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惊的走近龚天庐,轻言细语的道:“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呢!你家严寿终,理当尽孝才对。而你却想急急的将他埋上山去,那样会招致外人笑话哩!”
龚天庐气呼呼地回敬道:“你们先前不是说,人死如灯灭,入土早为安么?我就是这个意思,趁着天色还早,你们帮忙将他锆进土里好了!免得今晚影响我的瞌睡。”
茗之小尼继续劝导道:“你看我们这些出家人,又没有一个人懂得风水地理的。到底要将你爹,埋在哪里才行啊!”
“什么风水不风水的?沟死沟埋,路死路埋,火烧死的树下埋不就得了!你们把他抬出去,我给你们指一个地头好了!”龚天庐显得生气的说道。
茗之小尼痛苦地摇了摇头,只好吩咐一起下山来的尼姑们,将那装着龚归吉焦尸的棺材板,捆绑起来,抬出了龚家茅棚。
龚天庐没精打采的跟在棺材后面,哈欠着道:“你们都是女儿身,也没得多大力气。不要将他抬远了。就在大路边的那蓬刺梨树下,掏下后坎上的泥土,掩住棺材就行了!”
在龚家茅棚前的川鄂盐道边,真的有一处撮箕形的凹地,周边长满了刺梨树。背西朝东,倒也看得出一片开阔地来。那地方,最多也只有两座坟的位置。
“就是这里,就是这里!将棺材靠左边放平,把后坎上的泥土掏下来,掩住就行了!”龚天庐在后,对着尼姑们指手画脚道。
尼姑们真的就抬着龚归吉的灵柩,放到了那凹地的左边。只一会儿工夫,就掏下那后坎的松土,在没有一拨锣鼓声,没有几颗pào竹响的情形下,如埋一个化生子般的,就把龚归吉入土为安了。此时,夕阳还余晖满天。
龚天庐看着尼姑们忙完之后,才双手合十道:“感激各位仙尼,帮了我的大忙!”
茗之小尼回头来,对龚天庐道:“孩子,你这时候一个人在家,多有不便。还是随我们一起上山去吧!”
“不啦,谢谢你,茗之姑姑!现在我想回去睡觉了!”龚天庐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龚家茅棚去。
上山回庵的尼姑们,一路唏嘘感叹道:
“这就是,养儿盘女的下场啊!”
“那龚天庐本来就不是龚归吉和大娇的亲生,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捡来的!”
“就算不是亲生,却也有养育之恩啊!何以就养出这么一个报应来了?竟然还说出些天理难容的话语来!”
“你们没有看见先前的诡异么?我看这个孩子啊,来历不是一般啊!”
“嗨,还是我们出家人好,阪依佛门,再无牵挂。空空了了,了了空空!”
“你如是说,就真的没有了一丝儿女情长了?”
“我已六根清净,世间喜怒哀乐,不入于胸次了啊!”
......
茗之小尼静静地听着她们的议论,没有出半点儿声。
回庵之后的茗之小尼,即刻去到了惠法师的禅房里。她向惠法师讲述着,今天龚家茅棚的诡异事情和龚天庐的异常举动。惠法师含泪听完之后,叹息道:“阿弥陀佛!天意,天意如此啊!这一切,都是我造下的孽啊!现在,我终于可以清静下来了。恋夫去了,儿子疯了,一切一切,都没有了。只有一心向佛啊!”
转回龚家茅棚里的龚天庐,扑倒床上倒头大睡。这一觉,睡得他,不吃不喝的一个月之后,才醒转了回来。猛然醒转的他,突然想到,彭举人将自己从“孺子堂”赶出来时,曾对他说过,在乡试前一个月,要到“孺子堂”去温习功课的。于是立即爬起来,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顺着川鄂古道,手舞足蹈的扬长而去。
“孺子堂”的师娘早上起来,打开学门,准备等候稚幼童子进入学堂之时,却看见门口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满脸污垢的躺在地上。师娘气愤不已,走上前去,一边对着少年踢脚,一边骂道:“哪里来的叫花子,还不赶快滚一边去!一会儿我的那些小财神来了,看不被你吓成什么样子来!”
原先卷曲着的龚天庐,因为被师娘踢疼了屁股。便转过身来,平躺在地上,继续酣睡着。
细心的师娘看见,那少年的胸前,挂着一块十分熟悉的玉佩。这块玉佩,不正是先生之前教过的那个神童,常常挂在胸前,看似一本小书的玩意么?怎么现在挂到这叫花儿的脖子上来了?
吓慌了的师娘,立即跑回屋去,叫醒了彭举人,说:“学门外来了个叫花子,可他的脖子上却戴着,你不敢再教了的那个神童的玉佩!”
彭举人慌忙起床,拿上眼镜,一路衣衫不整的跑去学堂门口。当彭举人戴好眼睛,仔细看清躺在地上的叫花儿时,老人旋即双泪直淌道:“孩子啊,这是为师之过,为师之过啊!一个月前,我赶你出学门,是因为你的才学,胜过于我了啊!事后我想起来,我这不是妒贤嫉能了么!每想到此,我都睡不着觉。我辱没了我在至圣先师面前,许下的诺言啊!”
第三卷 龚家茅棚 第九十九章
彭举人费了好大一阵工夫,才叫醒躺在地上酣睡的龚天庐。朦朦胧胧中的龚天庐,睁开惺忪的眼睛,看见彭举人和师娘,站在面前流眼抹泪的。便笑着道:“先生,我又回来了!”
彭举人擦着泪水,苦笑着说:“好啊,回来了就好啊!快,这就随我进屋说话去!”说罢,就牵起心爱弟子的手,朝着门里走去。
坐下之后的龚天庐,全然不觉自己灰头土脸的模样。只是感觉到肚子里饿得慌而已。
师娘给他端来一盆洗脸水,微笑着道:“孩子,先洗把脸吧!你肯定饿坏了,我这就去给你做吃的来!”
“多谢师娘了。我的确感觉到饿了!”龚天庐谢完之后,从师娘手里接过水盆来。浇湿毛巾就往脸上贴去。揉搓几下之后,龚天庐看见,那条之前十分干净的毛巾,立即变得脏污不堪了。龚天庐就感觉到不好意思了起来。
彭举人安慰着龚天庐道:“孩子,没事的!别急,你慢慢地洗!”
把脸洗好后,龚天庐看着那盆里的脏水,脸就变得红了起来。他端起脏水,走出门去时,看见学堂门口,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进来了。他害怕见着他们,便立即退回了屋里。
彭举人给他拿过一套干净布衫,“来,把衣服也换换!之后让你师娘帮你洗洗!”
一会儿,师娘端出来一盆热气腾腾的馒头。放到桌子上后,对龚天庐道:“孩子,赶快趁热吃吧!厨房里还蒸的有呢!”
龚天庐狼吞虎咽地吃着热馒头,可是那眼泪水,却也忍不住的掉落了下来。
彭举人看着龚天庐那样子,就关切的问道:“孩子,这一个多月来,你都到哪里去了?”
哪知那龚天庐抬起头来,反问彭举人道:“先生,我不是几天前,才被你开除了的吗?你怎么说,就有一个多月了呢?”
“怎么不是的,你真的从我这里,离开一个月之久了啊!”彭举人奇怪的看着龚天庐,接着又问道:“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
龚天庐被馒头哽得一时间答不上话来。他慢慢地嚼叫一阵后,才缓过气来,回答道:“我从你这里出去后,第二天就回了夹角山的龚家茅棚。我看见龚归吉病了,他是在砍树时,被大树打断了腰。躺在床上都已经大半年了。可是我到家的第二天,一场天火,就把那茅棚给烧掉了,不能行动的龚归吉,也被给烧死了。当天,还是山月庵的尼姑们,来帮我安葬了他的。奇怪的是,那明明被烧毁的茅棚,在一阵乌天黑地之后,又原模原样的立在了那里。龚归吉的灵柩,还是从茅棚里抬出去的。安葬了他之后,我感到十分的困乏,就回到茅棚里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突然想起,您曾经对我说过,在乡试前一个月,要我来您这里,温习功课的。所以就赶了过来。”
彭举人感觉到奇怪了。按龚天庐说起来,他不是在茅棚里,睡了整整一个月的大觉?世间哪有这般的奇事?接下来,彭举人也拿起一个馒头,慢嚼细咽着。“那不是说,你回来后,还没曾到你娘住的陈家饭庄里去过?”
“没有,没有。我去那里做什么呢?我只是想到,要来复习功课的!”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龚天庐,看着彭举人道。
“孩子,你最好还是先回陈家饭庄去看看吧!你走了的这一个多月,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呢!”彭举人戚然的摇了摇头。
“那我的功课?”龚天庐问道。
“之后,你有时间的话,就再来我这里吧!现在,你还是先回你娘那里,去看看吧!”彭举人朝着龚天庐挥了挥手道。
龚天庐告辞彭举人出来,顺着走了几年的熟路,去到了陈家饭庄。
可当龚天庐走到陈家饭庄门口时,看见那大门还是紧闭着。心里的一股怒火,就腾地燃烧了起来。在心里骂道:娘,你这个*人,肯定是和陈家富睡到一处去了。都这大天光了,还不起来做事情。骂完,就用手将大门拍得山响。
有街坊邻居们听见响声,就纷纷的走出来看个究竟。他们一见是龚天庐在猛力拍门,立时就嘀咕了开来。
“拐啦,拐啦!那大娇的儿子回来了!”
“那有什么拐了的。他娘给他找了个有权有势的新爹,怕他高兴都还来不及哩!”
“你没看看那少年,脸上都带着一股杀气?”
“如今的少儿家,哪一个不是那卖牛ròu的样子?放心吧,没事的!”
......
好大一阵过后,大娇才懒洋洋的,前来打开了屋门。开门一见是龚天庐站在门口,慌得立时红着脸道:“孩、孩子,你怎么回来时,也不提前给娘说一声?娘好去接、接你啊!”
“我又不是不晓得路,要你去接个什么?”龚天庐说着,就要往屋里去。
可是,怪事出来了。那大娇却半开着门,不想让龚天庐进屋去。龚天庐感觉得好生奇怪,就对大娇道:“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怎么的就不让我进屋了呢?”
大娇红着脸继续支支吾吾道:“娘、娘这是多日不见你了,想和你说说话。”
“有什么话,不能进屋说吗?”龚天庐说完,就一个劲地挤进了门去。进了门的龚天庐,突然看见一个肥肥胖胖的男人,走下了楼梯来,一边系着腰带,正yù往后门口走去。 龚天庐慌忙对着娘大声叫道:“娘,屋里有贼!”
大娇慌忙跑上去,要捂住龚天庐的嘴。口里直叫道:“孩、孩子,他不是贼,他是、他是......”
“他是谁?你快说!”龚天庐急得眼里像要喷出血来似的。
哪知那yù离去的肥胖男人,这时却不慌不忙的转过了身来,笑着对龚天庐道:“你看我像是个贼吗?我是你爹,你娘的男人!夷川县的县令。也只有你这小娃娃不认得我的,嘿嘿!”说罢,大摇大摆地从大门走了出去。
龚天庐要跑过去打那胖男人,却被大娇死死的给拉住了。龚天庐朝着吴胖子大骂道:“放你妈的屁,我娘没有你这号肥猪样的男人!你给我滚得远远的去!再让老子见到你,就要杀了你狗日的!”
“量你也没有那本事!你是小孩子,本大人不与你计较,不与你计较!”吴胖子手舞足蹈,扬长而去。
第三卷 龚家茅棚 第一章
看见吴胖子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后,龚天庐才一下子跪在大娇面前,哭着问道:“娘,您这些天来,都做了些什么啊?这陈家饭庄的主人陈家富,他去哪里了?”
大娇一见龚天庐这样的质问自己,心里的苦水,顿时也翻江倒海了起来。她泪水连连的哭着道:“儿啊,娘既然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也就没有什么脸面可再顾及的了。你且先起来,听娘把话说完之后,你打我骂我都不迟!”
龚天庐站起身来,把目光定定的落在大娇的脸上,看大娇究竟要说出些什么来。
大娇一边哭着,一边一五一十地说开了。“儿啊,之前有许多事情,可能你也是看出来了的,只是你不好指责我罢了。是的,这几年来,那陈家富一直都在打我的主意。避着你,还经常的对我动手动脚。因为我母子俩,过的是寄人篱下的日子,而且还常常受着人家的好处。所以在许多时候,我也就把一碗血,当做一碗凉水吞了。心想,只要他陈家富不红着脸赶我们娘儿俩出门,我就是受一点儿委屈,也没有什么的。可是哪里知道,那陈家富也是一个大戆棒。他为了一心想得到我,却听信他的哥们县官吴胖子的教唆,竟然雇凶整死了他自己的老婆。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答应做了陈家富的续弦。当陈家富告诉我实情后,我吓得心惊胆颤。在临近新婚的前夜,我反反复复的思考,既而就睡不着觉。我想,在趁着陈家富酒醉的时候,连夜逃回夹角山的龚家茅棚去,与龚归吉和你,继续相守那苦日子算了。可是,我才出门不久,就遇到了两个县衙门巡夜的差人。他们问我,深更半夜的要去哪里。我就打谎对他们说,是夜里睡不着觉,到外面来闲逛逛。怪就怪的,那两个差人,就一直的跟着我不放。他们也没有对我,做出什么不敬的事,就是一直的跟着我。眼见着天都快要亮了,他们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我想,这真是活见鬼了。我就想到,极有可能这两个差人,也是陈家富的哥们,他们早就受了陈家富的指使,特意来监视我的。我就在心里骂道:陈家富你这个**的,真不是个人东西。整死了自己的老婆不说,还派人防着我走。那我以后若是人老珠黄了,会不会遭到他老婆同样的命运?横下心想,不如老娘子现在就去衙门里,告他个雇凶杀妻之罪。等衙门把他捉去砍了脑壳,我再回龚家茅棚去不迟。天亮之后,我就进到县衙,向吴胖子告发了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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