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了。
时值黄昏,满天凄艳的血红晚霞。他们还没走近就知道是哪扇门,森冷的寒气不断的从门缝冒出来。
忍着痛,沈音三两下打开了大门…蜘蛛女赫然扑了出来!
芳菲咳了一声,在她额头弹了一下,那只雪白的蜘蛛女被打得翻飞了出去,附在墙上发出尖锐的叫声。
“…她、她不是被唐时杀了吗?”沈音傻眼了。
“这才是最残忍的地方。”芳菲意兴阑珊的看了看她,“她被制造出来杀生,却也没有死亡的权力。你瞧她是什麽?”她反问沈音。
“蜘蛛蛊…?”沈音试探的问。这些年当幽冥掮客,他也不是毫无见识的。只是他想不通,蜘蛛蛊为什麽会和女人的身体错乱组合。
“因为养蛊的器皿啊…”芳菲轻叹,“别叫了,我头疼。”她吹出一口香气,蜘蛛女嗅到那股香气,突然肢体抽搐,在地板上缩成一团。
越过那只“守卫”,芳菲满脸忧郁的走进不祥的洗手间。突兀的柜子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中,像是只盘据的野兽。
撼动了一下,沈音发现这个柜子似乎上了锁,“打不开呢。”
芳菲不语,掏出一把薄薄的银质小刀,顺着门缝划了下去,柜子发出剧烈的颤抖和嚎啕,把沈音吓得贴在墙上。
门开了。柜子里塞满了有手指粗的蜘蛛丝,但还是看得出包裹着一个人形。蜷缩着宛如胎儿,甚至还有非常细微的呼吸起伏。
“…她还活着!”沈音吓得跳起来,冲上前,“她还活着!”
芳菲想阻止他,但是他已经粗鲁的撕开蜘蛛丝构成的茧衣…
那是一张皱缩宛如木乃伊的脸孔。嘴巴大张着,涌出一只只的蜘蛛。像是整个人的体液都被抽乾,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告诉所有人她还活着。
“…放了她吧。”芳菲无奈温柔的声音,却不是对着沈音。“你想说什麽,对我说会比对她说好。”
像是呼出一口深深的冤气,所有的蜘蛛丝都消失无踪,不断涌出的小蜘蛛也不见踪影。沈音胆战心惊的将那个木乃伊似的女孩拖出来,发现她轻得像是一件衣服。
不过,她还活着。
“还有一个。”芳菲抚了抚柜子,“底下还有一个等待救援。不过…你还是先叫警察吧。”
後来警察拆掉了柜子,发现下面还有个浴缸。但是那个浴缸灌满了柏油,硬得跟石头一样。最後在芳飞的坚持之下,他们耐着xìng子慢慢敲敲打打,发现了一具栩栩如生的女。
像是一朵枯萎的花朵,躺在密闭的柏油棺木中。头发都脱落了,但是身还很完整,像是刚死不久。她的右眼被剜,空空的眼窝,一只雪白的蜘蛛,缓缓的爬出来。
芳菲伸手拿起那只蜘蛛,别开脸的警察没注意到她取走了什麽。
这个案件却没在媒体里出现太大的篇幅。一来是又更大的政治八卦引起了媒体的注意,二来警察对所有不可思议的案件都暗暗的处理掉了。
最有嫌疑的屋主,早在很多年前就移居大陆,而且早就超过了追溯期限。
如往例,他们将这个案子,转jiāo给沈音。
双心 第一部(八)在别人不知道的地方,警察私下有个共同基金。
或许在别人眼中警察充满负面形象,但是更多警察并不是为了铁饭碗而来的,在最初的时候,他们当中许多人也有理想抱负,也曾经为了无辜的受害人偷偷饮泣过。
为了不让自己崩溃,为了大环境的污秽,他们或许被迫做了些他们本意不愿意的事情,例如冷漠、例如视若无睹,但这些并不代表他们对於不公不义不会愤怒。
於是,这个秘密的共同基金在警察间用乐捐的形态产生了。他们所不能追求的正义,就诉诸其他的力量来执行。
比方谢沈音这个专揽奇怪案子的掮客。
虽然共同基金给的报酬一直都很少,但是沈音总是笑笑的接下来,许多奇怪的事情也因此有了结果,这些是後话。
“做公益的又来了。”沈音耸耸肩,“那个该死的共同基金又塞点零钱叫我们做义工了。”
芳菲弯了弯唇角,若有所思的看着装在玻璃罐子里的雪白蜘蛛。“屋主的资料?”沈音将厚厚一叠的资料袋jiāo给了她。
“…移居大陆生意做很大呀。”芳菲的笑容深了些,却没有欢意,“在屋子里埋人柱,还满有效的。”
沈音觉得一阵阵的反胃,“…人柱?”
“你不知道?古代建筑和造桥的时候,会牺牲一个活人的生命当基础,祈求建物或桥梁恒久、带来繁盛。”芳菲用食指轻轻划过玻璃罐子,“只是他更狠一些。
在制造人柱之前,牺牲者已经先中了蜘蛛蛊…成了养蛊的器皿。”
沈音真的要吐了。他苍白着脸孔冲进了洗手间,传出惊天动地的呕吐声。
轻叹一声,芳菲放弃了让沈音“观看”的机会。她很想将自己的本事教给沈音…
但他是个心肠非常柔软的人。他的天赋已经让他吃足了许多苦头,甚至还超出自己能力的做了许多不该做的事情。
像是徒手对抗充满邪气的蜘蛛女。
将来沈睡的时候会越来越多,唐时虽然会遵守她的承诺,但是唐时却是个随时会狂暴化的、活生生的凶器。
他一点本事都没有,又承受不了这些残酷。将来那不祥的因果来临时,他怎麽对抗呢?
轻抚着玻璃罐子,她“看到”。看到许多许多年前,仗着自己的一点恶魔般的知识,玩弄一个女人的生命,直到死亡还不放她安息…
“亲爱的,我的眼睛好痛…”她着带着眼罩的右眼,“我痛得受不了了,快带我去医院…”她哀求着,自从眼睛开始痛以後,她的双腿也麻痹了,没有人搀扶,连站都站不起来。
“没关系,那是yào水的副作用。”她那浪子回头的丈夫,温柔无比的搀她躺下,“我帮你打一针止痛,乖喔,很快就…”
渐渐的,痛感变钝了,睡意宛如潮浪般袭来。她的思绪沈浸在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是她最爱的丈夫。
终究他还是回到我身边。终究,他最爱的人还是我。
当丈夫出轨的时候,她用尽了一切方法让他回头,从哭泣哀求,到哭闹吵骂,甚至,她还告上法院,还自杀给他看过。
在彻底绝望的时候,她病倒了,昏昏沈沈的发了两天的烧,无法起床。孤苦无依的,待在他们的家里。
奇似的,不管怎麽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弃她不顾的丈夫,居然在这个当口回来,亲切的帮她买yào,替她退烧,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只是她的右眼…越来越痛,越来越痛。但是丈夫不肯带她去医院。
“我就是医生,”丈夫推了推金边眼镜,“难道你不信任我?”
“但是我右眼好痛,”她推开丈夫的手,“我不要再点眼yào水了!我就是开始点眼yào水才痛的!好痛…好痛…”
痛到止痛yào都起不了作用,她尖叫着将眼罩扯下来…一股奇异的恶臭冲进鼻腔。
她的右眼完全看不见了。她颤颤的触摸右眼,粉红的血水流下来,这,就是恶臭的来源。
惊惧的看着梳妆镜,她的右眼不见了,一只雪白的蜘蛛陷在眼窝里,挣扎着要爬出来。
“亲爱的!亲爱的!我的眼睛…我的右眼被蜘蛛吃掉了!”她狂喊起来。
“那是错觉。怎麽可能有这种事情呢?”她的丈夫温和的安抚她,“这是精神分裂…不过不用怕,我不会把你送去精神病院的。你不是爱着我,不想跟我分开吗?”
臂上一痛,睡意如潮汹涌,在坠入黑暗中,她听到丈夫的笑声…
“她死了吗?”有些熟悉的女声非常惊慌,让她愤怒起来,那个狐狸精!那个该死的女人居然来到我家?!
“是我的错。”她的丈夫声音非常懊悔,“她为了让我回心转意,不知道去哪里沾了这种邪术…你看她的眼睛…”她感到有人在翻转自己的身体,她也知道自己的眼睛是张开的…
但是她什麽也看不见。
那女人倒抽一口冷气。“…天哪,那只蜘、蜘蛛…还活着?怎麽会…”她乾呕了起来。
“她死了。但我会变成最有嫌疑的人。”她丈夫的语气这样伤悲,“我会被判死刑…如果她的体被发现的话。帮帮我!帮我把体藏起来…我们去大陆发展。
不要再说要离开我了…我最爱的人是你呀!”
你说谎!你对我说谎,也对她说谎!
你对我这麽过分,我恨你,我恨你…当高温的柏油注入浴缸时,她闻到自己皮ròu焦烂的味道,动弹不得。
但是我如此恨你的时候,我也不可自拔的依旧爱着你啊!所有甜美的回忆都只是梦幻吗?宛如珠宝盒的璀璨记忆都是假的吗?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被什麽迷惑了心智,才会变成这种样子。他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回来接我的。
困在柏油凝固的棺木,她动弹不得。就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用自己身喂养的蜘蛛繁衍越来越多,她们还是被困在这里。像是一道坚固的锁,锁住了她们的出路,被关得越久,就越愤怒。
愤怒到任何亡灵鬼魂一靠近这个家,就会被这股怒气支解。
“你被当作人柱,安在这里镇宅。”芳菲试图说服她。“我猜想你的丈夫不知道从哪学来了养蛊和安人柱。这里的风水点很不错,坏在必须“悬棺”,不能沾土。所以…”摆脱烦人的妻又可以兴家旺宅,这位据说是医生的养蛊人可以说很善算计。
“我早就知道了…”雪白的蜘蛛发出啜泣,旋即狂暴的撞击玻璃罐子,“胡说!
你胡说!他爱着我的!他会来接我!我一定是发疯了,所以才有这些奇怪的妄想!他一定回来接我的,他爱我,他爱我啊~”
“你…为什麽不去问他呢?”芳菲真正的微笑起来。
雪白的蜘蛛安静了。
双心 第一部(九)在一个晴朗的早晨,一个包裹寄到某个沿海城市的公司里。
这并不是什麽不寻常的事情。这家公司的大老板喜欢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常常有莫名其妙来自各地的包裹寄来。秘书熟练的签收下来,和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包裹一起摆在老板的桌子上。
美丽的秘书还刻意先补过妆才来送包裹。大老板的妻子在不久前病故,虽然大老板的几任妻子都不得善终,不是病死就是车祸,但是面对一个身价上亿的黄金单身汉,虽然年纪大了点,却拥有成熟男人的风采与潇洒,每个有志者都认为自己不会那麽倒楣。
当然,秘书小姐更希望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不过,大老板对这堆包裹比较有兴趣,只挥了挥手,要秘书小姐退下。
他年纪不轻了,头发半为霜银。但是坚持不染头发的他,反而让这种特立独行看起来更具成熟的魅力。
他很了解自己的魅力所在,也很享受那些爱慕的眼光。但是,他更爱这些让他获得财富和摆脱麻烦妻子的学问。
没错,养蛊和人柱,都是古老的学问,值得一辈子去钻研。
他先打开了来自香港的包裹,里头是几本他渴望很久的线装书;又打开来自东南亚的包裹,里头是另一个民族传统的巫dú道具。细细阅读了一会儿,他很希望有机会试试看。
总会有机会的。这个世界上,愚蠢的女人是那样的多,不管是爱着人,还是爱着钱。他的实验品永远不会欠缺。
最後是一个来自台湾的包裹。
他稍微想了一下,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跟老王订了什麽。不过他订的东西太多,自己也不记得了。也说不定,老王找到什麽有效的新玩意儿,送来给他试试看也说不定。
摸了摸口袋里的护符,他很有信心的打开了包裹。身为养蛊人,他拥有最好的防护措施。这是一个来自云南的古老护符,他拜师学蛊的时候,由他的老师jiāo给了他。
打开来,是一个玻璃罐子,养着一只雪白的蜘蛛。
他的精神一下子就来了。蜘蛛蛊。这是他第一个使用成功的蛊dú。这种雪蛛非常难得,他花了六十万才得到一只珍品的卵,这价钱甚至可以买一到四楼的公寓了。
但是这种别名“女郎蜘蛛”的雪蛛,却是蜘蛛蛊的绝品。或者你可以说,这是一种非常被影响的妖怪。许多雪蛛附入人体成胎,终生和人类无异。养育他的人的心念,让这种没有主见的妖蛛成圣或入魔。
很有趣的小东西。在她的眼球上划开小小的十字,将这个卵放到她眼球里,成为一个很好的器皿。
一个女人和一只蜘蛛的牺牲,让他的事业成功,也让许多入住者一帆风顺。从经济效益来说,真的非常划算。
“老王哪里弄来的?”他很感兴趣的拿着把玩,看着雪蛛柔弱的在玻璃罐子里滚动挣扎,该用在什麽地方呢?他的心热切起来。
等不到下班,他兴致匆匆的回家。他第四任的妻子还躺在酒窖里,靠着维生机器维持最低限度的生命。说不定还来得及。在她还没断气之前,说不定还可以拿来喂养这只雪蛛。
反正她的丧礼已经举行过了,名义上,她已经病故。
当他在酒窖里忙着准备的时候,没有留意到,应该紧封的玻璃罐子,无声的碎裂,里头的蜘蛛不见踪影。
“…这都不是真的。你没有娶别人,你只爱我一个。”他感到背後有着冰冷的呼吸,一张光滑又霜凉的脸孔依着他的颈子,“你不是要来接我吗?我好冷、好寂寞…”八只纤长的手臂紧抱着他,“亲爱的…我疯了。我一直怀疑你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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