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山河故人归 > 第 6 章
    这个时候,宋斐倒退了一步,似是不能接受一般无望地看着我。

    若是从前,也许我还会原谅他,可是现在,我不能。

    我要替那个等了一辈子的女子来问他。

    “光君熙合十八年,那年星火让冷宫变成一片废墟,她就在那场业火里等着你,尸骨无存。”

    “既然,你还活着,坟墓里那管短笛也应该物归原主。”

    听着我的诉说,宋斐捂着胸口难受得跪下来额头贴着桃花瓣铺满的乌黑土地上,那青铜做的面具掉下来露出他毁得狰狞的皮肤,有泪水流出来打湿他斑驳的脸庞。

    他想带她离开,终于他可以带她离开,可是佳人早已死在那场星辰业火里尸骨无存,他又拿什么带她离开?

    我看着他的样子走过他身旁,冷冷说道:“就算你有千百个苦衷,我也不会原谅你,你让她等在冷宫,你让她等了你那么多年。”

    宋斐哽咽着,“她……最后在哪里?”

    提着篮子,我沿着小路缓缓下山,有山风吹过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忍着眼里的泪回忆着当年的情景,轻声说道:“冷宫的幽潭,她将自己沉在了那里。”

    埋伏异国十六年,宋斐是南夏攻破燕国最大的功臣,可是却在回到故国的第三天恍若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除了我。

    不过是一生一命,宿命报偿。

    南笙知道这个消息后沉默良久,让我陪着她去了一趟冷宫,推开年久失修的大门,一切都浓重静穆。

    我看见原本因为业火而枯萎的琼花树却在一夜之间重新生芽开花,层层叠叠,安静无声,不管外面红尘软丈,喧嚣繁杂。

    黑曜石一般的石子凌乱地铺在地上,幽蓝的光泽就像那一年星辰带来的业火,无声祭奠着那些情深不寿的故事。

    南笙怔怔地看着那些树上开出的花,眼角滑下一滴眼泪:“我曾以为,再也看不到冷宫里的琼花盛开的样子。”

    我用袖子捂住脸,努力维持着平静,“你母亲的心愿过了这么多年,总算是了解了。”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些经过业火洗礼后重新抽出的枝丫,那些在暗夜中悄然绽开的紫薇花,在风的亲吻下像是吟唱着葬歌。

    枝头上一朵清丽雪白的琼花被夜风送着跋山涉水来到南笙脚下,她蹲下来将它捡起,怔怔地看着手中安静的花朵,下一刻便抱着膝盖哭出声来。我抬起头一惊,看见隐藏在黑夜之中的萧敛,他就在不远处看着我们,目光落在南笙身上的是满满的心疼。

    我叹息一声,泪眼模糊之中,仿佛重新回到了当年。

    清丽的少女在琼花树下跳着舞,树下有俊朗的少年吹着短笛,虽与深宫之中的严禁森律不同却是无端的好看,得像那句漂亮得轻易便令人叹息的话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心人》完)

    作者有话要说:  《山河故人归越国篇》讲述的是《帝女山河覆》女主萧南笙身世的番外。

    没有看过正文的童鞋,可以去作者专栏里点击《帝女山河覆》看看~~

    ☆、山有木兮木有枝1

    倚在汉白玉雕成的美人塌上,我手撑着脑袋拿着一串葡萄仰头吃着,地上吐了一地的葡萄籽。小路子小心翼翼地提醒我:“陛下,这个……人家都在地上跪了很久,陛下不召见吗?”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跪在殿上成一字排开的美少年,不得不说,昨天我刚说要扩充后宫,今天小路子这丫还真是把姜国各大青楼里面最有名的小倌给老娘我带来了。

    扶着满额头跳动的青筋,我磨牙说道:“传。”

    晟烨,也就是我姐夫一心想把我培养成一代明君,但非常不幸的是,我偏偏长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

    于是乎,美少年一号走上前来,妩媚的凤眼轻轻一瞥便是比女子还要风情万种的模样,“陛下,要不要小人给你捏捏肩膀松松筋骨?”

    我脑门上有青筋在跳,告诉自己,姜嫣,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忍字头上一把刀!

    还未等我有足够的心理准备,美少年二号一把推开之前的一号,手里拿着盘凤梨酥,凑到我面前细声软气地说道:“陛下肯定是饿了吧,听路大人讲,大人最喜欢的便是凤梨酥,奴家可是学了好久,陛下何不尝尝?”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不下去,我才不忍!

    这般娘娘腔,说起话来比我还要女人,让我情何以堪!我瞪了一眼身旁笑得一脸暧昧的小路子,磨牙问道:“这就是你给我出的馊主意?”

    小路子眯着眼涎着笑一路指过去,附在我耳旁挤眉弄眼地说道:“陛下,你看这可是奴才千辛万苦找来的有名的男倌,样貌可是一等一的漂亮,奴才都已经给他们嘱咐好了,保证待会儿让相国大人看了吃醋!”

    这一会儿,头脑发热的我们统统忘记了吃醋的前提便是那人喜欢你,若是不喜欢,别说吃醋了酱油都不一定吃!

    别说是酸味,估计连咸味都没有半分。

    我被他说中心事,微红脸出腿蹬了他一脚,却还是装模作样的说道:“这回若是还失败,以后你就别回昭阳殿了!”话虽然这样说,但是大家都知道,我是不会把小路子调开我身边的,因为没他守夜我根本睡不着觉。

    一时被小路子哄得头热的我就像吃了熊心豹子胆跳下榻来,白袍镶金的曳地华裳拖出长长地摆尾。

    我漫不经心地在那些美少年面前缓缓走过,眼角微斜带着天生的娇蛮打量着他们。人虽生得人模人样可是身为男子却带着yīn柔之美,通通不符合我的审美标准!

    在母系氏族出身的姜国,女子可以和男子平起平坐甚至地位高于男子,在朝中不乏有女子当政为官,继承君位的也总是女子。而我,就是姜国的君主,十七岁的姜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也许你会问既然是一国之君,又怎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实际上,前面几任国君确实是万人之上,可是到了我却只是个挂名的君王,整日只需上朝听政外便只有吃喝玩乐无所事事,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上面提到的相国大人晟烨。

    晟烨他是我的臣子,却是真正掌握姜国朝堂军政权力的人,他的鞠躬尽瘁成功地培育出姜国自开国以来最好吃懒做玩世不恭的君王。

    也许你会问,他是异姓臣子却大权在握,不怕有一天他会造反吗?

    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不会。

    也许你会疑惑,你就这么无条件地相信他,相信他不会造反?

    虽然这是一个乱世,是一个动dàng不堪的时代,没两天奏给我的折子里就有什么隔壁两个邻国打架然后和好然后又打然后和好,又或者是哪个国家中手握兵权、位高权重的将军大夫罔顾尊卑秩序冒着天下人戳脊梁骨弑君篡位。

    合纵连横的事情太多,强者为尊才是乱世的王道。

    但是如果你是我,你就可以完全明白以上问题纯属闲吃罗卜淡cāo心的举动。

    因为我喜欢晟烨,喜欢到如果能用姜国使他能温柔地看我一眼,我便能双手奉上;喜欢到如果他有千分之一喜欢我的可能却需要我付出生命的代价,我一定二话不说就去自杀。

    可是,那都是如果。

    世上是没有如果的。

    守在宫殿门口的宫女太监一个接一个用眼睛打着暗号,最后传到小路子的眼睛里。小路子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方锦缎,双手捧着挤眉弄眼热情似火似是比我还要激动地说道:“殿下,人来了!”

    门外有小太监在唱和着:“相国大人到”

    我看着那方锦缎,心里突然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气概,闭上眼睛任宫女用它蒙住我的眼睛,耳边是小路子对那些美少年的叮嘱,大概是什么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又或者是不成功便成仁的话。

    最后小路子用一种壮士去兮不复寒的语气对我说道:“陛下,敌军马上就要出现,开始进入战场!”

    本来不紧张的我被他的语气搞得心里毛毛的,只听他说道:“开始!”

    按照小路子的套路,应是晟烨进入宫殿后便看到我与很多位美少年在玩瞎子摸鱼的游戏,香艳刺激紧张无比,最后我一个猛虎扑身便把‘弱质纤纤’的少年扑倒在地上,我扯开眼上方巾,与那少年四目相对。

    衣衫凌乱,yù语还休,借此引得相国大人醋意大发,然后我便趁虚而入表明心意,便可成其好事。

    但有句话叫什么?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想法好是好,可是却不实践起来却不那么容易。我的两眼被覆着眼前一抹黑,谁也看不清谁,四周传来干扰的嬉闹声,也不知道该扑哪个,我只好闭着眼哆嗦着手继续往前走着。

    四周嬉闹声渐渐小起来,但是压力却扑面而来。

    感觉到身前有人的气息,我得意一笑奋力往前一推,可是却并没有预料中的两人双双倒在地上,我只好哈哈大笑补场,“我抓到你咯!”然后顺手掀开了覆在眼上的方巾,却是瞬时傻眼,我抱住的的不是他人正是我朝思暮想的相国大人晟烨。

    我嗫嚅着嘴巴,像个小孩子般说道:“姐、姐夫,你、你怎么”

    一袭白衣挺拔,晟烨清俊的眉眼上带着天生的淡漠。他淡淡地皱着眉头扫了一殿的狼藉,那双浓墨的眼在看到躲在红柱后面的美少年们变得越发黑起来,终于拉下脸来对我语气严厉说道:“陛下怎可这般胡闹,君威丧失,再过几天我便随军出征,我不在朝中你又如何治理姜国!”

    自从晟烨扶持我登上了君位,他便总是这般喜欢教训我,这不许做那不可以,他几乎是手把手地教我如何去管理国家。

    我不是一位合格的储君,所受的教育也不过是王室里陈规的教育,明明我是块扶不上墙的材料,只因有他,才让姜国的本该流离失所的子民过上富庶安定的生活,对我也偶尔称道。

    我十岁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整整喜欢了他七年。

    从十岁到十七岁,那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岁月。

    我不想就此失去他,所以只好不断任xìng调皮胡闹惹他头疼,让他放不下心放不了手,哪怕最终留给我的,是他那冷漠的眼神、残破的心跳。见他拂袖作势便要离开,我连忙扯住他的衣袖,抬头望着他哀求一般地问道:“晟烨,这次六国联合伐狄你不要去!朝中有的是武将,你又何必亲自上战场?姐夫我就求你这一回,最后一回,别去好不好?”

    然而,那个男子只是轻描淡写地拂开了我的手,头也没回地离开,留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

    憋着嘴望着宫门口,在眼泪滑落眼眶的一瞬间,我猛地转身将身后的翠绿色的屏风掀翻,吼道:“都给我滚!”

    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跑出去,深怕惹火上身。那些小路子找来的美少年们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出大殿,仿佛在殿里的不是一个十七岁天真娇蛮的姑娘,而是千八百岁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山老妖。

    我看着那些人仓王逃跑的模样,火气不由得全消,哈哈大笑。

    然而笑着笑着,一摸脸,泪流满面。

    看,我就是这么个无理取闹的女孩,因为我的身份,所有人都怕我。在姜国,我可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以拥有一切,除了别人的喜欢。

    想到这点,我的胃一下子揪得疼起来。我捂着肚子缓缓蹲在地上想减轻一下疼痛,却看见光滑的大理石映着我狼狈的脸,我抱着自己委屈地放声哭出声来。

    我爱上一个心似铜墙铁壁的人,任我双手奉上自己的真心,他却弃之如履,避我如洪水猛兽。

    站在殿外的小路子眼神怜悯地看着我,苦口婆心地劝道:“世间好男儿那么多又不止相国大人一人,陛下,还是放弃吧!”可是我有种预感,姜国和北狄这注定的一仗,晟烨若是去了,我就彻底失去他了。

    无论如何,我都要把他留下来。

    ☆、山有木兮木有枝2

    虽然小路子的方法并没有奏效,但是我也没有把他调离昭阳殿,由此可见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君王,情感总是高于理智。

    又或者,我需要他帮我做另一件事。

    菱花镜中只能依稀辨得女子模样,如云的黑发高挽成流云髻,眉间点着桃花妆,退去金凤凰袍换上素白的衣裳,有温软的素粉纱巾搭在肩上垂垂落在臂弯,比姜国三月的樱花还要漂亮。

    我收敛起骨子里天生的的顽劣叛逆,站起身来努力地回忆着,随着记忆里模糊的身影缓缓转了个圈。

    殿中所有宫女太监都愣了神,连小路子都呆呆地望着我,一刹那红了眼睛喃喃着说道:“真像。”

    本来容貌就相似,加上小路子的打扮和旧装,连我都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不再是那个顽劣不堪的少女姜嫣而是姜国前任的储君,姜姒那个我唯一有着同样血缘的长姐。

    按照姜国的惯例,每当有战争bào发,姜国的王室便会在将士们出征前夜摆宴为其壮行,感激他们血洒江场保家卫国换来姜国的平安。

    酒席尚未结束,晟烨便孤身一人静静离开金殿,一人执了酒囊坐在王宫的护栏上独自斟酌,他的手搭在膝盖上摩挲着手心中用红绳捆起的一缕乌发,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一直望着他的我。

    越国来的歌姬仍在殿中温柔地唱着歌,殿中的将士朝臣推杯换盏,大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意思。

    今夕何夕兮,舟中流

    今日何日夕,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觉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我虽然并不是太懂音律,却也感受到最后那句的无奈与期望。那个姑娘的心上人啊,就那样生生走过她的身边,而他却不明白她怀着怎样悱恻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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