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看着被侍女捡出的书卷,哎呀一声,就朝着男人跑去,双臂伸出,搂住了脖颈,无赖般就往男人怀里钻。
男人冷着眉眼将她护在怀里,虽表情肃冷,到底没把女子推出去。
女子将被风雪吹得红彤彤的脸颊往男人脖颈里缩,不满地嘟囔:“为何相爷娶我,还要看别人的脸色呢?月儿不想背诗,你便不能娶我了吗?”
相爷一手抱住她的腰,另一只手覆到她脸上,为她取暖,“我身为一国之相,若娶个连诗书之礼都不识的女子,岂不被天下人诟病?且不说我如何,便是在协助圣上治理国家方面,百姓便不再认可。再其次,我倒是担心你,被百姓流言攻击。”
女子把脸埋进相爷怀中更深处,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声音有些底气不足:“那我便再仔细背诗好了,直到能配得上你。”
后来的日子,月儿倒也还算规矩,再不违逆他的命令,每日乖乖修习四经五书,古诗集注。
在这之间,相爷亦不断收纳门客,扩充朝中势力,推举新人入朝,这之中,便有位名为诡离的年轻人入了相府清客行列,得以一展抱负。
直到有一日,国相生了场大病,惊动了皇帝,皇帝下朝后亲自来访相府,彼时月儿恰在相爷房中侍候。
皇帝本是来看顾丞相,却对侍候他的小婢女一见钟情,当即便向丞相索要月儿。
当时朝中形势其实已形成两派:亲皇派与亲相派,丞相与皇帝暗地里早已剑拔弩张,表面上却越发和平相处,是以,皇帝向相爷要一个婢女,若相爷拒了,朝中未免会流言四起,对于丞相在民间的地位形象亦是不利。
况天下众人都知丞相未婚,就算此时说月儿是他的未婚妻,那也是未行婚事,有多少人敢违抗皇帝的圣旨?
抗旨不尊,那是大罪,若违逆,他多年打下的半壁江山将一朝尽毁。
是以,月儿入了宫,成了皇帝的妃子。
入宫时的她,已是知书达礼,善琴懂画。
后来,丞相势力在朝中只越发大了去,皇帝再容不得他,开始一步一步瓦解丞相的势力。
直到有一日,丞相终于再等不下去,他亲自带兵攻入城门,以报夺妻之恨,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落入了皇帝一早便为他准备好的陷阱。
而最后将剑刺入他心脏的,是他曾经挚爱的未婚妻子,他的月儿。
她说,莫要再纠缠她,皇宫要比相府舒适得多,她爱皇帝要比爱相爷多。
再之后啊,相爷含着不甘投胎,他今生的名字叫皇甫寻;月儿最终死于宫斗,被皇帝扬弃,关入冷宫孤独死去,再次轮回,她的名字叫慕二;而皇帝,没有人知道他后来去了哪里,只知道,他是位惊才艳绝的皇帝,他以暴政治国,安宁之下是一片汹涌奔波,他容貌惊鸿,他右眼角有一颗令人过目难忘的泪痣。
覆水镜中梅花散去,云雾腾出,慕二愣在镜外,浑身颤抖不止。
她其实心中早便隐隐知道,或许前世的她与殷祀是有些什么瓜葛的,所以他才会在初见她时便定了情意。
不然,以他那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只消一面,就将全部的宠爱倾注于她?
却原来,是这样一种孽缘么?
慕二只站在那里,不敢回头看皇甫寻,更不敢动分毫,她怕这是真的,她怕自己真是那样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她怕自己果真欠了大黄那么多。
那师父呢?师父好似也认识她,师父又在她曾经的生活中扮演着什么角色?是因为师父不在这覆水镜前,故而不能窥到他的前世吗?
诡离已将覆水镜收起,哀叹一声,向二人走来。
慕二依旧站在原地,可她觉得,这个时候她该去和大黄说些什么,哪怕问一声,你还好吗?
这样也好。
她不知道诡离给他们看的究竟是否真实,可她确实也找不出诡离有何理由来骗他们,况且,看到那个故事,她真真实实地感到难过。
尤其是殷祀将她丢在冷宫中放任她死去,尸体腐烂,无人看管,她心里实在疼得厉害。
若不是经年的殇,又何故再看一眼时,便痛至如此境地?
诡离行至二人身边,又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声音带了冷意:“慕姑娘你没有什么与相爷说的吗?一声好久不见你也不愿意先开口吗?”
显然,诡离已对她不满。
毕竟皇甫寻是他的恩人,而她是杀死他恩人的敌人。
慕二身子僵硬地转至皇甫寻面前,她捏捏拳,蠕动唇瓣正想说什么,皇甫寻却突然伸出手制止了她,“别说话!”
紧接着,皇甫寻痛苦地皱起眉,手覆至胸口,他低叫一声,胸口突如而至的疼痛使他弯下了腰,单膝跪到了地面。
慕二一慌,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又想到覆水镜中她亲手将剑送入他心口,他就那样微微笑着看着她,身后是无数将士染就的血红,他倒在血泊中,竟生出那般凄壮的绝美。
他至死,眼睛都在望向她,他想必是恨死了她!
她急得立马向皇甫寻而去,焦急询问:“大黄,大黄你怎么样?”
皇甫寻的身体也由疼痛微颤抖起来,他额角青筋突起,身姿开始左右摇摆,似下一刻便要倒下。
慕二立马扶住他。
他一挥手,吼道:“别碰我!”
吼完,他也是一惊,愣愣看了慕二一眼,惨笑一声,闭眼昏迷过去。
慕二依旧因着皇甫寻的那句吼声愣在原地,只愣愣看着他的身体倒下,也没反应过来将他抱入怀里。
因为,直到如今,她发现,她爱的还是殷祀。
即使她那样伤了大黄,可她爱殷祀,毋庸置疑。
且,她不相信,不相信殷祀果真会那样做。认识他时间不长,和他在一起的时间也绝比不得其他情侣,可她就是了解他。
他虽性子残狠,可从不会利用她去完成他的雄图霸业,也许他会利用天下所有人,却唯独会将她护在怀里。
心中又是涩疼,呵,她又何故那么肯定殷祀不会那样做?一切不过自己肖想罢了。
也许覆水镜中的都是真的。
因为大黄吼她的那声让她难过、愧疚、心疼,她明确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她对自己所犯恶行的无法原谅。
她亦知道,再来一世,她已没有权力选择爱谁,有些欠下的东西,这一世不偿还,那便欠到了下一世,永生逃避,永生磨难。
她没得选择,她一直都无法选择。
前生,她受困于皇权相权的争夺,今世,她被桎梏在恩怨难了的牢笼。
诡离瞥了她一眼,将皇甫寻背到背上,冷声嘲讽:“没想到即使再来一回,你还是本性难改,你最担心的,是不是怕有什么报应报到你身上?”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