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胎音 > 第 6 章
    又怎么会动呢?医院的那次,是它感觉到了危险吗?

    手放在肚子上,有一种错觉,似乎可以感受到血液在身体里的流动,肚子里面有一个发热的小太阳,她以己血饲养,并且心甘情愿。

    尹清婉看着恢复精神的老公,两人极有默契地缄口不提孩子的事,自欺欺人般等待着。

    颜银觉得不对劲,一切恢复如初,可他还是感觉不对劲,这种安定像是平静湖面上不堪一击的波澜不惊,湖底那翻滚着的暗涌似乎随时准备着卷土重来。可是,此刻的安定是真的,他迷惑了。

    若是世上真有魂灵,那两母子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颜银想到最近电视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强制引产事件,那分明是杀人!轮廓依稀可辨的血娃尸体被放在面色苍白的母亲身边的图片,让他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不,应该是很糟糕的回忆。

    回想起周遥的疯狂,颜银微微地叹了口气。

    一个亲手用刀切腹自杀的女人在她已经怀孕七个月的时候。

    还记得那天当他打开筒子楼简陋的门,整个房间地上全是血迹的情景。

    周遥就穿着她最喜欢的白色连衣裙倒在中央,鲜血从她剖开的肚子上静静地流淌,仿佛一眼暗夜下森林里的泉。

    一个十字型刀痕深深的嵌在她凸起的肚子上,皮肤像茄子皮一样向后下垂,留下可以清晰可见的子宫,以及子宫里的,被切成两半的,他的孩子。

    在周遥血ròu模糊的肚子里,被横切成两半的胎儿,还可以看见小小的内脏。

    他快疯了。

    他不记得当时自己是怎么报的警,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浑浑噩噩地度过那些天。

    周遥母亲哭喊着你是杀人凶手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被她扇了几耳光的脸似乎又重现了当日的灼热。

    一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讨论着一些当代大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如何脆弱之类的扯淡问题,好在城市够大,每天发生的事情那么多,又因为是自杀,这件事也就慢慢淡了。

    周遥的死让他成为众矢之的,公司里不明真相的人整天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他是当代陈世美,是负心汉,是害死自己老婆孩子的凶手。

    周遥你赢了,你的死,几乎毁了我所努力的一切。

    在他最灰暗的日子里,是清婉把他拯救了出来。

    她带着他逃到了叶城,重新给了他一个生活,他怎能不爱她?

    周遥是活在幻想里的女人,一觉察出他有变心的趋势,就毅然决然的选择死亡。他不明白,怎么生活里有爱就够了?

    他也想不明白,不是说母爱是最伟大的吗?周遥恨他,已经恨到要带走他的孩子,并以残忍的手段分尸的地步了吗?

    那一片血,看过之后,就成了永远的心魔。

    可是,现在一切都消失了,换你,你信吗?

    颜银只能贪婪地享受这份安定。

    尹清婉的肚子一天天大了,他没对尹清婉说,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男子,在停车场拦着他,要他把孩子打掉,不然时间长了就来不及了。

    他不敢。

    其实他本质上是喜欢小孩子的,现在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为什么不再要一个呢?况且清婉身体一直很孱弱,流产会对她影响很大。

    最关键的是,他怕轻举妄动,会造成和以前一样的后果。

    他可不愿意再次陷入噩梦之中。

    不理会面前人的复杂神情,颜银快步离开。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清婉的肚子也一天天大了,颜银始终对胎音心有余悸,那种准爸爸伏在老婆肚子上倾听胎音的场景,是再也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颜银最近的梦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yù雨,将至未至。可是,没有了奇怪的声音,也没有了小孩子的冰凉触摸,于他而言,这就够了。

    孩子已经七个月了,尹清婉脸上整天挂着柔和的笑。日子似乎的确是准备平常的继续下去了。

    这一天,颜银扶着尹清婉,两人照惯例坐在宽大的沙发上看电视,看完了热播的穿越剧,就到了晚间新闻时间。

    尹清婉今天意外地没有感到困。

    新闻是一如既往的格调,哪个大企业被曝光了,某某官员被双规了,领导人又出国了,大学生每年总要出点事,颜银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看着电视上那张自杀女大学生的照片,虽然眼睛被打了马赛克,还可以看得出生前是个美女,还是重点艺校的学生,搞不好就是明日之星,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女人就是脆弱!

    颜银没有意识到,他这时候,和以前曾经议论过周遥自杀的人,没什么两样。

    新闻看到这里,清婉似乎触动了某一根女xìng特有的敏感神经,神色有些疲惫伤感,也是,胎教是很重要的,看这些血腥的事不好。颜银扶着尹清婉回到卧室,给她盖好被子,亲吻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转身去阳台。

    他莫名的想抽一根烟。

    回忆起停车场遇到的那个眉眼清秀圆润的男孩子,以及他莫名其妙的话,颜银烦躁不安。一把灭了烟,再扇了扇身上的烟味,去浴室冲了个澡,回到卧室。

    被子滑落在安睡的尹清婉身旁,颜银上前,准备把被子给她盖好。

    尹清婉圆圆的肚子在棉质睡裙下出现了一个凸点。

    眼花了吗?

    颜银撩起裙子,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老婆怀孕后的。

    该怎么形容这种美丽

    月光下,尹清婉全身被一种柔柔的光芒笼罩,皮肤是出乎意料的柔滑,特别是那浑圆的肚子,简直是吸引人多抚摸几下一般,手感好得出奇。

    这一刻,颜银忘了恐惧,第一次洋溢起一个准爸爸该有的柔情。

    手下的平滑突然起了一个坎,颜银把目光从老婆恬静的睡容移到那感觉突兀的地方。

    只见她的肚皮上出现了一只手!

    一只手伸了出来,隔着被撑到透明的皮肤。就像平地突然冒出了一座山峰一般,那只手还在向上伸展,并且握住了颜银的小手指,冰凉透骨的寒意就透过指尖,源源不断地流向身体每个地方。

    透明的皮肤下可以看见那只手已经抓破了子宫,颜银浑身不能动弹,中了邪似的,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它】。

    那只手停顿了一会,颜银大着胆子朝那个破洞里看,正巧看到那红得发黑的子宫里,出现了一双黑色的眼睛,就这么静静地望着他,然后如新生的鸡仔一样探出头来。

    抓着颜银手指的手还在上升,借由一种神秘的力量让【它】的身体缓慢地离开养育七月的子宫。

    羊水在尹清婉体内dàng来漾去,给予【它】最贴心的保护,并且洗涤着【它】身上的血污。

    【它】的大半个身子已经从子宫中逃逸出来了,一双眼睛就这么盯着颜银,没有一丝其他的意味,只是盯着,就足够让颜银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尹清婉依然在熟睡着,恬静的睡颜没有半点变化。而她的肚子,早已经耸成一个诡异的高度,那只握着颜银手指的手,把【它】整个身子都拽出子宫,只留下另一只手,似乎还在摸索着什么。

    【它】肚脐还连着脐带,在满肚子的羊水中,舒畅得像在游泳。

    等了一会,另一只手终于要出来了,那只小手的手臂在洞口不断蠕动着,最后猛一用力,握住颜银的那只手也颤抖着剥开了最后一层皮肤。

    嘣的一声,肚皮上的皮肤沿着最初突破的那个小口,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蔓延开去,一瞬间水花四溅。

    像是充满气的气球突然被针轻轻扎了一下。

    颜银的意识已经停滞了,他迟钝地觉察到,孩子已经出生了。他颤抖的手抚向尹清婉的脸,她的鼻息均匀而绵长,一如她任何熟睡的时候。

    没有死!

    居然没有死?怎么可能!

    他的心因此稍微平静了一点,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反常,尹清婉肚子上有个血ròu模糊的窟窿而没有死,这不正是诡异之处吗

    或许是另一件事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因为他看见【它】的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竟是生生扯下来的胎盘,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

    他想摆脱那只握住他的手,却发现全身还是无法动弹,一股熟悉的迫近感从背后袭来。

    正在吃得有味的【它】抬起头,还流着血的嘴咧出一个在颜银看来完全是诡异的弧度,【它】在笑,握住颜银的左手没有放松,他摇晃着拿着胎盘的右手,邀功似的对着颜银,不,应该是颜银身后的某一点,含糊不清地发出破碎的音节:

    哥哥。

    11我找到了你

    张胜祥在候机室安静地等待着那架带他去曼谷的飞机。

    周围热闹的人群在挑选着特产商品,张胜祥走向报刊售货点,拿起了那本《心里有鬼》。

    翻到连载专栏,是被冠以他名的作品《胎音》,他心里不无恶意地想到,那些号称死忠的书迷,不知道有没有看出这本书,除了第一章,根本不是他的风格!

    姑且看【它】是怎么写的,也许可以从中找到一些线索。怀着这一种目的,张胜祥开始仔细地阅读起来。

    这一章时间跨度很大嘛,一下子就到了几个月后,张胜祥回忆起前几章那种时间缓慢的温吞写法,再看到章名等不了了,最关键的是,这一章,【它】自己提及了“【它】”,用来称呼男主角颜银的孩子。莫非【它】出现了什么变故吗?

    这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线索,他的直觉一向很准,张胜祥告诉自己,一定不要遗忘这一点。

    候机室响起乘务员甜美的声音,他把书放进电脑包里,登上了南下曼谷的航班。

    他不知道,他这一去,就是那粒搅乱一池春水的石头,打破了多少人平静的生活。

    此刻他只是闭上眼睛,在三万英尺的高空中,回忆往昔。

    一个仍然身处黑暗森林的成年人,并不比孩童多有一丝杀伤力,相反的是,他多少在社会中学会收敛,比不得婴儿纯正的邪恶力量。

    所以除了听【它】的话,他别无选择,所以他离开了常年难出的家,奔赴曼谷。

    如烈士般一往无前。

    什么是黑暗森林?

    张胜祥试图清晰地给其下一个定义,可惜他不能,他只能拙劣的运用比喻这种浅薄的语言艺术,来表述这种复杂而深沉的客观感觉。

    那是浮士德到达天堂前迷失的迷雾森林,没有光,每一个人都是单独的存在,拿着武器,杀死任何试图危害到自己生存的东西,不信任其他任何事物,只信任防御,与永无止境的攻击。

    他人即地狱。

    即使这样说,黑暗森林的解释似乎还是暧昧不清,可是他无法更加清楚的表达给世间上所有已经离开黑暗森林的人们听,在他们昏昏噩噩的生命起初,是什么保护着他们安然成长。

    失去人xìng,失去很多,失去兽xìng,失去一切。

    这是一种掩藏在人类每一个细胞中央的本能,一种在黑暗森林里存活的本能。

    在人们走出黑暗森林的时候,他们便把这种本能遗忘在记忆深处。他们发明了道德,发明了规律秩序,发明了jiāo往的原则,发明了一切华而不实的东西,而这些,就像在黑暗森林里升起火并在火边跳舞一样危险。

    是的,他们走出黑暗森林了,他们以为。

    黑暗森林,或许可以说是本能本身。

    张胜祥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他早就清楚的知道,他一直在里面,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伪装得和所有人一样,但出众的记忆力让他依然记得那些悠久到让人怀疑真伪的儿时记忆。

    把肥嘟嘟的绿色ròu虫用树枝戳破,看它们苍翠yù滴的□迸shè出来涂满台阶,或者把总是欺负自己的隔壁小孩最喜欢的小卡车偷偷扔进池塘,看见美丽的事物就靠近,看见讨厌的人就躲起来或者索xìng哭出来。

    无关善恶,评判的唯一标准是喜好和那一刻的心情。

    这就是小孩子的恶,他们是小小的兽,完全依靠本能行事,而这本能是人类最初的依持,永恒的武器。

    现在,他们要逆袭了。

    他像一个潜伏在chéng rén世界已久的jiān细,压抑着内心的欢欣鼓舞,虔诚地等待着。因为【它】不会伤害他的女儿,他在世上唯一的牵挂,所以他便无所谓。

    好戏就要登场了吧?

    他不知道他要带什么东西回叶城,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到要带回去的【它】,他相信,会有引导的力量帮助他的,就像他相信邪恶一样坚定不移。

    等到夜色渐浓,晚上十点零五分,他抵达了曼谷。

    热带的风扑面而来,张胜祥打车到预订的酒店,一口流利的泰语让司机半里路都没敢多绕,直奔目的地。

    晚上十一点,他已经洗了个澡,悠闲地倚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湄公河两岸流光溢彩的美丽夜景,思考着女儿的去向。

    就在这时候,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他没叫客房服务,会是谁呢?带着被人打扰的不悦,张胜祥打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瘦高瘦高的女孩,拘谨的神色,低着头,生疏又小声地问了一句,“Do you need a special service?”

    张胜祥当场愣住,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看着女孩又期待又不甘的复杂神情,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不是不知道曼谷很乱,尤其是城市外围的贫民窟,多得是十四五岁就为生计所迫的雏-妓,只是他住的酒店还算不错,怎么也会遇到这种事?

    酝酿一下语气词汇,正准备拒绝,也许是猜出了他的想法,女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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