形的恐惧对峙着。
「虽说爷是因为爱得深才害怕,可我不介意你爱得少一点,害怕少一点,陪我多一点,宠我久一点。」她像猫儿般蹭着他。「多点时间相处,等哪日,我们……生个孩子吧。」
「你的脸好烫。」他直瞅着她羞红的俏脸。
「你也是。」不遑多让呢。
周奉言闭了闭眼,叹了口气,看向门板,就见数道人影几乎都贴在糊纱的门板上。
「再把门撞开,后果自理。」
外头响起抽气声,没一会,人影消失无踪。
「咱们早点歇息吧。」
「嗯。」
让她在怀里偎着,被子才刚拉上,便又听她说:「爷不亲我啊?」
他顿了下,用力地将她按在胸膛上,不让她半夜点火。
她贴在他胸膛上,瞅着衣襟底下的肌肤一片烧红……呵,逗弄爷似乎也挺有趣的。
没有子嗣也没有关系,只要两人可以相执一世,也是一种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无波,对于丫儿而言,这就是福气。
但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一如海上的浪,一波又一波。
「丫儿,你在瞧什么?」巴律从旁边晃来,精准地挡住她的目光。
于丫儿二话不说将他拨开,指着远方别馆前的男人。「他是谁?」
巴律煞有其事地回头望去,微微眯起俊眸。「喔,丰兴来的商旅,应该是姓高吧。」
「替他牵马那个是谁?」
「有吗?」
「有,就在你挡着我的视线时,我瞧见了陆哥替那个男人牵马。」于丫儿说得斩钉截铁。
巴律狠狠地楞了下,瞠圆了俊眸,一脸难以置信。「陆哥?你怎么会……」陆得长年待在空鸣城,她与爷成亲时,待在空鸣的陆得和常阳的肆衍都没赶到,哪怕爷曾跟她提起还有哪些兄弟,她也不可能知道陆得长得什么模样。
于丫儿抿了抿嘴,暗恼自己口快,正忖着要怎么圆谎,却见那位姓高的男人牵着马直朝这儿走来。
「高爷要外出?」巴律闻声回头招呼着。
「要出趟远门。」
「那就记得别过江了,这几日天候不佳呢。」
「知道了。」高钰不置可否地扬起浓眉,临走前瞥了于丫儿一眼。「红颜祸水呐,多珍重。」
于丫儿不解地皱起眉,摸了摸头,她的帷帽戴着,他看得清她长得什么模样吗?
「高爷生xìng狂放了些,随口说说,你别搁在心上。」巴律虽也不满高钰的说法,但就当他随口说说,他们随便听听。
「他看起来不像个商人。」他的眼神太过锐利,佣懒噙笑间有股浑然天成的气势,那不是一般商贾会拥有的气质。
「嗯……商人种类很多嘛。」
「他认识爷吗?」
「见过几次面是有的。」巴律随口jiāo代着,想起方才她提起的事,不禁问:「你怎会认得陆得?」
「呃……」
「巴律。」
「拾藏,你怎么来了,爷呢?」听见拾藏的叫唤,巴律一脸意外。
「在外头,来接夫人。」拾藏沉声说着。
「接我?」她看了看天色,还未正午呢。
「爷说要上永春岭放纸鸢,想找夫人一道去。」
于丫儿听完后更加意外。九九早就过了,那时没放纸鸢,反倒是挑在这当头?但既是爷的邀约,她岂有不赴约的道理。
一坐上马车,望向周奉言那温润如水的笑眸,她跟着笑眯了眼。
「爷宫中无事吗,要不怎会挑这时候放纸鸢?」坐在对座,她摘下了帷帽。
「皇上龙体无恙,总算教人放了心,想要早点回府,突然想起九九没找你一道放纸鸢,所以就挑了今日。」
「可是过了九九是没有小贩卖纸鸢的。」
「放心,我已经差人准备妥当。」
来到永春岭,一下马车瞧见拾藏取出那一迭纸鸢,数量多得教她想细看,却被牵住了手,直朝隘门而上。
「脚会疼吗?」周奉言柔声问。
「不会。」她勾弯唇,笑眯如灿星般的眸。
她恨不得路更长,让他们可以手牵手慢慢地走,可惜一会便到隘口。周奉言将属于她的纸鸢jiāo给她,而后将拾藏手上的纸鸢取过一半。
当她放开手上的纸鸢时,就见漫天飞舞着纸鸢,五颜六色看得眼花撩乱。
「漂亮吧?」周奉言笑问。
「原来爷不是想放纸鸢消灾,只是想放纸鸢而已。」她笑眯眼地偎在他身边,看着乘风飞翔的纸鸢上下盘旋着。
「怕你在府里闷出病来。」近来,她进牙行的时间不长,再者也并非天天到牙行走动,他知道她是想让他放心,对她更感心疼。
「不会,在府里待着也很开心。」近来她在家里制衣,衣裳已缝制好,但她想要在上头绣些花样,做到精致完美,她预计明年七夕再送,所以并不急着告诉他。
「早晚我会让你安心无忧。」他笑睇着纸鸢飞舞,就盼高钰和陆得已经在山谷里,待会能捡着所有纸鸢,依纸鸢上的计划行事。
于丫儿直觉得他话中有话,正要询问时
「爷,有人来了。」拾藏在后头低声提醒。
周奉言侧眼望去,哪怕只有一瞬间,哪怕掩饰得极快,于丫儿还是瞧见他眸底一闪而逝的嗜血,她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惊见刚下马车的人竟是燕禄成,不禁揪紧他的袍角。
周奉言紧握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别怕,我在呢。」
于丫儿轻点着头,一会他才放开她,走下坡去。「下官见过王爷。」
「周神官不须多礼。」燕禄成先将目光放在他紧握的手上,再徐徐地睨向正一波波坠入山谷的纸鸢。「周神官怎会有闲情逸致到永春岭上放纸鸢?」
「下官得知皇上下个月要进周府斋戒三日,所以今儿个得闲便到此替皇上放纸鸢祈福。」
于丫儿微讶,不懂皇上怎会跑到周府斋戒。
「是啊,这可是百官上奏,皇上答允的,毕竟周神官府上可是块宝地,听说先皇也曾在那儿待过几日,可以延年益寿,所以届时本王也会随皇上在周府暂住三日,周神官应该不会介意才是。」
「下官等候王爷大驾光临。」他朝燕禄成作揖。「王爷,秋风正起,下官怕内人身有不适,先走一步。」
「本王就不送了。」燕禄成微颔首,目光如蛇般缠绕在于丫儿身上。
两人一路无语,直到入山坡道上,于丫儿才低声问:「爷,皇上为何突然到府里?」
「放心,不会有事的,届时你就避到染香院……不,你就先移到舞叶和双叶的偏香楼,那离主屋较远。」
「我担心的是,会不会是靖王的计谋。」
「不要担心,我已经加派人手。」
「啊……难道是因为这样子,所以你才把陆哥从空鸣调回巴乌?」
周奉言眼眸闪动了下,笑道:「不只是陆得,肆衍也回来了,只是不好全调回周府,所以就让他们先待在牙行别馆里。」
于丫儿轻点点头。「这样也好,多点人手,人力就不会那般吃紧。」
「是啊,最缺的人手也差不多补足了。」他寓意深远地道。
他让陆得待在空鸣,肆衍待在常阳,各自私屯养民兵,就为了即将到来的战役,而皇上入周府斋戒,不过是引信。
燕禄成想点火,就点吧,他正等着。
「别眼巴巴地站在这儿望,爷要是不踏出主屋,你哪里瞧得见。」舞叶一端菜上楼,见她站在三楼的露台上巴望着,不禁摇头叹气。
「可是站在这儿可以把整个周府看得很清楚。」她从来不知道偏香楼除了高三层之外,更是周府里地势最高之处,站在三楼露台,刚好可以将周府收入眼底。「瞧,就连禁卫部署都看得一清二楚。」
禁卫几乎将主屋给团团包围了,前后门处,甚至是接近主屋的园子廊道都有禁卫站岗,这人数少说也有两三百个。
皇上离宫真是劳师动众。
「咱们都是爷的家奴护卫,自然要待在制高点上看哨,说穿了以往的偏香楼就是周府的哨楼,有点风吹草动的,从这儿发出大黑pào,所有的人就会往主屋的方向移动。」
双叶端着剩余的菜色走来,见两人都盯着自己瞧。「别问我是真是假,因为我也没瞧过,只是听老人家提过。」
「那这儿应该是让给戚哥他们住吧。」
双叶和舞叶同时睨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笑她是个不懂规矩的小呆子。
「……我觉得你们在笑我。」
「是啊,我们就是在笑你,哈哈。」舞叶毫不客气地大笑两声。
「男人保护女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爷是这么说的。
「确实是如此,所以咱们在这里发觉不对劲,发讯息给底下的人,他们才能在第一时间赶去保护爷。」双叶将菜搁好,赶忙招呼着,「过来尝尝吧,这些可是宫中御厨弄的菜色。」
「真的是劳师动众,就连御厨都带来了。」于丫儿再看了眼主屋的方向,便走到石桌旁,看着精致的菜色,忍不住赞叹。
「皇上出宫,当然是这般阵仗,要不皇上带来的数百禁卫也要咱们负责他们的嘴吗?」舞叶毫不客气地先尝一口,哇了一声,赶忙夹菜进她的碗。「尝尝尝尝,这不是平常吃得到的珍馐,多吃些。」
「还有这道旋烧ròu,多吃点ròu,多长点ròu。」双叶也殷勤地替她布菜。
「她已经很有ròu了,这些ròu给我。」舞叶偷了两块进自个儿的碗。
「你太不象话了,你没瞧夫人得紧。」双叶没好气地瞪去。
「她是手脚,胸前可有ròu了。」
于丫儿闻言,碗筷一搁,想要捣她的嘴,她轻盈跃起,继续道:「啧啧啧,要是往后生了孩子,就不怕没nǎi水,连nǎi娘都不用找了。」
「舞姊!」还让不让人活呀,说得那般露骨!
「真这么有ròu?」双叶呐呐地道:「看不出来啊,改天夫人沐浴时换我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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