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娘子持剑 > 正文 楼中说书人二
    宋离见众人都欲起身,不知怎的,情不自禁的朝楼上望过去,果然,楼上雅座里并没有什么动静,那人好像依旧坐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宋离朝后面内室招手,立马有一个厮打扮的少年一路跑过来,额头上还带着亮晶晶的汗渍。

    “姑娘,有什么吩咐?”厮鞠躬作揖然后低着头问。

    宋离的眸子冷了冷,低声道:“说了多少次了,叫宋先生,还有,去楼上问问十娘的那位贵客,可还有其他什么吩咐。”

    厮闻言身体僵硬,连忙道“是”就往楼上跑去。

    大楼里门厅敞开着,冬日里的风还带着些许的凉意,二楼的雅座外侧隔着一副紫檀木绣齐石山脉的屏风,上面的刺绣是江南最好的修娘花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制成。

    绣面是南苏特有的烟罗软纱,软纱挂在屏风上,不封紧,纱面轻薄,清风拂过,微微吹起一角,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男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但不过一瞬间,轻纱帐幔又缓缓落下,再想去看,就看不真切了。

    “在想什么?”

    好听干净的女声从后面传来打断了宋离的思绪,宋离蓦地抽离,回头朝声音的源头看,一眼便看到了打扮得十分貌美的宋十娘。

    宋十娘本就身姿绰约,她身着迤地的素白烟罗内裙,外面罩着水红的绣花毛皮袄,脚下是黑色的金丝纹路的黑色长靴,腰间挂着的白色的镶珠排穗,衣服都是紧身的式样,更显的她的身材环肥燕瘦,宋离不知怎的,竟想起古书上步步生莲的典故来。

    宋十娘信步款款走上前来,撞的腰间的珠子叮当作响,见宋离仍在发呆,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我问你想什么呢?阿秋。”

    宋离轻笑摇头回了没事,想了想还是问出口:“干娘,楼上那位贵客是什么路数,您好像从来没在我面前提过还认识这么一号人物。”

    宋十娘也隔着楼梯望过去,屏风那头,还能看到厮与那人交涉的身影,那人好像不太好相处,任凭厮弯腰鞠躬磨破了嘴皮子,他也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

    宋十娘目光没有转回来,依旧盯着那块地方,像是回答宋离又像是回答自己似的喃喃道:“一个故人罢了。”

    宋离是个聪明人,见宋十娘不愿多说,她也不会多问,这是自养成的习惯,看的脸色多了,自有一套处事之道。

    宋十娘见宋离立刻噤了口,不免心里有些酸涩,抬手抚了抚宋离的脸颊开口:“阿秋,你总是太懂事,让人心疼。”

    宋离故作狡黠的眨眨眼睛道:“哪有,我还不是天天给干娘添麻烦,没您,我哪能从那杜府安全脱身?”

    宋十娘叹了口气:“你呀,总是挑那些难缠的紧的,干娘年纪大了,总有护不住你的那天。”

    宋离顺势挽过宋十娘的肩膀,宽慰道:“干娘年轻着呢,这诺大一个江湖,谁人不知您这幕南第一美人的名号!”

    宋十娘被他的话逗的笑的花枝乱颤:“你呀,就是嘴甜,我看等你换回女儿装,这幕南第一美人的名号我可就能交到你的手上了。”

    听了这话,宋离双手僵住,面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宋十娘知道自己犯了忌讳,立马开口转移话题:“对了,今天怎么样?”

    宋离心下了然,心里感动:“干娘,您不用这样的,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我是宋挽秋,哪里来的什么宋先生,我不过是个父母不要的女儿身罢了。”

    宋十娘内心的酸涩更浓,眼眶不禁湿润:“阿秋,为了这个名姓都记不清楚的生身父母,你女扮男装几余载,你这是在折磨自己。”

    宋挽秋还想回答,刚刚派去跟贵客交涉的厮已经回来,宋挽秋瞥了眼楼上,哪里还有什么贵客,早已是人去楼空了。

    宋挽秋问刚刚回来的厮:“李吉,他怎么说的?”

    被唤做李吉的厮躬身回答:“姑不,宋先生,贵人什么也没说,就是吩咐我交给您一张纸条。”

    说着,李吉双手递上一张被折叠几次的染磨宣纸。

    宋挽秋接过宣纸抬手示意李吉退下,李吉很机灵,立马就要退出去。

    宋挽秋又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正要退出去的李吉,李吉停下脚步,却也不抬头。

    “以后还是叫姑娘吧。”宋挽秋的声音里带着些许的无奈,又像是认命似的叹气。

    “是!”李吉将身子放的更低,后退着离开大堂。

    宋十娘看了一眼宋挽秋也准备离开,宋挽秋扬了扬手上的宣纸疑惑地问她:“不一起看?”

    宋十娘摇着手中的帕子拒绝道:“既然把这惊梦楼,全权交与了你,那一切事宜,都由你来决定。”

    说罢转身离开,宋挽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不免感慨,这也曾经是个逆天改命,从不认输的女子,到了现如今竟也不得不认命了。

    宋挽秋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不去多想,打开手中的宣纸,上面的字迹,灵动苍劲,清隽有力,看上去,字迹的主人必定有很好的涵养,不说才高八斗,也至少是饱读诗书之辈。

    简单的几个字:何把纱裙作长衫。

    宋挽秋心里吃惊,隔着楼上楼下的距离,这人竟然一眼就瞧出了自己的女儿身?

    是真的瞒不过他的眼睛,还是?

    不管怎么样,总之,这个人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如果摸不清底细,自己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宋挽秋这么想着,倒也不再多虑,转身就回了内室。

    “姑娘,姑娘!”一大清早,萍儿就从外面叫嚷着进了房门。

    宋挽秋刚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眼睛里还有层层朦胧的雾气,她揉了揉眼睛问刚刚急冲冲进来的人:“怎么了?这一大清早的,你不好好扎马步练功夫,到我这儿来嚷嚷做什么?”

    萍儿也是个眼明手快机紧的厉害的主儿,一边将宋挽秋床头的帐幔掀起来挂在床头的帐钩上一边开口:“姑娘,您赶快起了吧,家门口都快给人家掀了,您这还真能睡的住。”

    宋挽秋站起身来从木质衣架上捞过自己的衣衫就要换上,嘴里还忙不迭的问:“到底怎么了,你快说说。”

    萍儿见自家主子磨磨蹭蹭的就要上前来帮忙,宋挽秋也不拒绝,任凭她帮自己扣着长衫的扣子。

    “那南边杜家的少爷,据说自幼便有龙阳之癖,不知怎么的,从哪听说我们惊梦楼的新楼主长得眉清目秀,是个谦谦君子,这不,今儿个一大早就派家里的护卫来把咱们楼里楼外,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放话说,今天惊梦楼的场,他包了。”

    宋挽秋最后一颗扣子没扣紧一下蹦开,她看不清楚只好照着着铜镜打理:“杜家?哦,那个杜少夫?”

    萍儿点点头回答:“是他,杜家的霸王。”

    宋挽秋被丫头催的急急忙忙的,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折扇没拿,只好又折回去拿,不远就瞧见了萍儿一路跟了过来:“姑娘,姑娘,扇子在我手里呢,您别回了。”

    毕竟是从跟到大的老人了,对宋挽秋的习惯了如指掌,这把扇子是宋十娘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也是防身之器,暗藏银针,遇到紧急情况大可救自己一命,所以她从不离身。

    惊梦楼表面不过是一个寻常酒楼,内室里面却是暗藏乾坤,几乎没有人知道,内室的后面是一个极大的院落,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水榭楼台,应有尽有,是花了十五个匠人半辈子的时间,精心打造而成,院落的底下是各种密道密室,如果不是楼里人,根本不会知道这里的别有乾坤。

    宋挽秋和丫鬟萍儿一路跑,也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楼内。

    宋挽秋在楼内整了整衣衫,再用一方翠绿的荷叶帕子擦了擦脑门上的细汗,这才深呼吸一口朝门外走去。

    即使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看到门外的情况的时候,宋挽秋还是着实被吓了一大跳,门外围了好几圈训练有素的护卫,各个提枪带棍,为首的统领腰间更是配着百年难得一见的避邪剑,据说辟邪剑是齐石山上圣教辟邪教的圣物,但自从十年前齐石山上一场大战,辟邪教尽数覆教之后,这把剑就不知所踪了,原来是在毒门的统领手里。

    宋挽秋深知对方来者不善,不免也打起了精神拱手作揖率先开口:“敢问阁下是?”

    统领见宋挽秋礼数周到,也跟着不大自然的拱了拱手道:“在下李行书,是杜家的护卫统领,特奉少爷之命,前来请宋先生去杜府的别院聚。”

    宋挽秋听了这话,不禁脱口而出问道:“李行书?敢问齐石山上辟邪教主李方志跟阁下是什么关系?”

    对面的人显然愣了一下,不过一会儿,他就立马如实说道:“不瞒先生,辟邪教主正是在下的亲生父亲。”

    虽然早就知道,南杜北顾,都是这天下数的上的武学世家,但没想到,人人都道辟邪教内不留活口,而杜家竟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救得老教主的亲传儿子,还让他给自己做了护卫统领,如此看来,杜家之力,果然是不可觑。

    宋挽秋转念又想,杜家,况且这么难以琢磨,那这北面的杜家,岂非更加难以望其项背?

    但毕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宋挽秋倒也不是什么欺软怕硬的主,想了一下,她正色道:“杜少爷邀约在下,实在是在下的荣幸,但你们这么大阵仗,恐怕是不妥吧?知道的人,道是我宋离是被请去杜府做客,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杜府蛮横,强行绑了宋离去”她有意停顿了一下,然后咬紧了牙齿故意加重了语气继续道:“以解私欲。”

    一番话,说的是进退有礼,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来人毕竟是武家,江湖上的人,哪听得这些话里有话的虚伪之词,各个脸上都不太好看,但李行书毕竟也算是名门之后,只是淡然一笑然后开口:“宋先生,我家少爷天生霸道惯了,恐怕听不进您这些各种缘由,我看您还是跟我过去,这样大家都好交差,您看呢?”

    宋挽秋毕竟还是年轻气盛,平常又自由散漫惯了,一时心下有些怒气,正欲开口拒绝,李行书上前轻轻抓住她的胳膊不给她说话的机会自顾的继续开口:“宋先生,请”

    旁人看来李行书不过是轻轻使力,但宋挽秋腕间一紧,竟有快被震碎的痛感,依她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来看,对方应该只用了三分内力,就已经这么厉害,果然是辟邪教的唯一继承人,实力不凡。

    宋挽秋自知不便暴露身份,更没有到暴露自己会武功的时候,于是悄悄转过手腕稍微用力推开他的手掌,暗暗运功,反客为主牵制住他的内力,再瞬间抽离自己的胳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着痕迹,外人没有发现,但李行书却是多看了几眼眼前这个长相漂亮的宋先生一眼,两人意味深长的交流了眼神。

    意识到对方是报了一定要见到自己的决心,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对方不会善罢甘休,且难保不会动手,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又人多势众,自己更有暴露身份的危险,如此想来,动起手来难免是自己吃亏,于是宋挽秋不再多事推辞,微微鞠躬应了是就自己走到了护卫队的前面。

    眼前没了人群遮挡,赫然映入眼帘一辆华美非常的马车,马车通体朱红,打眼的看不出材质,但车顶吊着鎏金挂珠,四周还装饰着金叶雕刻的花草图,看上去华贵非常,怪不得都说杜府富可敌国,恐怕所言不虚。

    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