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她直直往后退了一步。
“正正好，鱼汤将将熬好，来尝尝味道合不合你口味？”
“是你啊，”白清梧拍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吓我一跳……”
木头“嘿嘿”一笑，献宝似的捧着鱼汤奉上。
“尝尝吗？”
白清梧莞尔一笑:“好啊。端饭桌上去吧，我先把医馆的门关了。”
“木头，”白清梧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你回头跟张大婶说说啊，她养一大家子人也不容易，不用这么隔三差五地给我送鱼，我身体很好的，真的……”
关好门，白清梧往回走，刚走过院子，突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试探地叫了声“木头”，没有回应。
心里暗道一声“糟糕”，她冲进屋子。
鱼汤在桌上散发着热气，而桌脚边躺了一个人，是木头。
一个人从里屋慢慢步出，盯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小白……真的是你。”
“橙舞……”白清梧身侧握紧的拳头松开，“果然，你们还是找来了。”说着视线移向橙舞身后。
“魔君没来，我尚未告诉他，”橙舞顿了顿，又补充道，“你把凰玉留在了魔宫，他找不到你，很伤心。”
“他也会伤心的么。”白清梧嗤笑一声，俯身去察看木头。
“你放心，他只是暂时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白清梧把木头扶到椅子上躺好，自己在桌边坐下，拿起筷子。
“不嫌饭菜简陋就坐下一起吃吧，我累了一天，就不招呼你了。”
橙舞在白清梧身边坐下。
“小白，你在这里，过得快乐吗？”
白清梧细细嚼完嘴里的青菜，放下筷子。
“谈什么快不快乐，”她说，“求个心安罢了。”
“你变了许多。”
“不，我一直这样的，”白清梧笑笑，“只是有阵子糊涂，把自我给丢了。”
沉默良久。
“好，”橙舞抬眸看她，像是终于做了一个决定，“那你小心些，别让他找到。”
白清梧夹菜的筷子一顿，复又继续动作。
“多谢。”
又是良久的沉默。
白清梧终于还是没忍住问:“你不要紧么？”
“不要紧，”橙舞低垂着眼帘，目光在白皙纤长的手指上逡巡，看上去竟十足温婉，“就当是，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什么？”白清梧不禁疑惑，“你说的他是谁？”
“嗯？”橙舞愣了一下，摇头，“没什么，我自言自语呢。”
“橙舞，你今天怪怪的。”
橙舞她一眼，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这样正常了吗？”
白清梧抱着碗，嫌弃地远离她。
“好了，姐姐走了，”橙舞站起身，“小白，照顾好自己。”
“这就走？”
“不然呢？你还要留姐姐过夜啊？”橙舞冲她抛了个媚眼，“要是小白侍寝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
“门在那边，再见，不送！”
“瞅你那小家子样！姐姐喜欢的是男人啊，真是……”
橙舞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脚步一顿，转身跑回去抱住白清梧。
“小白……我舍不得啊！”
白清梧安慰地拍拍她的背，正要嘲笑她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感xìng，话还没说出口，肩头的濡湿感却让她浑身都僵硬了。
橙舞她……她哭了。
“你……橙舞你，”她结结巴巴说不出话，“你别哭啊……”
不多时，橙舞松开白清梧，后退一步，眼眶红红。她微微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让白清梧想起春天花间轻轻颤动的蝶翼。
“小白，以后多陪陪你大哥啊，”她的声音本就微微沙哑，哭过后更加明显，“你别看他冷冰冰的就害怕，其实，他很在乎你们的……”
“什么？”白清梧更加不懂了，“不是，橙舞，我有点跟不上你的思路……怎么又扯到大哥那儿去了？”
“没什么，”橙舞不再逗留，大步往外走去，“记住我的话就好了。”
“小白，再见啦。”
“不是，”白清梧冲出去，“橙舞，等等！你把话说清楚！”
“白晴姑娘……”木头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
白清梧脚步一滞，犹豫了一下，一跺脚，骂了声“该死”，转身走回屋子。
第51章 忘情丹
按照惯例，第二日是医馆关门，进山采yào的日子。
白清梧一大早便出了门，直到日暮时分方回。她把今天收获的草yào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依次进行处理。
但兴许由于橙舞那番话的影响，她有些心神不宁，始终难以集中注意力。
在一连弄坏好几株洗魂草之后，她索xìng不做了，洗漱完躺到床上，翻了好几个身，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白清梧走下床，就着桌上的壶灌下一大壶凉白开，又在桌边坐下，只觉得身子十分的惫懒。
这么多年，她一直过得极为规律，严格按照给自己定下的规定生活，像这样懒散什么也不想做还是第一次。
坐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拿水盆出去打水洗漱。
刚推开门就见木头风风火火地跑过来，满脸激动，一边挥手，一边大喊。
“赢啦！赢啦！”
赢了？
白清梧手里的水盆滑落在地。
她一把抓住木头的肩膀:“什么赢了？谁赢了？他呢？他怎么样了！”
木头整个人都懵了。
印象中，白姑娘一直是极淡的xìng子，话少，做什么都是一副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的样子，几时见过她这般模样？
见他不答，白清梧又催促一声。
木头这才回过神，赶紧说:“当然是我们赢了啊！昨晚白大殿下只身去了魔营，一口气杀了三千魔兵！据说回来的时候连眼睛都是红的呢！”
“那他呢？！他怎么样了？！”
“他？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对上木头疑惑的目光，白清梧终于意识到自己表现得有点过了，轻咳一声，道，“我是说，那个魔君呢？”
“他当然好好的啊！不过听说被气得够呛！哈哈！”木头开始绘声绘色地讲白耀杀敌的样子，就像他亲眼看到了似的。
“那你做什么说赢了？”白清梧打断木头，冷眼看着他，“不晓得会让人误会么！”
木头愣了，结结巴巴道:“我，我只是觉得，大殿下英武非常，我，我们终于，从气势上，压，压了他们一头啊……”
“白姑娘，你不要生气啊！”木头哭丧着脸，“我本来是想让你高兴来着……”
白清梧怔了一下，微微低头。
“对不起。”顿了一下，她问，“大殿下呢？没受伤吧？”
“当然没有！”木头又有些激动，“大殿下毫发无损！就是这样我们才激动哪！这回真是狠狠矬了魔族那群小杂碎的威风！总算扬眉吐气一回！哈哈！”
“木头，你先回去吧，”白清梧说，“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医馆不开门了。”
“不舒服？！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大碍？……”
“没事，”白清梧打断他，“休息会儿就好了。”
“可是……”
“我是大夫。”
“哦……”木头摸摸后脑勺，“那你好好休息吧。”
“嗯。”
木头走后，白清梧失神了一阵，捡起水盆走回屋子。
枯坐了一天，她想了许多。
大哥一直是冷静自制到变态的，难以想象他竟会做出只身进入魔族军营这样疯狂的事，他一定遇到了什么事。
虽然木头说他毫发无损，但是……怎么可能呢？
不放心，她得回去看看。
原本打算置身事外，这么一来，却是不可能了。
千铘会如何想呢？若他晓得她又回了神族……
罢了，他早就不信她了，想那么多做什么？
……
白清梧站起身，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没什么需要带走的，主要是那一堆yào草的安置。
除了白清梧的之外，清平镇另有四家医馆，其中跟她关系最好的要数镇北的义善堂，可以把这些yào草都送给他们。
然后，就是那些病人……
她的病人，大多都是逃避战乱过来的，并不太固定，就最近的一些而言……
白清梧拿出笔墨，努力回想，然后下笔。
阿碧，女，五百岁，左耳失聪，喉内有猛疽，已化脓排出……
宁子，男，两千岁，右腿截至大腿根部……
……
洋洋洒洒数十页，详细记录了这些日子在她这里看病的病人的病症及个人忌讳，写完时东边天色已经开始泛白。
白清梧小心将信纸叠好，想了想，又在里面附了一张数额不小的贝币票。
她看病不收诊金，别人却不是的。那些贝币，就当做她帮病人代付的诊金。
终于安排好一切，她站起身，无比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无意中侧头，瞧见窗沿边上那一排玉米、红辣椒，那还是去年秋天镇南的李家婶子送她的……
刹那间，一股怅然涌上心头。
回想从当初决定开医馆到现在，已经差不多十年了。
除了清平镇，她还在沂南、安乐等几个小镇待过。
所幸她小时候淘气，爱四处找人打架，总是弄得一身伤，不敢让家里人知道，就自己治好了再回去，因此她治愈类的法术一直学得不错。
再加上她这些年有意无意地看了不少医书，在魔宫的时候也曾心血来潮给那些宫女看过病，因此解决一般的外伤或者小病痛不成问题，这些年医馆开得也还算顺利。
但一开始，她只是觉得亏欠这些人，想要补偿他们，所以才做什么都竭尽所能。他们却因此而感激她、敬重她……
她对他们有所隐瞒，他们却待她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虽然早知道总有一天会离开，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觉得不舍。
算了，还是不当面告别了。
白清梧唤来青鸟，把信封jiāo给它，吩咐清楚去处。又叠了只纸鹤，用心头精血刻下影像，说明了事情原委，封于纸鹤之中。然后来到窗边，放飞纸鹤。
那纸鹤在原地打了个旋，然后飞向空中，朝着一个方向翩翩飞去。
那是木头家的所在。
白清梧站在窗边，看着纸鹤愈来愈远，迎着朝阳，迎着窗外的漫天霞光，最后成为一个小点。
晨风微凉。
白清梧抬起右手，轻轻挥了挥。
再见啦，清平镇。
从清平镇到神族如今的营地，不过花了半日时间。
进军营的时候出了点小chā曲，守卫的几个小兵不认得白清梧，死活不让她进去，所幸离憾身边的副将逡猊经过，这才得以顺利进去。
见到白耀的时候，白清梧几乎不敢相信那是她的大哥。
那平日里冷漠严肃、威风凛凛的哥哥，如今胡茬横生、两颊凹陷，原本鹰隼般明亮锐利的双目，如今也布满红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就像刚刚大病一场，憔悴得不像样。
“大哥！”她看着他，眼泪完全控制不住，“你，你这是怎么了？”
白耀没有回答。
他紧抿着苍白干裂的唇，眼睛死死盯着手中的玉瓶。
白清梧抱住他，一边哭一边说：“大哥，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啊！你别这样，我害怕……”她看向他手中的玉瓶，伸手去抢，“跟它有关是吗？……”
不等她说完，白耀已经将她推开。
白清梧完全顾不得自己，爬起来，拉住白耀的胳膊：“大哥，你别这样啊……”
她把脸埋在白耀的臂弯之间，心疼难过得不能自已。
良久的沉默，空气中只余下白清梧轻轻的啜泣声。
然后，白耀沙哑的声音响起，带了哽咽。
“她把我忘了……”
白清梧立马抬起头：“她？谁？为什么把你忘了？”她的目光下移，再次停在玉瓶上。
没有犹豫，她一把夺过玉瓶闪到一边，这次白耀倒没再阻拦。
她打开瓶塞，倒出一粒yào丸，眉头微蹙。又把yào丸拿到鼻间嗅了嗅，她神色骤变，抬眼看向白耀，难以置信。
“忘情丹？！”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白清梧把玉瓶扔到一边，走向白耀。
“是橙舞对不对？橙舞吃了忘情丹！”
她想起那夜橙舞的泪，想起橙舞的话。
“小白……我舍不得啊！”
“小白，以后多陪陪你大哥啊，你别看他冷冰冰的就害怕，其实，他很在乎你们的……”
橙舞……
她心头一痛。
“你们……你们什么时候……”白清梧捂住嘴。
她仰头看着白耀，拉住他的手摇摇：“大哥，你别难过啊……橙舞是喜欢你的……她还跟我说舍不得来着……她，她可能是太累了，暂时没想明白……忘情丹有法子解的，肯定有法子解的！”
“她恨我……”白耀眼眶干涩，声音像生锈的铁摩擦时发出的一样，“她恨我啊……”
“不！怎么可能呢？橙舞是爱你的，真的！我保证！”
“是啊，她爱我的……”
“嗯！对！所以你要振作起来啊！大哥，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出忘情丹的解yào的！”
“可是，忘情丹是父君给她的啊……我明明知道，却没有阻止……她一定也知道的……”
白清梧一愣。
白耀微微仰头，脑海中浮现出她的样子。
“她大概恨死我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橙舞和白耀番外的举手?……我在考虑要不要写(??????)?
第52章 情为何物
白耀始终没有合眼，白清梧便一直守着他。
一直到黎明时分，帐外传来号角，有人冲进营帐。
“殿下！不好了！……”被白清梧的目光制止，来人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神色却仍是焦急万分。
白清梧看了白耀一眼，往帐外走。
“跟我出去。”
“在这里说。”白耀站起身，声音仍是沙哑的。
白清梧脚步一顿，回头。
那小兵看看白耀又看看白清梧，做了决定。
他抱拳跪下:“启禀殿下，魔军趁着浓雾来袭，已至城外三公里处！”
白耀问:“多少人？”
“回殿下，约摸十万！”
白耀略一颔首:“准备迎战。”
“等一下！”白清梧看向那小兵，“敌方领兵的是谁？”
“禀帝姬，敌方……敌方……”
“吞吞吐吐做什么？说！”
“敌方魔君亲征，随行的修罗有四个，分别是紫玺、青锥、橙舞、赤练。”
“……知道了，退下吧……对了，离憾殿下现在何处？”
“回帝姬，离四殿下正在整合军队。”
“嗯，告诉他我稍后过去，退下吧。”
“帝姬要过去？”小兵的神色有些怪异。
“怎么，有问题？”
“不，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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