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都市小说 > 许阳光 > 《许阳光》正文 第31章:再又又再,往往复复
    “碰伤手了?”

    要不是莫文明提及,阳上儿还没发现自己手腕儿上鼓起的那行血痕,应当是刚才树杈之间不留神给划得。

    两个人这么拼力追,也还是没跟上彭松。

    只见前方车野漫漫,如同天降浓雾般,一时便隔开两头,抻着脖子望,也望不穿似的。

    实际上,彭松这一路撞坏了不少公物,管你红绿黄灯一脚油门就过,搞得马路大乱,几车连撞,不知多少人被堵在路上,前后空张望半天也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据说他跟疯了一样,又再次撞翻医院铁闸,哏儿都不打,直奔医院大堂,给人吓得魂飞之际,一脚刹车停在了问诊台前。而后搬出手枪上了膛,沿电梯一路上,却未留意四周边连半个病人甚至过路家属都没有,地上静得能听见针响。

    来不及多想,光是脑袋里那些陈年旧事就已经滚成了一滩浆糊,足令他方寸大乱。

    被堵在电梯,手术室那层门外有二十多个持枪武警早都到位,只等他来。

    言安以为自己做梦,又若有似无的听见外面枪响,慌张睁眼,听见几个护士在耳边来回说着什么,一瞬间又跌入谷底,再次被先前那段不长不短的难捱包裹。

    “一楼大厅那些病人还没来得及都撤离呢,谁知道那疯子能那么快到?”

    “这里面这个姑娘可真是苦了,以前碰上这种情况都只是施暴人自己看见那些女性的身体,现在可能百万大众都看见了她…”

    崭新透白的病号服虽把表皮那些伤痕遮蔽,可心里那成片足可比作汪洋的伤痕却越发越涌,才刚安静的空气倏然被一声凄厉划破。

    再后来,言安就没说过话。

    也拒绝见人。

    更是躲着言一午。

    “我说你不如出去溜溜吧?”

    “你爸那儿…”

    见言一午嗅着烟味儿,话也不说,波伯自知没趣,他过来了半上午,差不多自说自话也叭叭了半上午。

    “那你继续这么躺着,我可走了。”

    波伯假意起身,言一午这才拉住他衣摆。

    近来毒瘾来的倒不是那么频繁了,不过烟瘾似乎找到了有迹可循的入口,挤呀挤的,也就站住人心这一亩三分地儿了。

    一物降一物,尼古丁赢了,短暂降解了言一午心内的不安。

    “是我利用言安去会上,但我忽略了太多东西,一直以来我对她都好像没有刻意保持一个距离,是我害了她…”

    “你料不到的事情太多,言安她要怎么做,怎么想的怎么表达,你都控制不了。是,她对你有心,可能一时激动很难掩盖,要说她唯一不对的地方,就是不该爱上你,一直想着你。”

    “彭松查了多少年,到底谁是言安心底那个男人,没想到是我把这个真相间接告诉给他,其实罪魁祸首不是别人,就是我,我把言安卖了出去,把她害成现在这样。”

    “大家都没想到他们夫妻一直是有名无实,但彭松太绝了,一个女孩落到这样的下场,确实有些…”

    波伯别过头去,像那天言安就在眼前似的,不知怎么,竟想起了自己那走失多年的女儿。

    言一午又燃起一根烟,吐出的烟圈环在没什么表情的面孔之间绕啊绕,时而显著,时而虚缈。

    他想到,当天救护车往医院去的路上,言安发着烧说胡话,嘴里直碎碎念着一些让人听不太清的言语,护士贴近而后抬起头问,“她一直叫着的言一午,是不是她最信任的人?”

    护士叹着气往外走,被阳上儿迎头撞上,她往里瞄了一眼“又不肯拉开窗帘?”

    “是啊,阳姐。”

    “我来吧,你去忙。”

    阳上儿提着几个保温桶,又是阿胶又是鸡汤,依次盛出来摆到言安眼前。然后守着她坐下来,同看一会儿夕阳,直到窗外红红黄黄的交叠渲染慢慢滑落以至天幕微黑,差不多那些汤也都凉了的时候,才细声问言安,要先吃哪个?

    言安通常都要想很久。

    不过不论想多久都好,对于阳上儿,言安倒没有眼见其他人迈进门来那么排斥,尖声细嗓儿的嚎叫,直到目送下楼,人进了花园没了影子才停。

    这样的也没有多少,对着言一午发出的嚎叫最长,长到有次把自己叫窒了息,得几个护士一同过来掐人中才恢复意识。

    至于言颇和安蕴夫妇,通常都等言安入睡之后才上来,坐一会儿,不过几分钟便走了。言定每番上来,姐俩都得抱起痛哭一回,哭的阳上儿心里不是滋味儿,躲出去散步,才发现阳暇百无聊赖的站在楼下花园看鲤鱼。

    忍了几次,后来终于忍不住,刚想上前,却被阳明拽住,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后。

    “你想学言一午那样,一来二去,最后自己把言安往火坑里推?”

    “你什么意思?”

    “阳暇和言定的世界都很单纯,他们以为我们两个家庭也都很单纯,你上次在大剧场后台已经很鲁莽了,如果他们知道了你我还有老二老三都在给社团做事,到时候我们家里保不准比现在言家更乱…”

    “算了算了。”

    阳明出现,言安倒是意外的不吵不闹。

    目光所及之地,从他进门,她都还是不紧不慢的用汤勺往嘴里送汤。待喝到差不多,看了看阳上儿,那眼神比以往要柔软的多,紧接着被子提到下巴,合上眼睛。

    但哪那么容易一沾枕头就入睡,感觉阳明近到床边,似再次受到惊吓一般,飞快卷起被子躲到了墙角去。

    就像今天,阳明只是见她睡熟怕着凉,想伸手掖掖被角。

    言安又再次失态,比人们在视频当中传阅的她还要慌张好几百倍,躲在类似堡垒的被子里面,隔离世界。

    当然,要数最慌张那次,还是言一午当天赶到,半掩半遮,匆匆忙忙,帮她换衣服的时候。

    方肆只是路过,没想言一午会在曼之。

    推开门,见他正往一杯调酒里加柠檬汁,滴滴接连不断,活脱脱变戏法儿的人手起艺落所串的珠子,但更确切来讲,又像他刻意制造出的眼泪,不知归属罢了。

    “想着是过去看看你戒毒戒的什么样,没想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尝尝?”

    言一午把酒杯推过去。

    对着梳理光的隔栅,在白日底下,酒杯也似乎发起光来。

    “有名字吗?”

    “明天见。”

    “我这刚来你就赶我走啊。”

    “酒叫明天见,大部分是龙舌兰。”

    “我看大部分是柠檬汁吧。”

    “那你喝不喝?”

    “干。”

    方肆拿起来晃了晃,一饮而尽。

    余光瞄见言一午眯起眼角,那是他近来为数不多的笑。

    波伯说,除去从前,言安最好过的日子应当就是现在在医院这段时间。出了院,再往后的日子,她恐怕得心翼翼的过,才不至于再又、又再、一来二来、反反复复受到刺激。

    “有时候死,倒真解脱了,像彭松,在医院电梯对着自己来一枪,也许对他来讲还不是十分畅快,但当人一闭上眼,当真是无欲无求了…”

    “像言安这样,死不了,苟活着,要面对的东西太多了…”

    彭松没有墓碑,他家里人早年就都不在了,在这里也只有个鬣包,两个人投机,还能说上几句,喝上几杯。

    事情一出,鬣包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老大言颇一家,又隐隐对言一午和言安还存着些恨意。深知此刻不易表达,便一个人去了马来西亚,在他那套房子旁给彭松安了个的纪念土堆,说好了以后清明节以及团圆节都不会忘了回来上香。

    今天是他头回迈进医院。

    正好遇上言一午。

    “好你个言一午,勾搭已婚女人你算个什么东西,她言安是彭松的老婆,就是你,不然言安不至于搞成这样,彭松也不至于死。”

    “放手。”

    言一午还以为自己会任由他揪住衣领不做推让,但却被一句话点醒了似的,反手抓过鬣包“不是你多加口舌,言安不会成这样…”

    “操你妈你意思是我害死了我自己兄弟?比起说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脏了我的嘴,我更想找一堆人直接弄死你替我兄弟出气,但我还没来得及和彭松说点什么,我还没来得及,没来得及说他就走了…”

    情绪翻涌,鬣包噙着泪,眼红红的,最后几声更像是咆哮。

    “如果我有机会和彭松说,恐怕先死的人是你…”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