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沉吟了少许,摇头道:“钟某来之前并不知道灵儿在此,你我之间的恩怨,说到底不过是正邪之间的意气之争,如今在下都分不清自己是正是邪,哪还有工夫刻意找你,倒是灵儿你刚才说师傅死了,不知……”
“呜呜…”
花灵儿闻声,猛然趴在桌上,掩面痛哭失声:“师傅就是娘,娘,你为什么不早告诉灵儿哪,你好苦哇…呜呜……”
望着哭得一塌糊涂的花灵儿,钟道临有些尴尬的不知怎么劝慰,走上前轻轻的拍了拍花灵儿的肩膀,正要安慰几句,忽然一道冷冽的杀气怒轰而来,吓得他急忙抽身而退。
元神寄居于翼人ròu身的龙胜天,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脸容狰狞,一双鹰目杀气腾腾的盯着钟道临,ròu翅一抖一振间,仿佛随时都要扑上的模样。
花灵儿呜咽的止住哭声,伸手拦到了龙胜天身前,柔声道:“灵儿没事,他是灵儿的朋友,不关他的事。”
提功戒备,同样杀机涌动的钟道临,见到已经被花灵儿安抚,重新傻乎乎的坐回石凳上的龙胜天,心中有些不忍,道:“广…在龙胜天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成了如此模样?”
钟道临想到花灵儿不愿意重提紫辰微的道号,就是想跟关伊与凌霄阁划清界限,所以也就不再称呼,变相叛门而出的龙胜天道号广寒了。
“他的元神,如今寄居在风翼族族长风凌的ròu身中。”
花灵儿深情的看了眼浑浑噩噩的龙胜天,心中一痛道:“整日就是这样,一会狂癫一会呆滞,很少会清醒,只有察觉到我受了危险才会发狂,你不要介意。”
“怎么会!”
钟道临苦笑一声:“广寒毕竟是在下的前辈,有什么好介意的,到是灵儿你,一直以来烟波媚行,四处勾人,也不怕你大师兄吃醋?”
“呵呵!”
花灵儿掩嘴娇笑一声,忽然小脸一沉,平静道:“我就是要四处勾引人,凡是能让关伊伤心的事情,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平静的话语中却透露出一股狰狞,令闻者心生寒意。
钟道临心说怪不得当初提及广渡的叛变,花灵儿的由来时,关伊什么都不愿说,原来还有着这么一层因果。
道是无情,却也有情,关伊跟白狐之间真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这么长时间,几次听你说过,你师傅对在下感兴趣。”
钟道临神情中露出一丝疑惑,接着问道:“究竟钟某能对你们母女有什么用?九鼎呢,灵儿就不再关心了么?”
花灵儿深呼了一口气,少有的严肃道:“我曾经说过,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们的追求,即使我说了你也不会明白,只能说这一切归咎于你领悟了《炼妖秘录》的因由,至于九鼎,现在还重要么,天契时轮已经转至最后,九重魔界终究会顿开,我们妖族在人间已经败了,何必徒劳的干涉人魔两界的争端。”
“钟某此次造访,便是为的这个。”
钟道临伸手一指傻坐在石凳之上的龙胜天,皱眉道:“可惜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了预料,我前几日刚跟八王之一的乾达婆王照过面,从她的口中得到了一些消息,这便是钟某来此的原因。”
钟道临向花灵儿叙述了一番跟乾达婆王见面的前因后果,淡淡道:“钟某总觉得,寻找所谓的‘那个地方’,除了前往魔殿找计督霍罗外,便是从广寒的口中探寻一番其师关伊的去处,一直以来,我们修行之人总以为飞升涅磐即为正果,现在看来,那不过是又一个起点罢了。”
顿了顿,又道:“换句话说,在下觉得六王所去的‘那个地方’,或许就是关伊飞升之后的所在。”
钟道临惋惜的看了眼活死人一般的龙胜天,叹了一声:“可惜了。”
也不知是叹息龙胜天的结局,还是对无法从龙胜天口中探取消息而惋惜。
花灵儿愣愣的听完钟道临的话,眨了眨眼,愕然道:“灵儿还以为你来此……算了,如今我与他生不如死,前途渺渺,又不知前方可有归路,早已生无所恋,无论你要找的那个地方有多么美好,都不会在引起灵儿的兴趣了。”
说着,悠悠呢喃道:“人也好,妖也罢,归宿自在人心,心乱了,无论何地,皆是地狱!”
第十五卷 邪刀出鞘 第七章 征伐之始
一阵飘忽的声音在钟道临的脑中轻轻的响起:“天地之初,yīn阳立判,生灭长三力合生万物,无有天地始母,渊兮万物之宗,吾此去寥缈难归,幸遇前人指点,自身不怠,得悟自身潜能一二,留此三卷心得于此,望后人得睹身意之法,译解天地之谜,步吾等之后,破此宇宙!吾等使命艰辛,亦希后人协助,贯穿前册者皆可得阅后卷,切不可缘木求鱼,yīn阳本末倒置,一切顺其自然,自得其道!”
钟道临默想当初得到《无道经》后篇时听到的话语,对花灵儿所言深有同感,神秘消失的八王之六也好,写出《无道经》的正派先师也罢,就算是关伊都略显无奈的告诉自己,他苦苦修行所追求的终点,原来不过是另一个起点。
这些人中正邪魔皆有,却疏归同源,似乎都在朝着一个“地方”迈进,究竟那是个什么地方,有什么特殊的吸引力,能使得这么多惊才绝艳,睥睨人魔两界的人物,明明不知前方何处,有否归途,却都飞蛾扑火一般盲目的冲上?
“既然钟郎不是来找麻烦的,那就请便吧。”
花灵儿颓然的叹了口气,颇有些迷茫道:“灵儿已经立誓再也不离开大师兄一步,此处结界内渺无人烟,外人难以进入,是个不错的终老清静之地,尘世间的一切已经离灵儿越来越远,再也没有能够吸引灵儿的东西了,灵儿这辈子很苦,望钟小弟珍重。”
钟道临暗自疑惑,就像花灵儿说的那样,人也好,妖也罢,归宿自在人心,心乱了,无论何地,皆是地狱,何苦放弃自身世界,非要去另外一个谁都不明白的天地呢?
佛说世人皆苦,这苦便是苦在人心,求功名利禄不可得者苦,寻人间挚爱而不可得者苦,人生苦短,蹉跎岁月中却又害怕短命身残者苦,始皇苦,关伊苦,醉道人苦,苦在上位者的孤独,苦在层次太高,无人可与之论道。
花灵儿也苦,苦在一出世便背负了本不该她承受的痛,得知生父身份后愤世嫉俗,却在关伊消失后也随之失去了活着的动力,仇恨的支柱倒了,换来的不是解恨般的畅快淋漓,却反而是永恒的孤独,茫然不知前方归路。
已经恢复了龙胜天身份的广寒呢,苦苦等候着阿修罗王的乾达婆呢,在旁人眼中,这两人都已处于被人羡慕的顶点,可谁又能明白这些被情所困之人的苦楚?
如果你所爱的人不爱你,即使万千粉黛簇拥,又怎能心动?
如果无法明白比你更高层次之人,所拥有的东西,那么即使受下方万人膜拜,又怎能甘心?
人哪,终究是苦在无止境的yù望中,神秘的未知总是比曾经的拥有更加迷人,其实,真正的美,就像那自然界中的风雨雷电,潮起潮落,就算是一株不显眼的野花,每日的昼去夜来,平凡中却也隐含无上玄妙天机。
世间的一切美,本就已经在那里了,世人或许缺少的只是那份懂得去体会的心。
忽略了人生路旁风景,非要去苦苦追寻那个天道的未知,钟道临扪心自问,这些年来,到底是自己厌倦了身旁常见的景色,还是向关伊一样,仅仅是无人可以论道的孤独,才促使自己去寻那个未知,所能带来的诱惑呢?
想到这里,钟道临忽然轻柔的笑了起来,冲一旁正在愣神的花灵儿淡淡道:“世界上最美的事物,或许恰恰是世界本身,大千世界,诸多诱惑,灵儿如今看似万念俱灰,却未尝不是另一段新生的开始,地洞也好,凌霄宝殿也罢,只要心不死,身处何地重要么?”
说罢,钟道临扭头便走,低沉的嗓音却清晰传来:“人都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却不知‘高处不胜寒,低处纳百川’,告辞了!”
花灵儿闻声双目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颤声道:“不送!”
本是为了龙胜天而来的钟道临,自始至终却没有跟龙胜天讲过一句话。
也许,有些事情,并不需要讲出来。
……
迷雾笼锁,幽绿深邃的雾江水,带着升腾而起的迷离雾丝,滚滚东流。
无遮无拦的雾江北岸,碎石满滩,植被稀疏,其后便是有粮仓之称的乌兰平原。
除了雾江水流淌的哗哗轻响,两岸人畜皆无,静谧无声。
忽然,从薄雾中视野的尽头传来了隐隐的蹄声,一阵牦马兽四蹄翻滚的震地巨响,瞬时惊碎了雾江两岸难得的幽宁。
响奏的鼓点不多时渐渐连成一线,紧接着,就变成了万蹄震地的隆隆巨响,条条号带跟五彩旌旗,伴随着一个个黑盔黑甲的狰狞骑士,潮水般从薄雾中涌出。
上万匹牦马兽踏起的尘头滚滚上翻,连白雾都染成了黄色,黑压压的重甲骑兵在两翼轻骑兵的护卫下,疾速开进。
“报!”
一个单手持旗,神情慌张的轻甲骑士,正手舞马鞭,狂催坐骑,风一般的从右路chā进中军侧翼,尚未骑至领先的那路骑兵旁边,便高声大喊道:“城主有令,黑白两队云骑就地展开防御,五色轻骑即刻回城。”
哇哇一阵暴吼传来,坐镇中军的白云骑主帅吴犷,催马脱离大队奔回,黑着一张脸,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冲传令兵吼道:“怎么回事,居然要停下?”
传令兵喘着粗气,不卑不亢的抱拳道:“军命在身,请恕卑职不能下马,城主所虑不是卑职能够明白,请将军即刻停军,违者军法无情。”
说罢,理也不理暴怒中的吴犷,一牵马缰掉头朝左路奔去,仍旧边驰边喊道:“城主有令,黑白两队云骑就地展开防御,五色轻骑即刻回城……”
七队正在开进的云雾城骑兵大队,在数个传令兵的喊叫声中,依次放缓马速,波浪般的由前至后,顺势止住战马。
不多时,四万多铁骑便钉子一般的钉在原地,没有jiāo头接耳的议论,也没有一人解甲下马,除了战士们胯下的牦马兽,躁动间偶尔发出的几声响鼻,全军一片静默,无形的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开来。
即使在急行军中,也能做到说停就停,静默无声,全军无一人敢稍有异动,就无愧于云雾九色追日战骑的赫赫威名。
黑云骑督帅野琮与同样怀着疑惑心情的五队轻骑兵督帅,一起催快马聚拢至中军,离白云骑中军最近的野琮首先赶至,见到吴犷也不下马,急冲冲问道:“吴帅,怎么回事?”
吴犷自然明白野琮要问的是什么,可自己同样一头雾水,恼道:“谁知道出了什么鸟事,你我遵令停军就是。”
此时,五色轻骑大队已经按照五千人一队,陆续掉头后撤,几个轻骑大队的督帅也趁机骑马过来,纷纷询问吴犷后撤回城的原因,毕竟吴犷是此次出兵的主帅。
“吴帅,为何后撤?”
仅次于野琮到达中军的昆山,同样对后撤的命令迷惑不解,刚一骑马过来便嚷嚷起来。
“报!”
又一飞骑拍马冲了进来。
满脸憔悴,一身尘土的传令兵,冲几位陆续来到中军的督帅哭禀道:“城主令,全军火速驰援赤云骑,十万火急!”
“说清楚!”
吴犷一直压着火,被这一声“十万火急”腾的一下子点燃,见传令兵这副模样,更是怒不可歇,催马奔至传令兵马前,冷喝道:“你刚从后方过来,那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短短的几息之间,两道催兵令接踵而来,本来嚷嚷的几位督帅,脸色同时凝重起来,全部紧张的盯着传令兵,等待后者的答案。
传令的小兵被几个位高权重的督帅一瞪,吓得结结巴巴道:“城…护卫城主的一万亲卫青云骑,归来途中忽然中伏,上…上万大军陷入云雾城外方圆不足三里的狭小地带,左冲右突,血战不得而出,督帅晟冲当场战死,留守大营的郝尔哈将军率领白云骑来援,再次中伏被围,城主遂令卑职等人火速求援,迟则不及……”
“什么?”
吴犷闻声,大吃一惊,不可置信道:“谁能把我云雾城最精锐的两支重甲铁骑死死围住,居然突围而不可得?敌军有多少人?如何中伏的?”
要知道四色云骑都是全身裹厚甲,连胯下牦马兽都有专制兽甲保护,在正面突刺冲击作战中,有着无以lún比的强大冲击力,即使被对方数倍于己的包围,想要突围也易如反掌。
青赤两色战骑又是云骑兵中最为精锐的两支,要想围困他们,除非是在山谷,可现在却说两支最精锐的骑兵在平原地带中伏被围,这怎能不让人心惊。
传令兵双眼闪过噩梦般的色彩,悲呼道:“根本来不及搭望楼观察敌军数目,城主一万亲卫青云骑,几乎在陷入梅花落马阵的同时,便被从浓雾中接连杀出的敌军淹没,几位将军,快快回军吧。”
“梅花落马阵?”
野琮听到这里,身躯忽然在马背上晃了一晃,惊呼失声道:“天哪,中计了,是黑巢。”
几大骑兵统帅闻声,同时色变。
此次七色战骑一同出兵,乃是因为接到了雾江舰队被奇袭的消息。
接到消息后,从云雾城郊外的大营迅速开出了一支轻骑兵,查探情况,谁知尚未走出营盘三里,便又传来了雾江沿岸,突然出现了大量不明船只的报告。
为了防止意外,其余四色轻骑也全部开出大营,在野外机动。
东郊驻军的黑云骑与白云骑这两支重装骑兵,也同时接到了战备的命令,警号声响起,营内顿时侦骑四出,正在云雾城内轮休的将领迅速归营,留守大营内的士兵也开始给自己的坐骑披挂铁甲,检查装备,随时准备出动。
不多时,陆续归来的侦骑传来了数股魔族军队,开始在北岸登陆的消息,这一下子,云雾城上下顿时紧张起来,五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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