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在椅子上,惊魂未定地瞪大眼睛看着菲比。

    菲比已经绕回到桌子前面,坐了下来,恢复了平静,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微笑着望着洪钧。

    洪钧有些气恼,却又不便发作,等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了,才指着菲比,一下子笑了出来,说:“你怎么回事啊?我告你xìng骚扰啊。”

    菲比被洪钧逗得大笑了起来,又马上夸张地捂住了嘴,不让声音发出来,但是手没有捂住的大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了缝。等她笑得差不多了,菲比才说:“切,我就骚扰你啦,你去告呀。”

    洪钧已经恢复了常态,拿自己解嘲:“咳,看我现在混的,全都反过来了,yīn盛阳衰啊。”

    菲比又笑了起来,说:“你去告呀,我还是蓄谋已久的呢。”

    洪钧拿起那张软件清单说:“你跑来学荆轲刺秦王呐?拿来这张纸让我看,趁我不注意就行刺?”

    菲比瞪大眼睛,连连点头说:“对呀,学得不错吧?而且,他没成功,我成功了,嘻嘻。”

    洪钧开始严肃起来,板着脸说:“这可是在办公室,是在上班时间,有你这样的吗?”

    菲比一听,也收住了笑容,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本正经地说:“别忘了,是你自己说的,做sales的没有下班的时候,所以上班下班一个样。”

    洪钧一时没想出来怎么回答,下意识地抬起手,用手指擦着右脸刚才被菲比亲到的位置。菲比笑了,晃着脑袋说:“不用擦,什么也没有。吃完午饭我特意没补口红。”

    洪钧被她弄得又好气又好笑,看来她的确是蓄谋已久的。洪钧只好说:“第一,谅你年幼无知,又是初犯,我就不再追究了;第二,你刚才的动作,在咱们同志之间,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不能代表别的意思啊。”

    菲比根本不在乎洪钧怎么说,立刻嗤之以鼻地接了一句:“切,看你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我刚才那只是先给你一个下马威,我现在明确地通知你,你今天晚上要请我一起吃饭,我们应该好好谈谈。”

    洪钧眼睛一亮,立刻记起来了他刚才一直在想的那件重要的事是什么,他忙从搭在椅子靠背上的西装的兜里掏出上午收来的一堆名片,一边在里面翻着,一边对菲比说:“我真得谢谢你,你可真提醒我了,我晚上必须请人吃饭,但不能是你喽。”

    菲比一听,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瞪了起来,说:“你这不是故意欺负人吗?”又立刻平静了,问:“你要请谁呀?我能问一下吗?”

    洪钧向菲比解释:“韩湘,金总的助理呀,吃饭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打了招呼了吗?今天上午的两个意外收获,一个是请到了金总来听咱们的seminar,另一个是发现了项目负责人的理想人选,就是韩湘。”

    菲比只好说:“是他呀,你要鼓动他来做项目负责人吗?他好像是对你印象挺好的,老冲你笑。那好吧,你直接约他吗?还是我来替你约?”

    洪钧已经找到韩湘的名片,嘴上说着:“这可得我自己来打,不敢劳您的大驾。”他拿起电话,发现菲比还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就冲着门努了努嘴。

    菲比歪着脖子看着房顶,说:“我不走,你给韩湘打电话我怎么不可以听呀?我倒要看看你们是怎么约的。”

    洪钧拿菲比没办法,摇了摇头,拨通了韩湘的手机,说:“喂,你好,我是洪钧,维西尔公司的。”

    韩湘在电话里说:“哦,洪总啊,你好你好。”

    洪钧说:“韩助理,我心里清楚,是你向金总提议大家一起吃午饭的吧?我要谢谢你呀。”

    韩湘回答:“哎,不必客气,金总不是说了吗?地主之谊嘛。你们今天讲得很好啊,以后我要找机会多向你讨教啊。”

    洪钧一听韩湘这么说,心里更有数了,看来他没看错人,韩湘不仅是个值得一jiāo的人,而且韩湘也正有与他进一步结jiāo的愿望。

    洪钧立刻就势来了个顺杆儿爬,说:“好啊,选日不如撞日,既然说到这儿了,咱们就今天吧,晚上一起吃个饭?”

    韩湘好像有些为难,想了想还是说:“哎呀,今天还真不巧。”

    洪钧便问:“怎么?晚上有安排了?”刚说完,却看见对面的菲比得意地笑了,洪钧瞪了她一眼。

    韩湘说:“是这样,晚上金总有个应酬,我得陪一下,只是意思意思,对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和金总也不太熟。”

    洪钧一听,又来了精神,忙问:“那你那边大概几点能结束?”他抬眼看了下菲比,这回轮到菲比瞪了他一眼。

    韩湘说:“不会晚过九点吧,金总不喜欢这种应酬的,他总说,还不如回家翻翻书看呢。”

    洪钧立刻说:“那这样吧,晚上九点,咱们约个茶馆吧,你要是喜欢咖啡馆也行。估计你们就是在普发附近吃晚饭吧?那就在你们附近定个地方。”

    韩湘说:“好的,我们普发大楼出来往东,十字路口再往南,有个咖啡馆,就那儿吧,九点,不见不散。”

    洪钧一边重复着韩湘说的路线和位置,一边记在了桌上的便签上,然后,对着电话也说了句不见不散,就放下了电话。

    洪钧满意地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哈哈,安排妥当,随心所愿。”抬起头,却意外地发现菲比正咬着嘴唇,眼圈红了,洪钧立刻不知所措,刚想说些什么,菲比已经站起来,说了句:“那你忙吧,我没事了。”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洪钧摇了摇头,他心想,他这么花费心思的普发项目,不正是她菲比的项目吗?菲比怎么一点儿都不领情?算了,不想了,还没把这些Email收拾完呢。

    洪钧正埋头于左推右挡地处理着电子邮件,又有人敲门了,这次进来的是李龙伟。洪钧本以为他是因为当天上午的介绍会效果很好,兴奋不已再次来庆贺一下的,没想到李龙伟脸色凝重,一丝笑容都没有,洪钧心里一沉,刚才被败兴的电子邮件折腾得硕果仅存的一些好心情,这下全都无影无踪了。

    洪钧看着李龙伟关上门,坐下来,没有首先说话,而是用眼光问询着李龙伟。李龙伟先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才说:“Lucy又犯病了,她刚才来电话,让我去上海给一个客户介绍产品。”

    洪钧“嗯”了一声,他已经猜到了会是类似的事情。洪钧在外企做了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遇事先了解清楚,慢下结论的习惯,尤其不会怒而兴师,不给自己留退路。他问李龙伟:“上海的项目大致是个什么情况?要你去做什么?”

    李龙伟烦躁地说:“既不是大项目,也不是眼前的项目,我都怀疑压根儿就不是个项目。IBM给这家客户做了个方案,里面推荐了咱们的软件,IBM要给客户做个seminar,拉咱们也派个人去,把几个模块介绍一下,就这么个烂差事。你说,这个Lucy有没有一点基本的sense呀?”

    洪钧没有马上反应,而是接着问:“咱们上海的sales里,有谁负责这个项目的吗?”

    李龙伟回答:“我问Lucy了,谁是这个项目的sales,我好多了解些情况,她说她也不清楚。我刚才给上海的Roger打了电话,他说他下面的sales里没人跟过这个项目。你说这叫什么事?”

    洪钧快达到他的克制力的极限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来,又问了一句:“你提醒Lucy你现在忙普发的标书都已经忙不过来了吗?”

    李龙伟也快火了,说:“我说啦,还剩六天,还有好多章节得赶出来呢。她说没关系,算上往返只需要两天就够了,不会影响。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呀?咱们都快按小时倒计时了,一下子去掉两天,这不是釜底抽薪吗?”

    洪钧其实一直就是在考虑这个问题:露西到底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她这么做究竟是无意中来添乱,还是在蓄意拆台。如果露西是无意之举,说明她的确分不清业务的轻重缓急,根本没有商业头脑,愚蠢之极;如果露西是有意为之,她也太嚣张了,连个更加合理一些的借口都懒得找,难道是有恃无恐?洪钧打定主意,暂且把露西看成那么笨,而不把她看成那么坏。

    洪钧笑着对李龙伟说:“Lucy估计是忙晕了,谁都向她要人要支持,也难为她了。不要紧,我和她讲一下就没事了,她可以找Roger,Roger派个sales去最合适,sales应该可以做这种产品介绍的,还能趁机摸摸客户的情况。如果担心IBM现在不想让咱们的sales介入,Lucy可以亲自去讲,还显得维西尔对IBM的项目有多重视呢,经理都亲自上阵了。”

    李龙伟撇了下嘴,说:“Lucy去讲?你也太高看她了。她能做的事,连Mary都能做,我们能做的事,她一件都不能做。”

    洪钧非常惊讶,他相信李龙伟的话并不夸张,那这个露西对公司有什么价值可言呢?洪钧立刻又想到更深的一层:露西应该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她一定有危机感,这个岁数的女人本来就有危机感,加倍的危机感会让露西处处戒备,她可能敏感而好斗,洪钧告诫自己要小心了。

    洪钧不露声色,轻描淡写地说:“不管这些了,你接着全力忙普发的标书,我来和Lucy谈。如果她再催你,你就说是我坚决不批准你的出差申请。哦,对了,你不要再和她谈这件事了,由我一个人来和她沟通好一些。”

    李龙伟点了点头,出去了。洪钧在想什么时候给露西打电话说这件事,露西刚和李龙伟通过电话,自己就一个电话追过去谈,显得自己太急了,而且露西会觉得李龙伟和自己的沟通太密切。洪钧决定明天早上再给露西打电话,可能一夜之间露西会自己改变主意,没准儿IBM和客户的活动都会突然延期甚至取消了呢?洪钧的经历告诉他,有些问题发生了,不要太急于采取行动,世事难料,有些问题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候问题会自行解决掉的。

    傍晚的时候,起风了。十八层本来并不算高,可是洪钧的小办公室位于写字楼的一个拐角位置,又面向西北,正好成了风口,大风夹带着沙尘拍打在楼外的墙面上,撞击到窗户上,鬼哭狼嚎一般地呼啸着。

    洪钧差不多忙完了,觉得饿了,普发集团的那顿十块钱的工作餐,的确是精神作用大于物质效果。洪钧站起身,刚要出去解决自己的肚子问题,菲比正好拎着一个塑料袋把他堵了回来。

    菲比把塑料袋放到桌子上,从里面往外掏着,嘴里说着:“麦香鱼两个,苹果派一个,小心烫嘴,香草味的nǎi昔一大杯,就这些。现在有疯牛病,就没给你买巨无霸;现在有口蹄疫,就没给你买猪柳蛋;现在还有禽流感,就也没给你买麦香鸡;油zhà食品会让你变得更加痴呆,就也没给你买薯条。所以,就这些,凑合吃吧。”

    洪钧听着菲比唠叨着,知道她又已经把下午的不开心抛到脑后了,心想,看来菲比也是属于那种可以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洪钧笑着说:“行了,别摆摊儿了,我自己来吧。哎,龙伟他们吃了吗?”

    菲比一边把已经空了的塑料袋捋了一下,打了一个结,扔到废纸篓里,一边说:“龙伟和肖彬出去吃了,说是去涮羊ròu,回来还得挑灯夜战呢,要先补一补。”

    洪钧把包着汉堡包的纸打开,两只手捏住汉堡,张开嘴正要去咬,又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问:“哎,对了,你吃了吗?”

    菲比一听,先是双手合十,作了个揖,又用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憋着笑说:“谢谢菩萨和玛丽亚,亏你还知道关心我一下,我太感动了。我才不吃这些垃圾食品呢,我呀,就吃了一瓶酸nǎi,嘻嘻,我减肥呢。”

    洪钧就不再客气,他真饿了,咬了一大口汉堡包,嘴里嚼着,咕哝着说:“别介,你减什么肥呀,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再说,你也得有的可减呀。”

    菲比仰头冲着天花板,说:“切,我乐意。谁让我面子不够,不配和你共进晚餐呢,就只能自己打发自己了。”

    洪钧随口又问了一句:“那你晚上怎么安排?”

    菲比立刻看着洪钧,兴奋地说:“咦,太阳从东面掉下去啦?要不,等你和韩湘谈完,你请我吃饭?”

    洪钧摇着头说:“我就是随便问问,我和韩湘不定谈到什么时候呢。这样吧,等咱们把普发的合同赢下来,我请你吃饭。”

    菲比的神情又黯淡了下来,她站起身,说:“你吃吧,我走了。”

    洪钧在她背后喊了一句:“早点儿回家吧,别陪他们加班了。”菲比没有任何反应,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风越刮越大,洪钧下了出租车,迎面一股凉风就呛进了他嘴里,他忙闭紧嘴,眯起眼睛,把风衣的领子竖起来,一只手压着被风吹起来的下摆,钻进了咖啡馆。

    洪钧低着头扎进来,还没站住,就已经撞上了一个人的后背,洪钧连忙说了声对不起,抬起头,正好那个人也转过身来,原来正是韩湘,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握了手,又同时说了句:“刚到?”就又笑了。

    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洪钧要了杯咖啡,韩湘要了一杯立顿红茶。韩湘先开了口:“洪总,你今天让我开了眼了,我非常佩服你。”

    洪钧笑着说:“我看咱们还是先把称呼改改,以后你我之间,你不要叫我洪总,我也不叫你韩助理。咱俩岁数差不多,老啊小啊地叫好像也别扭,咱们的名字又都是单字,要不这样,干脆连名带姓直接叫吧?”

    韩湘就说:“好呀,就这么办吧。”

    洪钧好奇地问:“你这个名字有意思,和八仙里面的韩湘子有什么关系吗?”

    韩湘说:“那是因为我父母都是湖南人,我是生在北京的,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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