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为一时佳话。
长乐看着木樨桃子似的眼睛,端坐在案前笑道:“命都是他人给的,其他的,你又何必在意太多。”
木樨嘶哑着声音道:“直到此时,我才真正发现驸马确实是背叛了大兆,是公主的仇人,公主不哭,我替公主哭。”
长乐垂眸,微笑着叹了一口气。
未央抱着一卷书扑到长乐怀中,长乐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若是你的教养嬷嬷看到了,岂不是要气死?”
未央嘟嘴:“这里又没有教养嬷嬷,”随即好奇道:“木樨姐姐怎么了?”
长乐抚摸了下她的头顶,笑道:“没什么,未央没有了父王之后,难过吗?”
未央摇头道:“未央从小便只和哥哥姐姐在一处,父皇不喜欢我,我便一点都不难过。”半晌,她看了看长乐歪头问道:“姐姐会难过吗?”
长乐摇了摇头道:“姐姐也不难过。”
“为什么?”未央撑起双手,问道。
长乐笑了笑,并未做答。
言官曾评价长乐,父亲亡故,却容颜不哀,眼中无泪,有负君父之恩。
长乐思及此,面上显出一丝冷笑,心道,便是负,也是父皇负我在先,他毁了我的一切。。。便是为他流下一滴泪,也是对我的爱情的亵渎。
门外zhà锅般热闹起来,鼓点密集,锣声嘈杂,长乐微微皱了皱眉,道:“木樨,去把门关上吧。”
未央歪着头,见她脸色不虞,问道:“怎么了?”
长乐依旧抚了抚她柔软的发心,笑道:“没有什么,未央乖乖的就好。”
木樨走到院前,刚要关门,见林涵站在门口,面上强笑道:“驸马。。。驸马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
林涵问道:“长乐。。。长乐此刻在做什么?今日我让厨子专门做了她往日喜欢的吃食,记得提醒她多吃点。”
木樨咬了咬下嘴唇,抬头看着他说道:“既然驸马在意公主,为何还要背叛公主?”
林涵垂下眼睫,沉默了半晌
然后转身走了,腿脚似乎受了点伤,走的有些不利索,木樨看着他的背影,明明是在锦绣年华中,平生得意时,却莫名透出一种寂寥与萧瑟。
林涵跪在他家祠堂里,面前生着一盆火,他看看手边的信,面无表情的一封一封投入火中,看着火舌将纸卷入幽微,他的脸明灭晦暗。
“你竟然还记得今日是祖父祭辰?”一个声音出现在他背后。
他并不回头,仿佛已经知道他会来,只轻轻叫了一声:“哥。”
林信走到他旁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笑道:“你居然还知道我这个庶出的哥哥,亏父亲对你报那么大的期望,却甚少看我一眼,结果你竟是毁了林家的罪魁祸首。”
“当时,我们既然保不住城,为何不能开门让他们进来,”林涵道。
“你忘记了我们从小学过的,”林信叹了口气:“死生大义吗?”
林涵道:“哥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为什么以往无ròu不欢,现在却很少吃ròu了吗?”
林涵道:“哥哥,你可曾见过,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因为没有粮食,吃死人ròu的情景?那ròu摸起来烂如破絮,却被当做美味下咽。”
林涵道:“哥哥,你可知当时连连征战,死在义军手下不过十之一二,既然上位者尚且不在意百姓,为何我们要坚守大义而陷更多人于地狱?只因为他们生来平民?”
林信恨到:“你根本是软弱,你为了保全你的地位,你的夫人,背叛了大兆和你的家庭,你现在当上了宰相了,就以为谁都会信你的鬼话了?”
林涵默默的将手中的信纸全部烧完,站起来拍了拍手,道:“信或者不信都随意吧,若是有报应,报应我一人便是。”
犹记少年时轰轰烈烈的理想,却终于熄灭了。
他出祠堂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阵冷风吹得门边的树哗哗作响,像是张牙舞爪的鬼怪,亟待择人而食。
所谓的大义是什么?我不过是。。。。不过是想要保全我的妻子和更多人罢了。
我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第8章 第七章
梯口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总还是一副令人厌恶的样子。
林涵见她下楼笑道:“早。”
长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叫了声木樨,让她去看看未央醒了没有,然后便坐到案旁,拿起昨日未曾理完的月季花枝左右看看,用金剪刀一下一下的修剪。
林涵将食盒放在桌上,也坐到案前,笑道:“公主这花修得倒是枯瘦古怪的很。”
长乐依旧不言,林涵见状无端生出些火气,面上显出些暴戾来,猛然抓着她的手,冷笑道:“你不愿理我,我却偏要你理我!”
长乐心中暗恨,下意识的推拒了一下,谁知林涵躲的快,她手上剪刀并没有划到他,反而不小心划到了自己的另一只胳膊,好长的口子,她的手臂白皙极了,因此当血流出时,也就愈发的触目惊心。
林涵整个人都楞在了那里,他知道长乐喜欢吃以前宫里一个厨子做的桂花糕,千辛万苦找那个厨子做了一份一样的,拿到东西后就像一个兴冲冲地要去献宝的孩子,以为能够得到嘉奖,却不知怎的,弄巧成拙。
长乐也懵了,拿着剪刀任血一滴一滴的溅到地上,一动不动的,林涵上前将桌布抽出来用力裹着她的伤处,叫道:“来人。。。来人!,找大夫,找大夫!”
嗓音里仿佛压着情绪,硬生生的要喊出血来一样。
长乐坐在堂上任由大夫进行包扎,未央在旁边泫然yù泣的样子,长乐安慰一般的对她笑笑。
这样的痛有什么呢。
从前她握着那只银簪跪在宣华殿前,三天三夜时尚且没有喊痛,这一下,不过伤及皮ròu,未及真心。
眼看着大夫包扎完毕,林涵才淡淡道:“都出去,所有人。”
未央看了一眼长乐,见她点了点头才恋恋不舍的出去了。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林涵单膝跪在长乐面前,直直的盯着她,长乐有些不自在,面前的林涵似乎变了一个人。
她仍然记得,成婚当晚一脸震惊,垂眸离去的少年,仿佛用尽了力气却扑空了一只蝴蝶的样子。
现在他却不是这样了,也不知是他伪装太好,还是她太不知识人。
“长乐,”他握住长乐受伤了那只手,轻轻的吻了上去,长乐也不知道是疼痛还是厌恶,微微的挣动了一下,却被林涵抓的更紧了,笑道:“长乐,我一直想问你,当年你请旨把我派去对抗四路义军中最壮大的一支时,可有半分犹豫?”
长乐不答,眼睛却不自觉的移像他处。
林涵复又笑道:“当年,你亲自下令,断我粮饷时,可有半分犹豫?”
长乐垂首,却不是看他。
林涵甚至能感到自己的嘴唇在轻轻的颤抖,却仍旧笑着说:“若往日种种,我皆不怪你,你可愿看我一眼?”
他说完等了半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半晌后站起来,轻轻的放下长乐白皙尊贵的手,转身走了。
长乐待他走后,才抬起头,脸上痒痒的,抬手一摸才发现,自己居然落泪了。
林涵的三个问题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当日她恨他娶她,因为他的存在,她无法和杨琰在一起,今日她却难得的觉得,当日的自己或许并不是那么有理。
她做了几乎所有男人不能忍受之事,林涵却几乎忍受了所有。
这是因为什么?
长乐心中隐隐知道,却又不愿自己知道。
她想起了杨琰,那个总是温顺的包容着她的杨琰。
可是杨琰。。。已经死了。
天气有些冷了,池塘虽还未冻上,里面的鱼却不知道躲到哪里去过冬去了。
未央蹦蹦跳跳的跟在玉姑姑背后,像是一个小尾巴一眼,这样的时节,也只有不知世事的孩童能开心的这样没心没肺。
木樨匆匆过来,刚好遇上了他们,玉姑姑笑道:“姑娘要去做什么?”
木樨行了个礼,急急说道:“不见了个东西,落到外面可就麻烦了,因此要好生找一找。”
“是公主的东西掉了?”玉姑姑吓了一跳。
木樨摇头道:“先不跟您说了,我得赶快去找东西。”
长乐从玉姑姑身后探出半个头,看着木樨渐渐走远才笑道:“姑姑,我们去姐姐那里去吧。”
玉姑姑说:“我要去把给公主您改的衣服拿回来,待会我把您送到长乐公主那里,弄完了,我再接您回来。”
未央摇头嘟嘴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吗?然后我们一起去找姐姐。”
玉姑姑说:“要等的时间很久哦。”
“没关系,”未央点头:“姐姐手伤了,也不能陪我玩。”
“好。”玉姑姑牵着未央,一大一小构成一幅甚是活泼的图画。
将将入夜,室内沉水香气袅袅。
木樨绞了一个帕子,拿过去给长乐搽脸。
长乐穿着睡衣,坐在妆镜前,受伤的手搁在桌上,另一手支颐,很有些睡意,楼下突然吵闹了起来,长乐不耐烦的叫了声木樨,木樨便对一个小丫头使了使眼色,小丫头心领神会的去了。
半晌后,两人急冲冲的跑上来,喊道:“公主,不好了,未央公主不见了!”
长乐一愣,转身喝到:“你说什么!”
“未央公主晌午时跟玉姑姑去拿衣服,玉姑姑进去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出来就不见了,原本以为是公主顽皮,也没有多想,结果这个时间了还没见人影,玉姑姑还带人找呢,玉姑姑派我过来跟公主说一声。”小丫头喘息的厉害。
“怎么不早点来报,”长乐怒道:“木樨,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可是公主,你的衣服。。?”木樨道。
“拿一个大氅来,”长乐说:“没时间换衣服了。”
林涵远远的就看到晓寒院一片灯火,晓寒院是长乐安置陪嫁来的裁缝女工的院子,林涵微微皱眉,却转身走了。
身后跟着的侍从小声问道:“大人不过去问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林涵思忖半晌,淡淡说道:“不必了。”
走了几步,却停下来,身后的侍从不解其意。
他低头说:“你去帮我问问,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能帮忙就帮忙,不必另外找我请示。”
“是,”侍从答完匆忙往火光处跑去。
林涵却并没有看那位侍从一眼,吩咐完了径自往自己的住所走去。
走没有几步,一个黑影匆匆而过,林涵眯眼一看,正是他哥哥的背影。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偷食老鼠一般的直往前窜。
反正他这个哥哥跟他一向不对付,看这样子多半是出去赌了刚回来,当没看见好了。
林涵刻意放慢了脚步,远远的,林信的背影急匆匆的消失在夜色里。
第9章 第八章
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稀稀落落的飘起小雪来,森和站在檐下,等侍从牵马过来,林涵在他身后。
森和虽然喝了不少酒,此时站在檐下表情严肃,却像酒已经醒了大半,抬头看天道:“西北战危,连失数城,尉迟赋昨日已经带兵去支援了。”
林涵认识三个森和,作为朋友的森和,作为首领的森和还有杨琰的森和。
如果说刚刚是作为朋友的森和,可以和他倾诉,那么此刻的森和便已经是作为首领的森和了。
闻言林涵不禁皱眉道:“我军擅长水战,故黄河以南势如破竹,战事方歇,人员也才堪堪整肃完毕,大军粮草并不充足,此时,似乎并不是好时机。”
“无妨,”森和淡淡说道:“西北连失数城,若我按照原先的计划,休养生息,待得他们过了黄河,我便只能往长江后面退,若是到此地步,想要再打回来,便更难了。”
林涵看了他一眼,知他不甚好过,便也不多问。
林家三世为相,杨家三世帝师,原是至jiāo,杨家出事的时候林家却袖手看了场戏。
所以林涵原本以为杨琰在家破人亡后第一次见他时多半会恨得牙痒痒,结果却不是。
他仍是林涵从小认识的那副样子,穿着素色的衫子,清清淡淡的,像是一杯温水,还是一壶甚少能被烧滚的温水,那是在一个很衬杨琰气质的春日,就是在这家酒楼檐下偶遇,见到他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说道:“恒希,好久不见。”
那时他身旁站着一个头发蓬乱的青年,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一只看到有人要抢自己ròu骨头的狗一样,眼神凶狠至极。
谁曾想过,那个青年最后竟会住进这大楚的宫殿,几乎拥有天下。
“。。。粮草的事情,我回去跟杨琰商量下,他定然有办法。”林涵回神时恰恰听到这句话,便点了点头。
长乐去郊外时是坐轿子去的,回来时却坐了车,那车颇为简陋,并不符合长乐事事精致的口味,因而显得有些怪异。
林涵垂首,等人汇报完便点了点头让他下去,他捏了捏鼻梁,甚觉疲累。
模仿的杨琰的xìng格在此时成功发挥了功效,若是照他原本的脾气,说不得便要冲去找她,问她带了个什么人回来了。
“来人,”林涵吩咐道:“将楚都尹前日送来的女儿红拿一坛上来。”
他知道,若今日不喝上一点,或者连觉也会睡不着,总想着或者她今晚便要离开。。。太难受了。
长乐安顿好带回来的那人,坐在灯下莫名的不安心,也不知怎么了,总是想着未央,连带着就想起了林涵的那个拥抱。
她是公主,正因为是公主,高高在上,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拥抱,因而这件事便格外的记忆深刻。
昨夜花灯骤,月下人如旧。
只是想着,一抹绯红便不由自主的印上脸颊,更是衬的她容貌端艳。
心头跳的她越发坐不住,她咬了咬下嘴唇,心想:那人是我大兆仇人,我何苦这样,不过是一个拥抱,长乐啊长乐,你竟这样好骗。
正想着,楼下一阵闹哄,原本长乐心中就有些不舒服,此时刚好借机怒道:“木樨,这又是怎么了?”
木樨慌忙跑上来,道:“驸马。。。林大人喝醉了酒,不知怎的,竟然闹到这里来了。”
长乐皱眉,心下有些欣喜面上却佯做不悦道:“不成体统,随我下去看看。”
林涵倒不似长乐想的那般酒后无德,只是一直嚷着叫长乐出来,长乐从楼梯口下来时,分明看到他眼睛一亮,欣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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