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不过风却没有来
“莎莉”还真如周冬梅说的那样，拐了个弯儿后呼啸着直奔东北方向而去了，除了受点儿影响给南泉带来了一场瓢泼大雨外，台风过后，温润而凉爽的空气反而给燥热许久的天空带来了一丝久违了的清凉。
冯飞飞趴在窗台上，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这座城市，窗外的雨滴不时被风吹了进来，打在了她精巧的脸上，而从背后看，衬着雨天灰暗的光影，她那瘦弱单薄的身体此时变成了一个孤单的剪影。
办公室里的光线越来越暗，下班的时间早已经过去，楼下马路上的车辆比高峰的时候明显少了许多，即使人行道上赶回家的路人，步履也都是急冲冲的。冯飞飞默默地看着，或许一个温暖的家永远是每个人前行的方向，可此时在自己纷乱且忧伤的心情里，她不知道哪个才是她真正的家？爸爸？西山？还是她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如同潮湿的心情般，飘下的雨丝绵软而细长，风不大但却让人感到一丝凉意，冯飞飞抱紧了肩膀。
一个星期来，她的话越来越少了，表情也越来越沉默，没有人敢问，自然也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可是一个一贯活泼开朗甚至是感觉有些闹的女孩子莫名其妙的突然沉寂了下来，如果不知道原因，看上去确实挺令人担心的，甚至担心到让人有些恐惧。
自己怎么能不沉寂呢？这次西山从日本飞了回来，二话不说就让她去日本，就是昨天为了面子逼不得已两个人在一起吃饭时，西山依然坚持说自己太年轻了，执意让她去日本继续读书。可是不管西山怎么说，冯飞飞都懒得去想，自己本身从小就厌倦学习，更别说和他去日本读书了。
伤心的还不止如此。西山也不知是给父亲灌了什么药，就连一向舍不得让自己离开的父亲这次也同样是这个态度，甚至比西山的口吻还要强硬，这几天不停地在她耳边絮絮叨叨提这件事，说什么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机会的，更何况西山在日本已经给她联系好了最好的学校。
自从有了这个西山后，爸爸似乎不再像原来那么在意她的感受了，每天都督促着让她去料理店看西山，爸爸似乎想急切的表现什么，这点儿她始终有些不明白，难道父亲不再爱自己了吗？
不过不管他们怎么去想，怎么安排，自己主意已定，她是怎么都不会离开南泉的，至于为什么，这还用说吗？答案当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于亚东，一个这辈子她都不会离开的人！冯飞飞心里对自己说道。
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不答应也不拒绝，管它呢，混一天是一天吧。冯飞飞叹着气，简单暗伤的心情就是她最近生活的全部。
于亚东从新夷回来已经好几天了，除了给她带来了几个山里半生不熟的野桃子外，什么新鲜的话也没有，每天上班也就是过来例行公事的说点儿工作上的事儿，然后就回了办公室。要是放在从前，冯飞飞早就不的了，即使上班不闹他，下了班也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回了趟新夷比出了趟国回来都还傲了，居然没把她放在眼里了。
说是这么说，可眼下情况有些特殊，西山让她去日本的事让她最近的心情乱糟糟的，自己的事都还没理清楚，他还顾不上搭理他。
其实冯飞飞心里更多想的是，她不愿意让于亚东知道自己要去日本读书的事，一来他不想让于亚东跟着费心，二是怕万一于亚东知道了也和他们一样的话，那自己可真是四面楚歌了，或许就像小菁说的，自己连最后的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因为这个原因，她每天下班后，故意落在后面，等一层楼所有的人都走完后，她才踏出办公室。
冯飞飞抬手看了看表，嗯，差不多了，窗台前冯飞飞伸直腰后转过身来，办公室里黑漆漆的。突然，冯飞飞倒吸了一口冷气，一个黑影正站在房间的中央，惊吓之余，冯飞飞仔细一看，怎么会是于亚东呢？不过这个时候，除了他又能是谁呢？放松后的冯飞飞鼻子一阵发酸。
“为什么还不回去”黑暗中，于亚东的声音传了过来。
“我想待会儿再走。”不大的声音冯飞飞答道，“你怎么也没走啊？”
“刚刚有点事给耽搁了。”于亚东说。
“哦。”冯飞飞应完后就没了声。
“这几天我看你情绪一直都不好？”
“有吗？”冯飞飞故作不在意，心里却很宽慰，至少说明于亚东每天还在关注着自己。
“这可不像平时的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黑影越来越近，于亚东朝冯飞飞走去。
“没什么的。”冯飞飞背过了身，怅然道。
“是不是你的西山爸爸让你回日本？”于亚东已经走到了背后，冯飞飞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战栗。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了？”
“我回来后发现你的情绪一直不好，自然是要弄清为什么。”
“是我爸告诉你的吧？”
“这个不重要，我只想知道是不是？”
“也不全是。”
“其实去日本读书也不是件坏事。”冯飞飞刚要感到一阵绝望，背后于亚东却又开口道：“当然，你不愿意就不该勉强你。”
“谢谢！你是唯一说这句话的人。”冯飞飞颤抖道，心里更发觉得委屈。。
“你刚刚说不全是，还有别的原因吗？于亚东问。冯飞飞半天没回答，黑暗中渐渐听见了她的啜泣声。
“到底是怎么了？”于亚东有些心惊，轻轻拍拍冯飞飞的肩膀。
冯飞飞这才大声哭了出来，转过身来紧紧抱住于亚东道：“我舍不得你！”
突然发生的状况令于亚东有些措手不及，心情顿时也复杂不堪，只能任由冯飞飞靠在自己的胸膛尽情的哭泣，他知道，此时这个外表看似张扬内心却脆弱无比的女孩，在复杂的家庭面前实际是异常无助的。当然，也许如飞飞刚才说的，这里面也有些自己的原因，正因为如此，于亚东才更愿意了解和帮助她，这也是他出现在这的原因。
“为什么爸爸不喜欢我了，非要把我送到日本去？”冯飞飞还在哭泣着，泪水很快浸透了于亚东胸前的衬衣。
“冯叔叔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才这样做的，他也是想你更有出息些。”于亚东伸手扶开了冯飞飞的双肩。
“我才不信呢，再说我一个女的，要那么大出息干嘛？”
“有出息不好吗？你就甘愿一辈子做个小职员啊？”
“在你的手下，我甘愿一辈子做个小职员，怎么？你不喜欢吗？”冯飞飞说着将双手绕在了于亚东的脖子上。
“我算服了你了，那以后我要是不在部里了呢？”被冯飞飞搂着脖子，于亚东有些不自在道。
“那你去哪儿，我就去那儿，反正你是跑不掉的!”冯飞飞把脸凑近后认真道。
“呵呵，还被你讹上了。”
“怎么？你不愿意吗？”冯飞飞抬头问道。
“倒是愿意，只是我没什么值得被你讹的东西。”
“我什么都不要。”
“那你要什么？”
“我只要你！”没等说完，冯飞飞一把将于亚东的脖子拉弯了下来，火热的嘴唇迅速的吻了上去。
于亚东并无防备，脑子一时还有些发懵，不过从唇边传来的热度却真实的令人眩晕。
“飞飞，别闹！当心别人看见了。”于亚东扭头分开了双唇，使劲儿掰开了冯飞飞的双手。
冯飞飞还面色潮红，依旧沉浸在第一次和于亚东热吻的兴奋中，眼神有些迷蒙的不舍道：“我吻了你，你今后可就是我的人的了。”于亚东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只是微笑着摇头。“我这辈子都不会在和别人了。”冯飞飞以为于亚东不明白，加重了语气补充道。
窗外的雨已经停住了，办公室里显得更加安静无比，明朗的夜空中几颗星星钻了出来，将浓浓的夜色连同于亚东的心一并变得更加深沉了。
台风走了，雨也停了，南平路的工地重新又开了工。程宗灿和冯志凯下午在工地上视察完了工期的进展情况后，两个人脱下了安全帽，站在了路边。
“志凯，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看着工地上紧张有序一片热腾腾的的场面，程宗灿对一旁的冯志凯问道。
“还能想什么？人财两收，一举两得！我说的没错吧？”冯志凯看了眼程宗灿。
“呵呵，很准确！”程宗灿得意道，“所以说，只要你真心想干件事，就没有做不到的！”
“做的是不错，不过我总觉得有些美中不足。”
“美中不足？”
“因为你的动机不纯！”冯志凯指指程宗灿说。
“哦。”程宗灿明白冯志凯的意思，点头道：“对！我是动机不纯，南平路改建工程我是得了名又得了利，不过最主要的还是我拆了亚东的住处，逼他乖乖到我身边来，同时我也想让廖文辉看看，他能给亚东安排住处，我就能将他的老窝连根端掉！”
“你啊，这么多年还记着仇呢？“冯志凯说。
“我能忘吗？要不是他蛊惑，当年睿敏怎么可能跑掉？”程宗灿气道。
“算了，不说这个了，亚东这次回家怎么样？”冯志凯知道这个话题他和程宗灿之间完全无法交流。
“他没给你讲吗？”程宗灿问。
“没有，孩子现在锻炼的心眼儿是越来越多了，有些事不肯跟我讲了。”
“不过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不错了！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程宗灿又得意了起来。
“这么说，看来你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其实我心里还是有底的，没把握的事我从来不做，要知道亚东给睿敏带去的可是五百万啊！就是铁打的心肠也总该融化了吧！？”程宗灿自负道。
“你总觉得什么事都是可以用钱摆平，不过我提醒你，这个方法你用在睿敏身上可是危险的，要知道睿敏可不是一般人，你的这片好心她还不一定能接受，你不常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吗？用钱是买不来真心的。”冯志凯由衷道。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坦白的说，我也是黔驴技穷，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程宗灿说了实话。
“那睿敏喜欢叶欣妍吗？”冯志凯随口又问道。
“嗯，亚东说他妈妈挺喜欢她的，这次回来还送了条裙子给她。”程宗灿说。
“哦，这件事你倒是可以彻底放心了。”冯志凯听后道。
“不仅是我放了心，新明也可以放心了。”程宗灿淡淡一笑。“人生就是这么有趣，谁会想到二十多年后他和睿敏能成为亲家呢？想想我都替新明高兴，要不他这个包袱还不知道要背到什么时候呢？”
程宗灿说的十分高兴，冯志凯却又是另一番心情。叶新明是解脱了，她女儿高兴也是自然的，可就只是苦了飞飞，叶欣妍跟着亚东回新夷的事，他都一直还没敢告诉女儿，要是飞飞哪天真知道了，还不定有多么伤心呢。飞飞也是自己女儿，人哪能没有个私心呢？亚东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啊！可惜飞飞就没有这个命。”冯志凯半天没有说话。
程宗灿并没发现冯志凯的异样，接着道：“我盘算着今年中秋节，让睿敏过来一趟，两家人好好聚聚，顺便把孩子的事早点儿定下来，我都是要快入土的人了，就这么一个孩子，还指望活着抱上重孙子呢！”程宗灿的眼神陡然放了光，似乎美好的画景就在眼前。
冯志凯没心思听这些话，岔开话题道：“最近我还有个事想找你说说。”
“说吧，什么事？给你找老伴吗？”程宗灿这会儿心情不错，开起了玩笑。
“别埋汰我到了，我是说亚东的事。”冯志凯一脸严肃。
“亚东怎么了？”
“我琢磨着亚东现在公司方方面面都已经很熟悉了，是到了让他接替我职位的时候了，再说我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有时忙起来确实有些吃不消，该给年轻人让路了。”冯志凯说道。
“接替你？志凯，你少来了，你我还不知道吗？我都没还没说老，你倒想撂挑子了，再说你是一般人能接替的了的吗？志凯，你是不是顾忌我和亚东的关系，让你有了这个念头？”程宗灿直接问道。
“当然不是，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了，亚东的文化高，能力又强。我呢，大老粗一个，让亚东来做总经理也是为公司好。”冯志凯解释道。
“志凯，你的心思我理解，不过亚东太年轻了，很多事他都还顶不下来，再说在公司他也没什么资历，更没什么像样的成绩，现在不足以服人，不过我倒是考虑打算让他做点儿具体的事，在办公室呆久了不好，下面的事什么也学不会，况且老在我的身边呆着他自己也觉得不自在。我们都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亚东说不定就和我当年在船厂辞职下海的心情一样，恨不得赶紧能展开翅膀好好飞一飞。”
“说的有道理，想当初你让亚东离开佳美时他着实是发了一通牢骚的。”冯志凯点着头。
“不过现在和当时不一样，当初我是想收亚东的心才把他调到身边来的，现在目的达到了，我也没什么好怕的了。”程宗灿说。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干脆就调他来这呗！”冯志凯指了指眼前的工地道，“南平路的前期拆迁已经结束了，月底马上要进入工程建设阶段，让亚东来担任项目指挥部总指挥正是时候，这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冯志凯提议道，顺便想着亚东如果离开人力部，正好可以将他和飞飞分开。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南平路是亚东最早落脚的地方，他是有感情的，让他来当这个总指挥再好不过了。”程宗灿喜出望外道。
“那亚东来了，他人力部的部长怎么办？”冯志凯问道。
“让飞飞做吧？”
“别开玩笑了，她连自己都管不好，还让她管别人？”冯志凯一口否决道。
“那你到时定个人吧。唉，我可听说西山最近又回来了。”说到飞飞，程宗灿突然想到。
“是的，回来有几天了。”
“飞飞现在跟他关系处的好吗？”
“还行吧。”冯志凯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也不怪孩子，不是自己带大的感情肯定是要差些。”想到了亚东，程宗灿感慨道。
“是啊，西山想让飞飞跟他回日本读书，飞飞一直都没答应，这次回来他又说起了这件事。”
“怎么？你舍得让飞飞离开你？”程宗灿不解道，“我整天想着怎么收回孩子的心，你却把孩子推到日本送给别人，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
“我送飞飞去日本学习那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到时给你带个日本女婿回来？”程宗灿不屑道。
“我是想把飞飞和亚东分开一段时间。”冯志凯觉如果有些话再不说，也许今后会造成更大的麻烦。
“为什么？”程宗灿听出了冯志凯话中的隐情。
“有些事你可能不知道，飞飞也一直喜欢着亚东。”冯志凯被迫说明道。
“飞飞喜欢亚东？我怎么不知道，他们俩不是一见面就掐架吗？”这个消息让程宗灿非常意外。“难怪亚东不告诉你他在新夷的事呢？”程宗灿说，“那飞飞知道亚东和欣妍的事吗？”
“知道的，不过飞飞的性格我最了解，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小菁最近也一直帮她在出主意。”冯志凯跟着道，“所以这次西山回来，我才坚决的要把她送出去。”
程宗灿捏了捏手指的关节，过了半天才一脸凝重道：“这还是真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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