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娘子持剑 > 正文 别苑初见一
    并没有来得及多想,后面已经有人将宋挽秋“请”上了马车,宋挽秋心下暗自琢磨,骏马倒是心无旁骛的扬了蹄,朝陌生的方向奔驰而去。

    耳边不住的传来隐约的叫卖声掺合着阵阵打铁的“咚咚”声,宋挽秋知道,这是南市口昼市已开,她有意轻轻打开马车的窗户,在经过宋家药铺的时候,轻轻敲了三下马车外围。

    然后又匆匆跟在门口捣药的药童对视交流了一眼,比了一个“五”的手势,药童心领神会立马就停了手下的活儿转身入了室内。

    宋挽秋这才稍稍宽心。

    这家药铺也是惊梦楼的私密产业,里面的掌柜的是个年迈跛脚的老伯,都称他宋老伯,其实他本不姓宋,但具体姓什么也没人清楚,他是五年前宋十娘去津南的路上意外救下来的。

    五年前,津南陆河山庄举行应天下之约五年一次的比武大会,宋十娘作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自然也是在邀约之内的,好巧不巧,她在去的路上碰到了一伙儿正规军围追堵截一个黑衣人,宋十娘本不想管这种闲事,但黑衣人孤身一人难免很快就落入下风,左腿被正规军涂满毒液的利剑硬生生砍穿。

    宋十娘心下不忍,逼不得已出手救下了黑衣人。

    等摆脱了正规军的追击,黑衣人摘下黑色面罩,竟是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宋十娘将他藏在自己在津南被安排的住处里,偷偷治疗,意外发现他在医术方面颇有造诣,于是比武大会之后,当即决定将他带回幕南,并花钱盘下一家医馆供他容身。

    他身份神秘,也不肯透露自己的来路,宋十娘倒也洒脱,不再追问,只交代他隐姓埋名,既然不对自己说,也千万不要再告知于旁人,免得惊动了自己的仇家,一路追杀过来。

    他很识大体,五年来,本本分分,真的安心做起生意来,从不张扬,就连武功也不曾施展,只是当时治疗条件不好,腿脚留下病根,瘸了一只腿。

    左右邻居跟他熟了以后,都道他是个菩萨心肠妙手回春的老大夫,至今无人知道他的身世,他也逢人便说,自己是个生意人,祖上三代行医,若是大家不嫌弃的话,称他一声宋老伯便好。

    再加上他慈眉善目,经常免费帮附近穷苦人家出诊行医,大家就更对他不曾怀疑,和睦相处了。

    宋十娘见他行事有度,为人自有一套章法,一年前就把药铺所有的生意包括药铺后面的内室医馆一股脑儿全交给了他。

    大概半年前,他领回一个约莫十三四的少年前来惊梦楼求见宋十娘,宋十娘将他请进楼内关门避室的攀谈了大半日,出来后少年就成了药铺内的药童,一直就跟着住到了现在。

    没有人知道,他和宋十娘之间谈了些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是从哪儿来的。

    宋挽秋问过宋十娘,宋十娘只是推说不过是宋老伯之前走丢的孙子,现在找回来了,想留在身边好好照顾,说是也没了名姓,大家唤他良生就好了。

    宋挽秋只道是宋十娘脾性好,心地善良,也没太在意,只是近来越来越觉得,虽说这良生是宋老伯的孙子,可总觉得宋老伯对他毕恭毕敬的,从不太反驳他的要求,他也心性异于常人,颇有少年老成的意思来。

    就比如说刚刚,其实宋挽秋并不能确定他能看懂自己的意思,毕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哪里听过老一辈里毒门杜老太爷“毒老五”的称号。

    据说杜老太爷四十年前年轻气盛的时候参加过一次比武大会,毕竟年少但又实在武功不凡,所以不痒不痛的拿了个第五的名次,他心里不平衡,不舒坦,就一直让大家称他“杜老五”,以此来勉励自己,多年以后杜老爷子一手开创了毒门,大家叫多了“杜老五,杜老五”不知怎的就成了“毒老五”!

    而敲三下是楼内的规矩,三下,一长两短,表示是楼内人。

    所以刚刚的意思就是通知他们自己被杜家的人带走了,快去通知宋十娘。

    宋十娘不大住在惊梦楼内,据宋挽秋观察下来,她好像是听命于一个什么组织,总是要去执行一些任务之类的,一个月内总有半月的时间找不到她。

    但很奇怪,连宋挽秋都找不到宋十娘,这个五年前捡来的宋老伯却对宋十娘的行踪一清二楚,所以每次宋十娘离开的时候,都会交代宋挽秋,有事就去宋家药铺递个消息,自己很快就会赶回来。

    虽然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宋挽秋清楚,宋十娘是真的把自己当作亲生女儿来疼爱,所以也从不过问她不愿意说的私事。

    她怎么说,她就怎么照做。

    不过良生实在是很聪明,一下就懂了自己的意思,宋挽秋不免心情放松了一些。

    其实本身如果只是单纯的杜家的少爷想依仗着家门荣光,刷刷性子,使使威风,宋挽秋是不太在意的,但杜家人会使毒,人又阴险,自己前阵刚盗了他家,下了他们杜家的脸子,昨天又在惊梦楼内大言不惭的说他们家的污秽事,难保不是杜家识得了自己的身份,以邀约为名,实则是要好好对付自己一番。

    正在自己胡思乱想之际,附近“踢踏”不断的马蹄声戛然而止,马车车夫轻轻“驭”一声,马车整个重心不稳往后稍微倾了倾,然后蓦地停下,最后平稳落在地面。

    宋挽秋不自觉的手扶了一下马车两边微微撑起的车窗,刚刚扶稳了身子,李行书就上来掀开了帘子,说道:“宋先生,到了,请下车。”

    说着伸出了手,宋挽秋定了定神,大方伸出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腕上,借着他的力气就跳下了车。

    李行书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再次触碰到自己的时候还是着实吃了一惊,这是怎样一个男人?长得漂亮的不似人间凡物,明眸皓齿,肌肤雪白,双手更是柔若无骨,脖颈修长而纤细,几乎看不到任何应该凸出的地方。

    不由自主的,李行书竟然微微失了神,见宋挽秋在前面回头盯着自己,这才自觉失态,匆忙摇头甩开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上前引路。

    李行书只将宋挽秋引至门口,然后就退后带着护卫队从侧门进了别苑。

    宋挽秋在门口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里并不是杜府的别苑,而是杜家少爷杜少夫自己私密的一处别苑。

    这里地处偏僻,山清水秀,人烟稀少,倒真真是个修生养性的好地方。

    任凭宋挽秋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传说中的霸王杜少夫还有这份心性,能寻得这样一处好地方。

    再抬眼望上看,大门的上方挂着一副黄花梨木的匾额,正正方方的提着“浮沉苑”几个大字,匾额右下方还用簪花楷提了一句诗,八个字:所谓人间,不过浮沉。

    没有落款,但提诗之人内心孤独苍凉之感,跃然纸上。

    按理来说,杜少夫是家里最宠的少爷,杜家又是江湖有名的武林世家,那他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怎么会有如此心境悲凉的老态?

    宋挽秋心里正在踌躇,门内却跑出来一个红衣女子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阁下可是惊梦楼的宋先生?”

    宋挽秋放眼打量声音的主人,心下暗自吃惊,这居然是一个妖艳的不输宋十娘的美丽女子。

    唇红齿白,身材纤细,腰身不盈一握,好像轻轻一捏,就要折断了似的,若是瞧的仔细,不难发觉,她的腰间别着一条一看就不俗的九节鞭。

    是个练家子啊,宋挽秋心里想。

    红衣女子明知对方在窥测自己,竟也豪不扭捏,大方得体的立在那儿,静静等待宋挽秋的回答。

    “正是在下,敢问姑娘是?”

    红衣女子闻言微微福了福身子回道:“先生唤我红袖便可,我家少爷吩咐我来门口接先生进去。”

    宋挽秋心想,原来是杜少夫的身边人,怪不得看上去就那么厉害的样子。

    可外面不是说,杜少夫好龙阳,只对男人感兴趣,身边怎么不安排一个俊俏的少年郎,反而倒是跟着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实在是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不过这世家少爷的闺房乐事,向来扑朔迷离,说不定杜少爷武学深厚,男女通吃也是不一定的。

    想到这里,宋挽秋不由得笑出声来,红袖面露疑色,问“先生,怎么了?”

    宋挽秋摆摆手说:“没事,是在下失礼了,还烦请红袖姑娘前面带路。”

    红袖道了一声“先生客气”就转身径直入了苑内。

    宋挽秋赶忙跟了上去,这才发现,原来这浮沉苑内外表看上去简单素净,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苑外门口门庭冷落,绿叶零星,一片肃杀之景,苑内则是花红柳绿,泉水叮咚,俨然生机蓬勃的样子。

    再往里走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曲折长廊,廊顶缠绕着绿柳似的植物,廊外是一池碧湖,湖的正中央伫立着一排连绵的假山,假山下有一处空地,放置着一方汉白玉的桌子,两边是一套黄花梨木的椅子,地上铺陈着鹅暖石,桌上摆着几盘点心和一壶清茶,刚用过没多久的样子。

    再往里走,就有些复杂了,四周都是院落,叫人分不清方向,不过穿过这片院落,视野就豁然开朗起来,是一处花园,种着满园的玫瑰和月季,明明是寒冬的腊月,却开着满眼红色,像是血红一片的样子。

    这外面天寒地冻,苑里面的花树却仿佛不受天气影响,自顾的野蛮生长着,也是着实令人惊奇。

    花园那头是一方八角亭,亭内一张大理石方案,里面坐着两个男人,正在下棋的样子。

    两人看着都不大的年纪,左手边的男人眉清目秀,束发高冠,穿着一身大红长袍,单薄得很,一点不怕冷的样子。

    反观右手边的男子,虽然离得远,看不太清面貌,但能看见他身披白色绣金丝纹路的大麾,膝盖上盖着厚重的鹅毛绒毯,边上还放着烤火的暖炉,虽也束发金冠,但看上去却孱弱的厉害。

    “先生看什么呢?少爷该等着急了。”红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宋挽秋回头抱歉地看她一眼,就立马跟着她的脚步走过去。

    等走近以后,这才终于看清右手边男子的样貌。

    宋挽秋发誓,她行走江湖多年,津南燕北,南苏帝都,几乎被她踏遍,但她从来没有见过长得如此俊俏的男子。

    他本就肤白,可能因着长年生病的缘故更多加了几分病态的白皙,一双眼眸深邃,仿佛一口深渊,多看一眼都要把人生生拖了进去似的,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疏离,眉眼看似沉静却总让人觉着藏着那么几分令人生怖的杀气来,若仔细端详,他竟长得还有些异域的味道。

    宋挽秋心想,这一定不是杜府的少爷,因为他看上去孤独而桀骜,淡漠而难以琢磨,一定是在这世上独自走过太多的路,才会得了现在这幅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下棋的时候习惯性的侧过脸去,侧脸的轮廓竟让宋挽秋有些莫名的熟悉。

    但自己别的不敢说,单单这过目不忘的本领,还是有些自信的,她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只能将这种熟悉归咎于自己的胡思乱想。

    “少主,宋先生到了。”红袖再次开口让宋挽秋如梦初醒。

    这才应着红袖的话朝着左边人的方向拱手弯腰作揖:“杜少爷,在下宋离,应邀而来。”

    杜少夫听到声音后转过头来,而他,竟丝毫未动身子,继续落下手中未下的子去。

    杜少夫毕竟还是武林中人,身上自成一股侠气,见宋挽秋又是行礼又是请安的,立马不拘节的起身将她扶起道:“先生,我是个粗人,见不得你们读书人这一套,来坐,坐坐。”

    杜少夫推搡着就把宋挽秋送到刚刚自己的石凳上,自己重新寻了个坐处,一屁股坐下。

    宋挽秋坐下才发现,自己做到了那个男人的对面,对方却好像没看见他似的盯着棋盘,不曾抬眼。

    宋挽秋一时有些尴尬,杜少夫还算灵活,立马打圆场缓和气氛:“宋先生,这位是北边人称幕南之主的顾家三少爷,顾余沉。”说罢又偏过头去给对面的人介绍:“兰舟,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惊梦楼新上任的楼主宋离宋先生。”

    听杜少夫介绍完,顾余沉这才终于把头抬起来,终于将目光放到宋挽秋的身上,淡淡一笑开口道:“宋先生?在下姓顾名余沉。”说罢有意停顿一下这才继续补充道:“字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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