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撞击门铃的声音
“晚上好，维克多——嚯呀，抽鼻子的声音很香甜的味道呢。”
“脱下大衣的声音哈哈——老人家您鼻子真灵啊，摇晃塑料袋的声音我做了奶药糕，影龙族的传统小吃，踩踏木地板的声音只是可惜剩的不多了，这是我好不容易从晋鳐前辈、艾哲尔还有亚肖那里抢过来的。”
“翻找书架的声音嚯嚯——抢过来的……书本撞击桌面的声音，倒茶声看来，很抢手啊？孩子你的手艺，很好嘛。”
“过奖了过奖了——您尝尝看？”
“那我便不客气了。”
咀嚼声
“您意下如何？”
“嚯嚯……好久没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了，让我想起来了一位曾经的客人啊。”
那么，故事要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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鲸海元年1八05年5月10日。
维克多早早就起来了，梳洗一番，打好领带，穿好衣服，把手套戴上，出了门。他没去医院，直接去了一连的军营，还没进门就听见了瑟维叭叭的在说话——对，这个小方块的语音系统在前几天被艾哲尔修好了，刚装上就开始说，一直说一直说，说的艾哲尔想把它的那块芯片再拆掉。除了说以外它还特别热衷于给艾哲尔起各种各样奇怪的外号，以及讲冷笑话——但是艾哲尔每次都会被逗笑，这家伙的笑点真的很奇怪。
那个小方块就是人类一直没有研究出来的智械科技没错，但是整个连竟然，除了那几个连里的人类稍微的惊讶了一下，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也没有人怀疑艾哲尔的身份，依旧只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的变异者。维克多虽然没打听过艾哲尔的过去，但是他自己推理出来的东西，他觉得大致上是正确的。这家伙的种族就是那个消失的神族，而五百年前那场噬靶囚动乱，他肯定也参与了其中，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齿轮镇广场上的那座将军雕塑的真人。
只是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艾哲尔是怎么做到五百年都保持一个样子的，还没有新陈代谢——但是他听老一辈的人说过，战神是会变老的啊？
那三位神使已经在军营里了。维克多走过去和他们打招呼，然后看见一连的那群士兵一个个都牵了高大的厚掌鹿，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维克多在前一晚帮艾哲尔调制了好几十管的药剂，甚至配方还改良了一下，现在能抑制头疼的时间延长了——只是苦了艾哲尔一直当试验品，一直在反复的暂时失明，然后头疼，然后又失明又头疼。不过总算是有点成果，现在的药剂能支撑二十分钟了。
艾哲尔将那些针管放在了子弹带上，反正他也用不到那些子弹。瑟维还在跟他说话，貌似是在吐槽他今天早晨吃的东西，说他又没有新陈代谢吃了简直就是浪费食物。可能是说的艾哲尔嫌烦了，抓住了它，然后把它关掉了，但是没过几秒钟它又自动开机，像是在报复似的撞在了艾哲尔身上，把他直接撞趴在雪地里。
维克多没忍住笑了出来，他看见亚肖和罗布纳也在偷笑。瑟维大概是现在为止第一个能把艾哲尔一下就打趴在地上的，有自我意识的物种了。艾哲尔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只是盯着瑟维看，然后说了句：“不带你了。”
“别啊！打架啊嘿您瞧多好玩一件事您不带我——我错了错了错了博士，错了——哎呀——那我再给您讲个笑话？那相声我也行，来段单口的——给您报个菜名嘞！还是唱太平歌词？”
“闭嘴。”艾哲尔堵住了耳朵。
瑟维终于消停了一会。艾哲尔叫来了自己的那头仿生鹿，缰绳握在手里，朝着维克多和三位神使的方向走了过来。
“紧张吗？”维克多问了他一句。艾哲尔没有立刻回答，半晌，微微点了点头。
“我们相信您能做到的。”晋鳐微笑着，推了推眼镜，“不必担心，这场战斗，您一定能凯旋。”
艾哲尔摇了摇头：“不是这个。”
“那么，是因为他们是变异者的事情吧？”晋鳐说着，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围巾，“按照您的想法去做就好了，他们是您的士兵，这件事，只有您能做主。”
面前金色头发的小人深呼吸一口，像是还在思考，头跟着身体晃动的幅度微微点着。他牵着鹿，身后那群士兵就跟着他走，一直走到了无妄团的军营闸口。那扇门被地精灵控制着，伴随着机械响动和石头摩擦的尖锐声音，缓缓退入了围墙里。雪原的风一下就灌进来了，同时灌进来的，还有那一片白茫茫的景象。
艾哲尔站在门口，看着外边的雪原，呆愣了一会。但是很快，他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踩上了镫子，翻身上了鹿。身后的那群士兵看见他这么做了之后，像是得到了信号一般，非常利索的，全部都骑在了那些高大的厚掌鹿身上。
“那……我出发了。”艾哲尔低头看着旁边站着的四个人。晋鳐微笑着点点头，剩下两个大老爷们没啥反应，只是以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角度微微低头表示对自己的神的尊敬。维克多勾了勾嘴角，走过去，伸出拳头跟他碰了一下——现在艾哲尔已经能够反应过来伸拳头是要做什么了。
“我没啥好说的，活着回来，然后，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吧——与你们常伴。”维克多使劲握了握艾哲尔的手。
“嗯。”鹿上的人微笑起来，那漂亮的样子比焱光还耀眼。他松开了维克多的手，拉住了缰绳，一踢鹿肚，朝着远方跑走了。身后的士兵也立刻动了起来，一瞬间，鹿蹄踏雪的声音如雷鸣一般，大地都在震动着，然后慢慢减弱，减弱，直到看不见那群飞奔的人为止。
鲸海元年1八05年5月10日，星期二——这一天，是一连的第一次出征，是检验艾哲尔的成果的时刻。维克多看着围墙的门缓缓关上，直到最后“轰隆”的那一下为止，他才转过身，跟着晋鳐往医院去了。
维克多从来没觉得一天天这么漫长过。虽然忙的团团转，要是装上了螺旋桨他可能能够忙到物理意义上的飞起，但是他一个人在军营真的很无聊。晋鳐经常要加班，所以很难一起吃饭，而之前一起吃饭的那群人又走了。他那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基本上不是和患者沟通就是独处，而独处的时候就容易想到一些事情——但是他也不能总是去想休斯顿和养母啊，这样只会让他更难受的。
晚上写日记的时候也没有艾哲尔在旁边了，这让他有些不习惯，于是有些时候，就会莫名其妙开始想起艾哲尔。他在想他的那三位朋友现在都在战场上做什么，是在烤火还是喝罐头汤？当然他有的时候也会往不好的方面去想，这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见过那些不好的场面。他在担心，他害怕当这群人回来的时候，也许有几个人会被盖上埃米利亚家族的旗帜，也许自己那几位朋友的其中一位就会在里边……
他拍拍自己的脸，尝试放弃思考这种事，写完日记睡觉去了。
鲸海元年1八05年5月25日。
他们回来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们一个人没少的回来了，全部都活着，歼灭对方两个连——那是什么概念？三十二个人，对阵两百个人，然后赢了，足以看出来他们被艾哲尔训练的有多强。
他们都很疲惫，这能看得出来——艾哲尔是被自己的鹿驮回来的，外套不见了，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挂在自己的鹿身上。那个样子吓了维克多一跳，冷汗差点没冒出来，还以为他受了什么重伤垂死了，结果发现没有，这家伙只是睡着了而已。受伤的士兵挺多的，但所幸基本不是重伤，稍微躺上个一天两天就能完全恢复，伤的稍微严重一些的休息个一个星期也能重新回到队伍里。罗布纳早就困得不行了，走路都摇摇晃晃的，被维克多背着送回她的宿舍里休息。
整个连里唯一还算精神的就是亚肖，虽然说是精神，但是也能看出来他累了，至少他说话的语气平淡了很多，也不蹦来蹦去的了。他骑着的那头鹿背上，除了他，还有一个看起来只有八岁左右的，穿着埃米利亚军服外套昏迷不醒的孩子。他将那个孩子抱到了维克多的诊室里，偷偷摸摸的，确定了好一阵没有其他人之后将那个孩子放在诊室的床上，然后对着维克多，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怎么了？怎么还带回来一个孩子啊？”维克多伸手就要检查，被亚肖拦住了。他支支吾吾好一会，然后挠了挠头，半天终于崩出来一句“你先别激动啊”。
“什么——不是，怎么了？你别告诉我你和我一样又捡了个像艾哲尔那样的魔王回来啊？我可应付不了两个艾哲尔，我不想再来一个人，半夜三更突然打开我房门，站在我床头，突然一本正经地跟我说‘我忘记跟你说晚安了’——不行我的心脏受不住哈。”维克多开始拿艾哲尔打趣。
“没有没有，不是魔王，你放心。”亚肖笑笑，“就……就这孩子是艾哲尔捡回来的，他执意要带回来，所以你——你知道了别发火啊？”
就当维克多刚想吐槽“为什么要对一个孩子发火”的时候，亚肖将那个孩子右手的袖子往上挪了一下，露出了他的手腕，然后又迅速将袖子拉了回去。那动作很快，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完的，但是那块红色印子，比任何东西都刺眼，一下就扎到维克多眼睛里去了。
“等……你们带了个埃菲斯德家族的孩子回来？！”
亚肖挥手，呲着牙，将手指竖在嘴前边，示意维克多小声一点。他把维克多拉到了角落，眼睛瞟了床上的孩子一眼：“你等等，你等等，我给你解释一下怎么回事——是这样的，我们出征，回来的路上看见了一辆翻倒的鹿车——那个鹿车本不该出现在那个地方，你懂吧？那是战争区域，并不是给冷冽镇平民走的路线，但是车就在那里了，然后艾哲尔就下令全体待命，带着我还有五个小队的队长去车的周边查看怎么回事。
“我们看到了一些很巨大的脚印，不是鹿的，也不是雪原狼或者雪原虎的，就比这些动物的脚印还要大，而且踩得坑很深，大概是非常大型的生物。走近之后我们才发现，车夫已经死了——不对，应该说整个鹿车除了这个孩子还活着以外，其他生物全部都死了。鹿被咬穿了脖子和肚子，肠子流了一地，到处都是血。艾哲尔蹲在地上看了一会，说这是噬靶囚干的，大概是噬靶囚把他们的车追离了原本的路线，他们才会跑到这来——然而还是被噬靶囚袭击了。
“这孩子——对，孩子的父母不见了，他自己说是他的双亲被咬死了之后，没几个小时就变成了噬靶囚，然后把他给咬了，但是他躲在翻倒的车子里，躲得算及时，逃过一劫，但是胳膊上还是被咬了，不过我们简单处理了一下，稍微控制住了一些。但是他还在发烧，艾哲尔就把自己的好几件衣服给了这孩子，然后跟我们商量了一番……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了，我们其实都不怎么能拿定主意，但还是不推荐他把对方家族的人带回来——然而他还是执意带回来了。”
“然后就把这孩子推给我了？”维克多叹了口气，“喂喂……我的罪名已经够多了啊？又是袒护变异者又是治疗对方家族的人——艾哲尔这人是不是——啧……他致力于把我搞死？”
“那你的意思——”
“不，不对不起，这我干不了。”维克多挥了挥手，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抹了一把脸，沉默一会，摇摇头，“这我真干不了。这可是对方家族的人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我们把人都带回来了，难道就扔这里让他自生自灭？”
“我不知道，我不——我不知道，”维克多顿一顿，也看了看那个孩子，“艾哲尔带回来的，那让他去解决吧，物归原主也好，怎么样都好——我不知道，对不起，对不起这，这我真的做不了。”说完他想走。
“但是——”亚肖拉住了维克多，“别这样，兄弟，除了你没人能救他了——也许晋鳐医生可以，但是他那么忙——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那合着我就是个完全给你们擦屁股的呗？”维克多有些生气了，“什么啊？这么说吧，你们多带回来一个伤患增加我的工作量，这个就算了，因为救人我还挺乐意的——但是不能什么伤患都往我这里带啊？我治他，行，我是能治他，那治完之后呢？等着被人告发？说我是个叛徒？把我送上军事法庭去？”
“你等等——”
“我要走了，我还有病人等着我。”维克多不想再聊下去，甩开亚肖的手往门口走，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你让艾哲尔解决这件事吧，我真帮不上忙。”
“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命就是被一个埃菲斯德的士兵救回来的啊！”
维克多转动门把手的动作停下了。他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什么动做都没有，背对着亚肖。亚肖喊完，捂了捂嘴，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孩子：“再说了……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你要说……要是我们救回来一个埃菲斯德的士兵，你不愿意救，那我们什么都不会说，因为他杀人，他杀我们的人——但是一个孩子他又杀过谁呢？”
维克多还是没有动。
“维克多，兄弟——哎……”
他听见亚肖又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挪动着，像是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也愣是半天没说话。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又重新开口了：“哎……抱歉，兄弟。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抱歉冒犯你了，你消消气，这个孩子，我再和艾哲尔商量一下吧——是我们太冲动了，确实很多没考虑到。你消消气啊，消消气——我替艾哲尔向你道个歉了。”说完，他将那个孩子重新抱了起来，打算离开。
维克多对着门，叹了口气：“放下。”
“……啊？”
“我说，让你把孩子放下。”
维克多终于转身过来了，他低着头，拇指和食指按着自己的眼球，揉了揉，嘴里念叨了一句“我一定是疯了”，然后迈开步子朝着诊室的病床走过来。他拉来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将治愈之力汇聚到的手上，放在孩子的额头那里，接受力量所反馈回给他的所有信息。
发烧，右臂被咬穿，能感受到噬靶囚所携带的病毒的感染，虽然已经控制住，但是不能保证会不会继续蔓延。除此之外这孩子的肺好像还有些问题，具体是什么则需要深度检查才行。他收回了治愈之力，走出门外，过了一会拿了一支血清回来，先给那个孩子注射上，做个防止病毒蔓延的预防。
“我会叫晋鳐前辈过来，单独安排个房间给他。”维克多在全系控制板上敲着键盘，给晋鳐发了条消息，随后收起了控制板，将孩子身上的衣服脱掉，把那个简单处理过的伤口绑带解开，开始治疗起来。
亚肖像是有些诧异：“你怎么突然——”
“反正我的罪名已经够多了，再多一条也不会怎么样。”维克多没抬头，亚肖看不清他现在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再说了，我是医生，那么治病救人应该是第一位。”
晋鳐很快就过来了，在听完解释之后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一笑，然后点点头，说会给这个孩子单独安排一个房间。当病房腾出来之后，亚肖抱着那个小小的身子，非常注意地遮住他的右手腕，然后将他安置在了病床上。维克多给那孩子挂上了点滴，并表示会一直负责到底，随后催促已经哈欠连连的亚肖回去休息。亚肖往门口走了两步，随后又辙回来，看着正在病历本上写东西的维克多。
“谢谢。”亚肖拉住了维克多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你简直就像个圣人，你知道吗？你在发光哎。”
维克多摇了摇头。
亚肖离开了。维克多站在床前继续写病历。晋鳐将这个孩子交给自己，但是表示他会跟进，并且协助维克多对其进行治疗。他在病历本上写着，然后将病历放下，调整了一下点滴滴落药水的速度，坐在了床边，打算检查一下这个孩子的肺到底有什么问题。他想到亚肖刚才说的话，说他像个圣人——不，他自己清楚得很，他才不是什么圣人。
他只是觉得，就这样把这个孩子扔下，他也做不到。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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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么棒的烘焙手艺，是和谁学的呢？”
“啊，这个吗，我自学的——哈哈，曾经养母和休斯顿还在的时候，经常做给他们吃呢，连配方都被我改良过了。以前在家可是我掌勺呢。”
“嚯嚯——原来如此。”
“啊，我该回去了，老人家，时间也不早了。拖拉凳子的声音，踩踏地板的声音”
“嚯嚯……好的，好的。期待下次你的光临。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孩子。”
“穿大衣的声音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老人家。晚安啦。”
“晚安，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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