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角,是伴随而来的合唱碾过我的梦境,把我托上云霄,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地板上,仍然听得见它的回声在我的脑海里盘旋。
我在地板上躺了很久,没办法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又不敢再入睡,怕它又回来找我。最后我还是爬回床上,居然睡着了。因为当我再睁开眼时,阳光映入眼帘,厨房里传来声响。
这是周六早晨,丽塔做了蓝莓馅饼,召唤着大家新的一天又开始了。科迪和阿斯特正据案大嚼燕麦烤饼,如果是平常,我也不会客气。可是今天不是平常的一天。
很难理解需要多么大的刺激才能让德克斯特魂不守舍。我的新陈代谢非常快,需要不断给身体提供给养才能保证我运作正常。丽塔的馅饼是非常值得称道的,可是我一再停下手里的动作,叉子悬在盘中和我的嘴巴之间,我甚至不能有足够的yù望完成运送食物的动作。
很快,大家都吃完了,我仍然对着半盘食物发呆。甚至丽塔都注意到今天德克斯特不同以往。
“你都没怎么吃,”丽塔说,“有什么不对劲吗?”“是我正着手的案子,”我说,有一半是真的,“我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哦,”她说,“你肯定……我是说,是不是很血腥?”
“倒不是,”我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而是,非常让人困惑。”
丽塔点点头:“有时候,如果你停下来不想,答案自己就出来了。”
“也许你说得对。”我说,有些牵强。
“你还吃吗?”她说。
我低头看看吃了一半的馅饼和已经凝固的糖浆。从理论上,我知道它们仍然是美味可口的,但这会儿它们看上去跟湿漉漉的旧报纸似的。“不吃了。”我说。
丽塔惊愕地看着我。当德克斯特吃不下早饭时,事情就比较严重了。“你要不要驾船出去散心?”她说。“它们总能让你心情好些。”她凑过来,用手臂搂着我的肩膀,关切地说。科迪和阿斯特也抬起头,脸上是一副期待出海的表情。我好像突然钻进了流沙里迅速下陷。
我站起来。我受不了了。我甚至不能招架自己,还要来应付他们,这难度太大了。不知道是由于我在斯塔扎克面前的落败,还是yīn魂不散的音乐,还是被家庭生活缠绕,我说不清,也许是它们都有份儿,总之我被撕扯得四分五裂,碎片旋转着被卷入旋涡,这让我既想嘶吼,又连哭都哭不出来。不管是什么,我必须得离开这儿。
“我得赶紧出去一趟。”我说,大家都看着我,表情很受伤。
“哦,”丽塔说,“什么急事啊?”
“婚礼的事。”我脱口而出,完全不知道下一句该怎么说,只是盲目地抓了根稻草。结果我很幸运,因为我突然想起来跟面红耳赤、卑躬屈膝的文斯马索卡的对话了。“我得跟那个宴会策划谈谈。”
丽塔高兴了。“你要去问曼尼波尔克?哦,”她说,“那可真……”
“是啊,”我肯定地说,“我稍晚回来。”于是在周六早晨差一刻十点,我体面地告别了脏碗盘和家庭琐事,钻进了汽车。街道安静得出奇,我开往南部海滩的路上风平浪静,没有暴力犯罪或类似的迹象,这简直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尽管如此,由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我仍然注意看着侧视镜。有一刹那我觉得一辆小红吉普模样的车在跟踪我,但当我减速后,它从我右面驶了过去。车辆不多,当我停好车,坐电梯上楼,敲响曼尼波尔克的房门时,时间才不过十点一刻。
等了很久没人应门。我再敲,声音重了些。几乎要拍门的时候,门开了,睡眼惺忪且近乎全luǒ的曼尼波尔克出现在门边。“天哪,”他眨着眼哇哇大叫,“几点了?”
“十点一刻,”我爽朗地说,“差不多该吃午饭了。”
大概他还没醒过来,又或许他喜欢说那句,所以他又说了一遍:“天哪。”
“我能进来吗?”我礼貌地问。他又眨眨眼,然后把门打开了。
“你最好有好消息给我。”他说,我跟着他进了门,经过门厅那些像艺术品的东西,走到窗边,他跳上凳子,我坐在他对面。
“我得跟你谈谈我的婚礼。”我说,他生气地摇着头,尖声大喊:“小福子!”没人应,他一手拍打着放在桌子上的另一只手。“这小混蛋最好给我妈的,小福子!”他扯直了嗓子又喊一声。
片刻之后,房子背后一阵忙乱的声音响起,然后一个小伙子跑出来,匆忙间披了一件袍子,一边还梳理着纤细的棕色头发,他冲到曼尼面前收住脚。“嗨,”他说,“我是说,你知道,早安。”
“赶紧端咖啡出来。”曼尼看都不看他。
“哦,”小福子说,“当然,好的。”他犹豫片刻,使得曼尼伸出小拳头又尖叫一声:“赶紧,妈的!”小福子干咽了口唾沫,赶紧向厨房跑去。曼尼这才坐回去,气哼哼闭上眼,叹了口气,好似他刚刚被无数极端白痴的鬼怪折磨了一通。
鉴于很明显没有咖啡就不能jiāo流,我望向窗外,欣赏景致。海平面上有三艘大货船,烟囱喷吐着浓烟,岸边散落着几只游艇,从几百万美元的能够直航巴哈马的豪华船到近处浅滩上扔着的几只小帆板。一只鲜黄色的皮划艇划离岸边,显然是去会合货船。阳光灿烂,海鸥翱翔,我等着曼尼饮下他的提神醒脑剂。
厨房传来破碎的声音,和小福子的一声压抑的惨叫,“哦,我的天。”曼尼越发闭紧了双眼,似乎这样能让他抵御这一切可怕的蠢行的侵袭。几分钟之后,小福子端着咖啡上来了,一只银色半圆形的咖啡壶和三只石制矮杯,放置在一个透明的像是画家用的调色板那样的浅盘里。
小福子哆嗦着把杯子放在曼尼面前,为他注满。曼尼浅啜一口,重重叹了口气,终于睁开了眼。“好了,”他转向小福子又说道,“去把你那些可怕的破烂收拾干净,如果让我踩在碎玻璃上,我对天发誓我会吃了你。”小福子踉跄着退了下去,曼尼又喝了一小口咖啡,才转向我。“你想谈你的婚礼。”他好似不相信似的说道。
“对。”我说。他摇摇头。
“一个像你这么英俊的小伙子,”他说,“究竟为什么会想结婚?”
“结婚能避税。”我说,“咱们能谈谈菜单吗?”
“在晨曦初现的星期六?不,”他说,“这是件可怕、没意义、过时的事。”我觉得他不是在谈菜单,而是在说婚礼,尽管和曼尼jiāo流,你不大能确定他在说什么。“我真不懂为什么会有人想经历这一切,不过,”他打发似的挥挥手,“至少这给了我一个实验的机会。”
“我想问有没有可能实验的代价能便宜点。”
“理论上是可能的,”他说道,第一次露出了牙齿,勉强能称之为微笑,如果你认为猫捉弄老鼠很好笑的话,“不过现实中是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做什么,你没办法阻止我的。”
实事求是地说,我能想出来有什么办法阻止他,尽管很让人兴奋,可是没有一个办法能通过哈里法则的核准,所以我不会实施。“我估计甜言蜜语也没有用了?”我试探xìng地问。
他斜眼瞥了我一下。“你想怎么甜言蜜语?”他问。
“嗯,我想说‘请你’,而且加上很多微笑。”我说。
“不够啊,”他说,“用处不大。”
“文斯说你猜大概500美元一位?”
“我不猜,”他吼起来,“而且我才不在乎你的钱。”
“当然不,”我说,想安抚他一下,“毕竟,那不是你的钱。”
“你女朋友签了合同,”他说,“我想收你多少钱,就收多少钱。”
“可是肯定有办法把价格降一点?”我满怀希望地问。
他哼哼着,又用一次他的招牌式斜瞥。“坐在椅子上可谈不拢。”他说。
“那我该怎么办?”
“如果你问怎么办才能改变我的想法,什么都不能。世上谁也不能。等着请我的人排着长队我已经订到两年以后了,我给了你一个天大的面子。”他的斜瞥已经发展到了非人的地步,“所以做好准备等着看奇迹吧,再加上一个大账单。”
我站了起来。这小侏儒显然一点都不打算让步,我毫无办法。我很想说几句诸如“看来你并不认识我”,可是这话看来也没什么用。所以我只是冲他微笑着说:“那好吧。”然后走出了他家。门关上后我听见他又在朝小福子吼道:“看在老天分儿上,你给我快点把地上的破玩意儿都扫干净。”
我朝电梯走去,感觉到冰冷的手指在轻轻扫过我的脖子,我有一种模糊的兴奋感,好像黑夜行者将脚伸进水里,水太冷,它落荒而逃。我站住脚,缓缓打量走廊周围。
什么也没有。走廊尽头一个男人正在门前摸索着他的报纸。除此之外,走廊空无一人。我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什么?我问道。没有回答。我仍孤单一人。一定是神经质了,或者异想天开,除非有谁真的正通过门镜窥视我。
我进了电梯,下了楼。
当电梯门关闭后,观察者站起身,手里仍捏着刚从门垫上捡起的报纸。这是个很好的伪装,下次兴许还能有用。他看着走廊,琢磨着那间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好玩的事,不过这不重要。他会弄明白,不管对方做着什么,他都能知道。
他慢慢数到十,然后信步走到对方刚刚拜访过的房门前。只需一小会儿就能弄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去哪里,然后
观察者不知道对方心里正在想什么,不过不急。现在是要来点真格的时候了,让对方从消极情绪中摆脱出来。他感到一种少见的游戏前的兴奋感从权利的乌云中探头出来,听见了黑色翅膀扇动的声音。
双面法医Ⅲ 第二十五章 曼尼之死
就我对人类的毕生研究来看,我发现不管他们怎么使尽浑身解数也不能阻止礼拜一的到来。人们全都跟嗡嗡嗡的工蜂似的必须回归那凄惨、无聊的苦役生涯。
这个想法总能让我心情变好,因为我喜欢在所到之处分享我的快乐。所以我早上出现在办公室时带了一盒甜甜圈,算是为了驱赶周一yīn霾而做的一份小小贡献,结果还没等我走到办公桌边,甜甜圈就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瓜分殆尽。我其实挺怀疑还能有谁比我更需要安慰,但看看那些疯抢甜甜圈并狼吞虎咽的人,你会觉得也很难讲。
文斯马索卡看上去似乎跟我一样没精打采。他钻进我的小屋,脸上带着一惊一乍的表情,他一定受了什么刺激,因为那表情看上去几乎像真的了。“天哪,德克斯特,”他说,“哦,老天爷。”
“我想给你留一个的。”我说,猜想着能让他这么生气的只能是甜甜圈被一扫而光的事实。可是他摇摇头。
“天哪,我简直没法相信。他死了!”
“我肯定这和甜甜圈没关系。”我说。
“我的天,你还要去找他呢,你去了吗?”
每个谈话里至少得有一个人明白目前正在说的是什么,我决定搞清楚。
“文斯,”我说,“我希望你深吸一口气,完全从头开始说,而且假装咱俩说的是同一种语言。”
他瞪着我,好像发现自己鸡同鸭讲。“cāo,”他说,“你还不知道呢,是吧?什么事儿啊。”“你的语言技巧退步了,”我说,“你最近一直跟德博拉聊天?”
“他死了,德克斯特。他们昨夜发现的尸体。”
“好了,我肯定他会死得够久,让你有充分时间跟我说清楚你他妈的想说什么。”
文斯眨着眼,他的眼睛突然睁大了,而且变得潮湿。“曼尼波尔克,”他喘着气,“他被谋杀了。”
我得承认我的心情挺复杂。一方面,别人把我出于良心不安而束手无策的小怪物干掉,我当然不怎么难过;可是另一方面,现在我得再去找个宴会策划了而且,啊,对了,我还得给负责调查的警察提供些证词。我的心情不再轻松,再加上甜甜圈也一个不剩,烦恼感越发占了上风。
我为整件事情将给我带来的麻烦而生气。不过哈里曾经教过我,对于熟识的人的死讯,反应实在不应该是这样的。于是我使劲把脸扭曲到近似惊愕、关注和痛苦的表情。“哦,”我说,“我不知道。他们查出是谁干的了吗?”
文斯摇摇头。“他没仇人,”他说,好像不觉得他的话对于任何一个认得曼尼的人来说有多不靠谱。“我是说,所有人都敬畏他。”
“是啊,”我说,“他上了杂志,鼎鼎有名。”
“我简直不相信会有人杀了他。”他说。
我的心里话是,我很难相信居然过了这么久才会有人要了他的命,不过这话说出来不合适。“嗯,我相信肯定能查出来的。谁办这个案子?”
文斯看着我,好似我刚刚问他明天太阳是不是还能升起。“德克斯特,”他惊奇地说,“他的头被切下来了。跟大学的那三个一样。”
我年轻的时候还尽全力融入社会,我踢过一阵子足球,有一次我被狠狠撞在肩上,有几分钟都不能呼吸。这会儿我的感觉跟那次有些像。
“哦。”我说。
“所以自然而然他们把案子给了你妹妹。”他说道。
“自然而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击中了我,因为我毕生热爱讽刺艺术,所以我问道,“他没有也被烤熟吧?嗯?”
文斯摇摇头。“没有。”他说。
我站了起来。“我得去跟德博拉谈谈。”我说。
当我到了曼尼的公寓时,德博拉完全没情绪谈话。她正弯腰对着卡米拉菲戈,后者正从窗边的桌子腿上取指纹。她没抬眼看我,于是我溜进了厨房,在那儿安杰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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