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你要不要先进房歇着?」她有很多疑问想问,可他的气色差得像是随时都会倒下。
「也好。」周奉言回身,走了两步,身形摇晃了下,正要扶着矮柜稳住自己,一双小手抓住他的手臂搀着他,教他微诧的望去。
「既然病了,就该好生歇着,跑出来做什么?」她的骂声细软,搀着他到床上躺下,替他掖好被子。「要不要喝点茶还是什么的?」
周奉言有些受宠若惊,意外她不仅没避开自己,还主动关心自己。
「你……要不要喝点茶水?」于丫儿垂着脸,避开他那又惊又喜的表情,心里一阵五味杂陈。
「不用了,刚喝过。」周奉言收回目光,笑意轻逸地问:「你找我有事?」
「我……」她张了张口,轻声问:「你染上风寒,是因为大雨当日你赶到东江村救了我的弟妹?」
「你怎会知道这事?」他不认为巴律会未经他的允许告诉她这事。
「我在店铺里听见一些商旅提起翻江泛滥的事,知道东西江村被灭村,我想搭船过河,却被巴哥哥阻止,巴哥哥说,你会染上风寒,是因为冒雨救了我的弟妹,所以我……」
「巴哥哥?」他哑声喃念。
好亲昵的唤法,硬生生地逼出他的妒火,可是嫉妒自己的兄弟真是件可笑至极的事,偏偏现在的他控制不了这股妒火。
「嗯?」于丫儿没听清楚。
「没事,我只是听说那头淹水了,所以过去看看罢了,可惜的是我没能来得及救出你大哥和嫂子,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在哪。」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谢谢你。」她与兄嫂不睦,但知道兄嫂离世,她心里还是难受的,庆幸的是她的弟妹尚在,教她极为欣慰,不过「巴哥哥说,你把我的弟妹托人照料了,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
「在王爷那儿。」
「王爷……」
「就刚刚那位冀王爷,把你的弟妹托在他那儿,是最安全的做法。」哪怕皇族兄弟阋墙,都还不至于找上燕奇临,因为燕奇临镇守京畿,手里握有十万大军,别说得罪他,拉拢他都来不及了。
「为什么不能将他们带在我身边?」
周奉言疲惫地垂敛长睫。「丫儿,毕竟我在朝为官,站在风口浪尖上,总是容易招来麻烦,不让他们进周府是为了他们好。」也不知道是她对巴律的亲昵称呼所致,还是yàoxìng发作,他说起话来有些意兴阑珊。
「那我呢?」
周奉言楞了下,缓缓张眼。「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会保护你。」
「为仆么?」
「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他低声喃道,缓缓闭上眼。
这一次,为了保护她,他让她在于家长大,给于家人衣食无虞的生活,却轻忽了人心贪婪,差点害她送命,于是他改变主意,要将她留在身边,由他亲自保护,任谁也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伤她丝毫。
至于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个都去死吧!他会用大量的死魂掩饰她的存在,直到她活过了九厄。
只要她能活着,他就为自己的罪孽赎罪,要是他心机用尽,老天还是不肯让她活,那么他临终之前,所有人全都一起陪葬!
忖着,他掀唇笑得疲惫。
奉行说的对,他已经疯了,差不多快疯了……
「咱们之前不曾见过,为何你认定了我?」她低问着,没奢望他回答,因为他像是已经入睡。
其实他们见过的,在上一世里。
上一世,她十岁进了周家的门,尽管无名无分,但她记得他有多疼爱自己,疼爱到允诺她,有一天她会成为他的妻,可是,她盼到最后,却盼到他即将迎娶燕芙公主为妻。
他要她离开主屋小院,住进后院的染香院,在他成亲的那一晚,她心碎了一地,泪如雨下,无法遏抑。
那一晚,她让双姊和舞姊去帮忙婚事,独自待在染香院,才会让那个男人有机会欺凌自己,为保清白,她拿他送的金钗刺入了喉口,当下她的胸口凝聚了恨意。
如果他连一个名分都不能给她,为何要她进周府?如果他根本不爱她,为何对她百般怜惜?为何有了她,他还要迎娶他人?!
她是受他教养的女孩,为了他,她开始学习他书房里的兵书,以防他锋头太健惹出事端时,她可以替他思量对策;她制衣擅绣,那是因为大燕的姑娘总会为心爱的男人制衣,让心爱的男人穿着亲手缝的衣,亲手绣的图腾,可以绑住他的心。
可是他不要她……他不要她!他最终选择放弃她。
她擅长做纸鸢,因为九九放纸鸢可以逢凶化吉,所以每年每年她都会为他做一只纸鸢,随他上永春岭放纸鸢。
他却不知道,她的命运像是一只纸鸢,绳的一端被他紧握,只要他不放手,她就只能占住那离他最远的距离;只要他一放手,天旋地转后,她从天而坠,人生从此结束。
岂料,睁眼后她还是于丫儿。
她不知道她的人生为何重来,但这一次她没有遇见他,没有在十岁那年进周府,她甚至怀疑那段记忆只是她的幻想,直到再次相遇。
她重来的人生与他有关吗?她想问,可又忍不住笑了。他是个神官,不是神只,哪来的本事让一个人的人生重来?尤其,那天她亲耳听见他与户部侍郎的jiāo谈,与二皇子妃、冀王之间的对话。
预知,不过是以行动将预言之事落实罢了,一如他巧妙煽动了户部侍郎为邀功而提早秋收,再让二皇子以此为由关了水门,以至于大雨落下翻江泛滥,水淹沛县,灭了东西江村,死了数百条人命,数万石的粮作化为乌有。
最终,以意外收结。
可这分明是因宫中恶斗,拿了百姓的身家xìng命作陪,更可怕的,幕后cāo控的人却是他。
为什么?因为重来的人生一切都变了?她的家境改变,他们相遇的时间延迟了,所以其中掺入了某种她不知的变化?想了许久,她怎么也想不透。
「爷,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哑声问。
一切都不同了,爷变了,而她呢?
她要怎么收拾心底的爱恨?
「好端端的,你怎会让冀王把于姑娘带走?」
哪怕jiāo谈声已刻意压低,周奉言还是在听见的瞬间,张开漆黑无人味的眼眸。
「王爷要带她走,我挡得了吗?再者,是她要跟王爷走的。」巴律抱着头低声哇哇叫着。「而且在铺子里拉拉扯扯的象话吗?来来往往的商旅那么多,天晓得里头是不是有其他皇子的眼线,要是让丫儿太惹眼,就怕会惹事端,爷不是这么jiāo代的吗?」
「可是让冀王给带走,这……」戚行眉头都快要打结了。
「都已经被带走一个时辰了,我派人守在冀王府外,至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看还是跟爷说一声吧。」巴律苦着脸提议。
巴律眼巴巴望向一直充当门神不吭声的拾藏,一双俊眸里是诉不尽的哀怨,却见拾藏浓眉愈攒愈紧,仿佛对他的处理方式极不以为然。
「不然要怎么办?」巴律都快哭了。
如果冀王肯见他,这事他自然是自个儿担了,可问题是冀王压根不睬他,他能硬闯吗?闯进了之后呢?他要是闹了事,还不是得要爷去善后?既是如此,不如趁着还没闹大之前先告知爷。
「这……」戚行沉吟了会,看向拾藏,瞥向他身后的门板缓缓打开,一张脸都快绿了。「爷?」
「丫儿被冀王爷带回冀王府了?」周奉言面无表情地问。
「爷,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把丫儿看紧。」巴律二话不说地跪下。
「起来。」周奉言微蹙着眉,闭眼倚在门边,一会才道:「王爷是以带她去见弟妹为由将她带走的吧。」
「是。」巴律被拾藏一把给拉起,不敢抬眼。
周奉言沉吟了会才低声道:「戚行,备马车。」
「爷要走一趟冀王府?」
「我不走这一趟,王爷不会放人。」他说着,已经回身入房。
事实上,他不走这一趟,燕奇临也会将丫儿送回府。他太熟知燕奇临唯恐天下不乱的恶xìng情,带走丫儿能玩出什么把戏,他心里有数,只是有点生恼。
他刻意不让丫儿太引人注目,可燕奇临非要闹出乱子,昭告天下。
冀王府。
跟着丫鬟来到大厅,见燕奇临就坐在主位上,于丫儿赶忙上前行礼,垂着脸道:「多谢王爷照料舍弟舍妹,于丫儿感激不尽。」
燕奇临半倚在扶手上,懒懒地道:「本王不需要你感激不尽,这儿坐下吧。」
于丫儿本想要探望完弟妹就告辞,思索过后此举似乎太过失礼,于是从善如流地挑了个位子坐下。
「本王指了这儿,你没瞧见吗?」
于丫儿抬眼,见他指着他身旁的位子,直觉得自个儿坐在那儿并不合宜,只能低声道:「王爷,于礼不合。」
「在本王的府里本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就不怕惹恼我,令弟妹会出什么事?」
于丫儿楞了下,只能乖乖听命。
上一世她根本没见过大皇子,只知道大皇子的xìng情懦弱,在诸位皇子你争我夺时,他干脆逃到北方大郡去,可这一世的大皇子竟被封了冀王,而且xìng情傲慢霸道……为何这一世的重来,变数竟如此的多?
她摸不透王爷的xìng情,更不懂爷怎会和这种人走得如此近。
「来人,备膳。」燕奇临轻声下令,吓得于丫儿赶忙抬眼。
「王爷,我……」
「怎么,怕本王下dú?」
「不是,我……」
「还是不给本王面子?」那嗓音轻柔,噙笑的眉眼令人不敢造次。
于丫儿不禁语塞。皇室子弟大多霸道行事,哪里容得下他人抗拒?可问题是时候不早了,要是没托人告知巴哥哥一声,就怕他会担心。
「怎了,想谁了?」
他突地凑近,教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些。「没,只是想时候不早,要是不跟周府的人说一声,怕他们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本王可是光明磊落地把你从牙行接进王府,巴律又不是不知道,待你陪本王用过膳,本王自然会送你回周府。」燕奇临顿了顿,笑得恶劣地道:「当然,如果你不想回去,本王允许你待在王府里,这么一来你也方便照料你的弟妹,感谢本王吧。」
于丫儿垂着眼,不假思索地道:「多谢王爷美意,王爷已经收留舍弟舍妹,实在没有脸还要王爷收留我,况且我还欠周爷许多,所以」
「本王替你还债。」
「这怎么好?」于丫儿愈是应对,心里愈是发寒。
他说话总是带着几分轻挑,让人觉得是有口无心,随口说说罢了,怎么现在像是认真了起来?她不清楚现今皇族的斗争中,冀王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更不知道他跟爷之间是建立在利益还是兄弟情分上,教她不晓得该如何拿捏应对。
要是说重了,又怕会牵扯到爷身上,实在教她为难。
「有什么不好,本王一句话,周奉言敢说什么。」
「王爷,爷对我有恩,冒着洪灾危险救出我的弟妹,还因而染上风寒,昨儿个气色还差得很,于情于理,我都该留在周家照料他,这是做人基本的情义,对不?」于丫儿试着与他说道理,要真的不行的话,只好见机行事了。
「照料他吗?」燕奇临哼笑了声,无视她的退避,硬是更加凑近她。「你不会真以为周奉言是个大善人吧?」
于丫儿一双黑琉璃似的瞳眸直瞅着他。「我不清楚他的为人。」
「那么就让本王来告诉你吧。」燕奇临笑眯邪气的眸。「丫头,还记得那天你躲在窗外偷听见的事吧?」
于丫儿垂敛纤长羽睫,不置一词。
「你可有听见户部侍郎和二皇子妃打算拿什么要周奉言协助jiāo易某物?」
「我不懂。」
「你不懂是应该的,他那行径就像是牙行jiāo易一般,买主上门yù买其货,他这个牙人就得想办法替买主找到货品jiāo易,只是他jiāo易的不是一般的物品,而是无形之物,他是个黑牙,你懂吗?」
「这也是他的本事。」上一世,爷从未将这一面告知她,她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寻常的神官和牙人,但仔细想想,爷能受皇上如此信任恩宠,要真只是个寻常神官,又凭什么受此隆恩?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了解他的,可事实上,她的了解仅来自于她自以为是的认知罢了。
「本事?」燕奇临放声大笑着,大掌往腿上一拍。「有意思,这确确实实是他周奉言的好本事,不过,你不认为他这本事是在常规之外?」
于丫儿缓缓抬眼。「王爷,所谓常规是人们径自定下的处世规则,并不能视作既定的原则,毕竟这世上无奇不有,也许在他国,爷的本事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寻常,以井蛙之见论之,只怕显得少见多怪,孤陋寡闻。」
燕奇临闻言,定定地注视她半晌,唇角徐徐地上勾,露出玩味的笑。「有意思,本王终于知道周奉言为何看上你了,你比他还有意思。」
「于丫儿只是一介村姑,要是出言不逊,还请王爷恕罪。」
「不不不,你这言谈举止压根不像个村姑,你要真是个村姑,恐怕周奉言也看不上眼。」燕奇临说着,不住地打量她。「如果本王告诉你,东西江村之所以会灭村是因为他,你有何感想?」
「……我只知道爷救了我的弟妹。」
燕奇临眼露异光。「你从窗外偷听见,就能拼凑出事实?」她不惊不诧,代表她早已知情,但这事周奉言肯定是瞒着她的,她会知情,肯定是将仅知的一切拼凑,真是太了不得了。
「我……」于丫儿暗恼自己的回答间接承认知情,就怕这事他会告知爷,届时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那么,你拼声出东西江村的灭村不只是源于皇室斗争,更是周奉言借刀杀人,为除去东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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