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飞飞被一阵电话铃给吵醒了过来，迷迷糊糊中抓起了枕边的手机，闭着眼睛问道：“喂，是爸吗？”冯飞飞以为是爸爸来的电话，冯志凯昨天陪程宗灿有事去广州了。
“是我，飞飞，你起床了吗？”电话里的声音是于亚东的。
“起床？”冯飞飞还以为自己睡过了，惊的一下坐了看了看表，“我说你搞什么鬼啊？才五点呢。”
“飞飞，你快起床，我就在你楼下。”于亚东催促道。
“你在我楼下？”冯飞飞把手机一扔，连忙从床上跳了下来，拉开了窗帘。果然，淡淡的晨雾中，于亚东正坐在楼下的摩托车上。
“嗨！这么早你发什么病啊？”冯飞飞从窗户里探出头来道。
“你下来我在给你告诉你，给你一刻钟，洗脸刷牙穿衣服，我现在开始倒计时。”楼下的于亚东似乎很着急，抬起了胳膊看着表说道。
“你混蛋！本小姐一刻钟能出得了门吗？”冯飞飞嚷嚷道。不过说是这么说，冯飞飞喊完转身就忙碌了起来。“这个亚东，到底搞什么，害得我这么哎呀，到底穿什么衣服啊？”冯飞飞自言自语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围着屋子乱转。
没过一会，楼下的大门开了，冯飞飞从屋里冲了出来，边走还边对着手中的化妆镜看。“我说你大清早的心急火燎的干什么啊？”冯飞飞打着哈欠问道。
“你先去开车，车上再说。”于亚东说完后这才发现，指着冯飞飞身上的衣服道：“等等！你就穿这个啊？”
“穿这个怎么了？”冯飞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没什么不对。
“算了，就这样吧。”于亚东心想再换也来不及了，摇了摇头。
“一大早的，你打算让本姑娘拉你去哪儿啊？知道昨晚我几点睡的嘛？”冯飞飞开车驶出了小区。
“你不说我都知道，冯叔叔出了门，你还不可劲儿的疯啊？”
“昨晚和几个外面回来的同学聚了一下，他们现在有好几个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了。唉，就我一个小老百姓！”冯飞飞叹着气。
“呵呵，你还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呢？”于亚东笑。
“谁说我不自信了，不就是学历比他们低点儿嘛？”冯飞飞白眼道。
“唉？依你的条件，你当初为什么不多读几年书啊？”于亚东问。
“我啊，从小看见书脑袋就大，要不是当初我爸逼我，我这点儿学历都还不一定有呢，看来这辈子学校是与我无缘了。”说着冯飞飞想到了西山让自己去日本读书的事，不过她刚说完于亚东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唉，你傻笑什么啊？”看见于亚东乐不可支，冯飞飞偏过头问道：“你还没说你去哪儿呢？”
“我们现在要去的就是学校。”于亚东边说边笑着。
“啊早知如此就不起来了，去学校干什么啊？”
“方媛的妹妹今天高考，我去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万一要送送她呢。”于亚东这才说明道。
“哟！难怪这么上心呢？”冯飞飞酸酸道：“感情拿本小姐当丫环使了。”
“有穿成你这样的丫环嘛？”于亚东又看了眼冯飞飞，驾驶位上，冯飞飞今天穿着一件短的不能再短的紧身黑裙，两条白腿赤，裸，裸几乎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早上很凉的，该不会冻着你吧？”于亚东逗道。却不想冯飞飞回道：“你抱抱我就不冷了。”直叫于亚东不敢再接话了，气得冯飞飞眼睛一斜，“有贼心没贼胆！”
路上车好在不多，半个小时后，车就开到了教育宾馆，于亚东进去后才知道方媛她们一早就出去了，此时天已经大亮，于亚东一想坏了，心里连连着急，两个人开车又直奔学校而去。
学校食堂前，于亚东和冯飞飞下车后朝里走去，餐厅里，住校的学生都正在吃着早点，见进来两个人成年人，眼光都齐刷刷的朝他们俩望去，自然眼光更多的是落在了冯飞飞的身上，看见她穿的如此清凉，有调皮的男学生甚至吹起了口哨，引来了一大片哄笑。
冯飞飞当然知道是为什么，虽然各种场面冯飞飞也见过不少，不过在这帮清纯朴实的学生面前，想着自己此时的打扮确实有点儿那个，真想找个地方赶紧藏起来，脸也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
于亚东只顾急忙在前走着，根本没注意到身后冯飞飞的窘境，见方媛不在餐厅，便直接向对面方媛的住处走去，冯飞飞小跑着的跟在了后面。
来到了方媛的屋前，门正开着，隐约里面还亮着灯在，于亚东松了口气，“准备好了吗？”于亚东进门的同时大声道。
“小于？你怎么来了？”方媛正在收拾东西，被吓了一跳。
“我是来给方芳助阵的！”于亚东指着方芳道。
书桌前，方芳还正在抓紧最后的时间看着书，扭过头来见是于亚东欣喜道：“于大哥！你怎么来了？”
“平时不用功，临阵磨枪呢？”于亚东假装严肃道。
“小于，这么早，你怎么来的啊？”方媛问道。
“哦，我坐别人车来的。”于亚东回头一看冯飞飞没在身后，到了门口一瞧冯飞飞还站在外面在，“飞飞，快进来啊？”于亚东招手道。
“哦，是冯小姐啊？快进来坐吧？”方媛走过来连忙招呼道。
冯飞飞勉强的笑了笑后进了屋，不过屋里的情形却令她大吃一惊，狭窄的房间里一张极简单的床铺占去了大半的空间，窗户下放着一张学校里淘汰下来的旧书桌，书桌前一把掉了漆的凳子上，方芳此时正坐在上面翻阅着备考的资料。看见在如此恶劣的生活环境中，方芳却还这样努力，一想到她比自己也小不了几岁，冯飞飞这时不免感觉一阵惭愧。
看见冯飞飞站着不说话，方媛连忙道：“冯小姐，这屋里实在是太乱了，你别见笑。”
“媛姐，看你说的。”冯飞飞心情已大不一样，笑着回道。
“刚才在宾馆，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去考场了呢。”于亚东说。
“我们是准备走的，就等孟老师呢。”方媛话音刚落，孟波就窜进了屋，估计是早晨起的太匆忙，头发还是乱蓬蓬的。
“亚东，你怎么来了？”孟波也没想到于亚东一早会赶来。
“呵呵！我是怕方芳中了状元，功劳都被你抢跑了。”
“没时间跟你贫了，我们得马上赶车去考场了，再不走怕给耽误了。”孟波说完招呼方媛道。
“没事儿！我今天来就是来送方芳的。”于亚东说。
“你送？你那摩托怎么送啊？”
“别急啊，你看！”于亚东向门外一指，不远处，冯飞飞开来的奥迪车正停在路边。
叶新明晚上回到了家，客厅里欣妍正在和冬梅看着电视。“怎么？今天没和亚东出去啊？”叶新明问女儿道。
“哪能天天在一起啊，我今天想休息休息。”叶欣妍不在意道。
“估计不是这个原因吧？怕是人家今天太忙顾不上你呢。”叶新明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亚东今天忙的？”叶欣妍忍不住问道。
“我今天去高考点检查，看见他了。”叶新明说。
“他去考场了干什么啊？”叶欣妍跟着急切的问道。
“好像是和冯总的女儿飞飞在一起。”
“飞飞？”周冬梅一听，立刻警觉道：“那个女孩可不是一般的人，古怪精灵的！欣妍，亚东和她在一起，你可要多留个心眼儿啊！”
“怎么什么事被你一说就这么邪乎啊？至于嘛？”叶新明听不惯妻子的口吻，说了一句。
“这年头什么事儿没有啊？人心隔着肚皮呢，谁知道谁心里装着什么啊。”周冬梅似乎又在暗喻着什么。
“妈，看你又来了。”叶欣妍知道母亲的意思，烦得把耳朵一捂，“我回屋去了。”说完站了起来。
“咦？欣妍，你这件裙子从哪儿来的？”叶欣妍刚要走开被叶新明从身后一下给叫住了。
“这就是我给你说的程阿姨送给我的那条啊？”叶欣妍答道，不过父亲的眼神似乎有什么不对，“怎么？不好看吗？”
不等叶新明回答，周冬梅就插嘴道：“马马虎虎，就是样式有点儿过时了，不过山里也就这水平。”
“什么话！？就你水平高！？”此时的叶新明只觉得一下掉进了冰窟，对着妻子冷冷的说完后径直回了屋内。
“我爸今天他这是怎么了？”叶欣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裙子又看了看一样不解的母亲，问道。
一个等待是否有意义，或许时间才是最重要的因素，否则，即使再美的期许，放在遥遥无期的时限面前，也会变得毫无意义。这就是叶新明此时暗暗念想的心境，晚上的全省经济工作视频会他其实并没听进多少，散会后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独自一人朝家走去。
下午欣妍来了电话，说是晚上要和亚东去看最新的大片，不回来吃饭了。看着女儿和亚东关系一天比一天的紧密，他却反而有些高兴不起来，其实就在不久前他还为此事欢欣鼓舞，以为过去压在他心头上那些沉重的包袱将要被抛下，可这时谁也没想到女儿从新夷带回来的看似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裙子却重新令自己陷入了烦恼。
叶新明深知这件裙子的重要性，倒不是这件裙子价值多少，重要的是当年自己最后一次见到于剑锋时，除了让他带给睿敏这件裙子外，还有转告给睿敏的那些话。
于剑锋是不是真的没说呢？叶新明开始怀疑了起来，要不然的话，睿敏怎么可能让女儿又把这件裙子带了回来呢？看来过去的那些事睿敏并没原谅自己。
想想多么滑稽啊！自己当初亲手送去给睿敏的衣服二十年后又被女儿给穿了回来，而冬梅更不会想到这件被她称为山里水平的裙子竟是自己当年送给睿敏的。
如果真是睿敏想通过这件事婉转的告诉自己二十年后她依然不能原谅他，那他之前二十年来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未来的日子，亚东和欣妍又会怎么看他，他又如何能真正抛开和睿敏间的恩怨与他们真心相处？
叶新明想的很远，当然他也不能不想，一系列的问题真真切切的摆在了面前，更别说最近冬梅还在吵吵着下个月的同学会，带着这种不堪，自己有什么脸面见睿敏啊！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家，屋内空无一人，冬梅最近张罗着同学会的事估计又去串联了，欣妍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屋里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不过即使她们在家他又能说什么呢？最近围绕着于亚东的一些事儿她们都高兴着呢，谁会想到只有自己一个人承担着他们所有快乐背后的痛苦。
书房里，靠在椅背上的叶新明干脆关上了灯，幻想着黑暗可以让自己暂时逃离所有的不快。
和叶新明一样，千里之外的程睿敏此时也怔怔的呆坐在沙发上，手中一本翻开的相册上，她和剑锋的结婚照摆在了第一页。
亚东和欣妍已经走了有段时间了，最近以来，她一直在思索着一件事，你说怎么会这么巧，叶欣妍偏偏穿上的就是这件裙子？冥冥中难道真有某种力量？要知道叶欣妍挑中的那件裙子，自己结婚那天她差点儿把它当成了婚裙穿在了身上。是啊！就差一点儿！程睿敏的耳边仿佛又听见了当年那急促的敲门声。
“欣妍，新郎官都来了，你倒是时快点儿啊！磨蹭什么呢？”门外，夹杂着迎亲的鞭炮声，学校里的老师们在门外不断催促着。
屋内，程睿敏坐在床边并不着急，看着身边摆着的那件剑峰从南泉带回来的裙子有些矛盾。要说这件裙子的确漂亮极了，别说是在偏远的新夷，就是在南泉穿上它在街上走一圈也足够令人羡慕的，叶新明确实很有眼光，难怪剑锋都劝她今天穿上这件漂亮的衣裳。
程睿敏拿起了裙子，若有所思的上下打量着，外面的鞭炮声越来越密了，她却什么也没有听见。
“睿敏！”门外突然想起了剑锋的声音。“我来接你了！”于剑锋激动的在外面大声喊道，单从洪亮的声音里就可以想象他此时心中的喜悦，程睿敏暗暗一笑，一种幸福感油然而生。
经过如此多的磨难，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今天自己终于和剑锋走到一起了。想想多么不容易啊！此时看着身边的那件裙子，程睿敏很自然的想到了叶新明，一时那些不愉快的事也涌了上来，程睿敏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起身将那件裙子丢进了衣柜里。
“剑锋，我这就好！”片刻后，程睿敏整了整头花，最后对着桌上的小圆镜看了看，镜中的她面色红润，恰同春天里含苞待放的鲜花一般，今天是做姑娘的最后一天了，两年前，她还是歌舞团里一个又唱又跳的小姑娘，而从明天起她将是于剑锋的妻子了，人生际遇变化快得有时让你感觉一切都如同一场梦一样，程睿敏定了定神，拉开了大门，门外一身警服的于剑锋手拿着鲜花早已经等候多时了。
“我宣布：于剑锋和程睿敏同志的婚礼现在正式开始！下面进行第一项”新夷县招待所的餐厅里，墙壁上那大大的红喜字前，于剑锋和程睿敏正并排站着，而下面已是人头攒动，早几天就有人知道这个消息了，大家都来一睹传说中侦查英雄的老婆到底有多么漂亮，来参加宴会的除了公安局和学校来的一些同事朋友外，就连没有受到邀请的人也赶来挤满了大门边，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口里含着糖块儿美滋滋的骑在了窗户上，大家都等着婚礼仪式的开始。
大厅外突然传来了几声刺耳的汽车喇叭声，主持婚礼的学校校长顺着窗户向外一看，顿时就吓愣住了，伴随刹车声，三辆军用小吉普依次开到了大门外，从车上下来了好些人，一下车就直奔餐厅而来。
大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纷纷扬起了脖子，程睿敏扭过头，有些紧张的看了看于剑锋，于剑锋轻轻拉了她一下手，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依旧笑容满面。
“我没来婚礼怎么能开始啊！？”那几个人一进餐厅，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边走边声如裂帛的大声吼到，于剑锋和程睿敏起先并没看清进来的是谁，直到那人走近后他们才认了出来。
“叶伯伯？叶书记好！”程睿敏和于剑锋几乎同时开口道。
“睿敏啊！我一路上是紧赶慢赶总算是没有给耽误，这么大喜的事儿怎么也不通知我这个老头啊？你爸爸个老混蛋不来，我可是要来凑个热闹的哟！”说话的正是南泉市原来的书记，叶新明的父亲叶华军。
“我们是想路太远了，就没通知您。”程睿敏假装客气道。“是啊！”于剑锋跟着附和着，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在打鼓，不知道叶华军此时来的真正目的。
“到底还是山里的水养人啊！睿敏，一年不见，你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你可别弄得我们的这个大英雄今后变得斗志涣散哦！？”叶华军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听他这么一说，于剑锋和在场的人刚才紧张的心情也都放松了些，只是让程睿敏一个人脸红的不行。“叶伯伯，你快坐下喝杯酒吧。”
“酒呢，我就不喝了，我马上有事要赶到省城去，不过玩笑归玩笑，有几句话我还是要说的，来来！”叶华军说完一手拉着于剑锋一手拉着睿敏走到了一边。
“睿敏啊，我们长话短说，这次来除了祝贺你新婚外，主要还是想代新明给你道个歉，新明年轻，有些事一时没想过来，我已经狠狠批评了他，他呢，也知道自己错了，你也就不要再记在心上了，至于你爸爸，这么多年他一个人拉扯你也很不容易，你也要能够理解他，不要再和他怄气了。”叶华军语重深长道。
程睿敏没想到叶华军主要是为这个来的，一时也不知怎么回答，只是咬着嘴唇轻轻点着头。
“剑锋啊！”叶华军说完扭头看向了于剑锋。“睿敏是我从小看着长大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他，要让我听见哪怕你对睿敏一点儿的不好，小心我毙了你！”说完叶华军从口袋里掏出了五百块钱递给了于剑锋，温和道：“来时走得急，也没买什么东西，这就算是我和新明给你们的新婚贺礼吧。”
“叶书记，这怎么行？你来我们就很高兴了。”程睿敏见后急忙道。
“怎么？还跟我客气吗？”叶华军又瞪起了眼睛。
“那……叶书记，要不喝杯喜酒再走吧。”于剑锋见状只好道。
“还是等下次吧！”叶华军带着笑容，说完转身就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吉普车夹带着地上灰尘越走越远，餐厅里重新传来了欢快的乐曲声，程睿敏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只是泪花泛出了眼眶。
此后的日子里，她始终期盼着叶华军能来新夷补喝她们的喜酒，不过这一等，直到叶华军去世她也没能再看见他。
沙发前，记忆的片段戛然而止，程睿敏叹了口气，看来尘封已久的相册却不能连同这份遗憾和哀怨也永久的尘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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