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已经被云拓捡回来快三天了。
她蹲在破烂茅屋面前的空地上,发呆。
眼前,一只四处啄虫的老母鸡走来走去,身后跟着一串小黄鸡。
她已经看它不顺眼好久了!
因为它是云拓养的。
而她,是专门来杀他的!
三天前,她还是邺城的一个娇娇小姐,吃燕窝,着锦袄,爱在脸上抹一圈让人看了牙疼的腮红胭脂。
她是家中独女,父母恩爱,也把她当命根子来看,虽然老是因为她的活泼不着调,而担心她找不到婆家。
好在老天爷开眼,让她在还差一年就及笈时,出现了一个眼瞎的,偏就喜欢她这个调调的公子哥定下了她。
可以说,她的生活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很顺利就能过渡到贵妇阶段,然后是贵老祖宗阶段。
想想就牙疼,还不如多爬几棵树。
但是,意外发生了!
云拓就是那个意外。很大的意外!
当他突然出现,带着一群身着黑甲的士兵攻破邺城城门,抛下一句“一个不留”的时候,她正好在城门附近那棵最大的古树上,怀里抱着一只黄白花纹的小野猫。
透过掩映的枝叶,她看到底下的黑甲士兵对驻守在城内的兵士进行虐杀。
她恨恨地死盯着领头的那位将军。
第一眼的惊艳很自然地转化为仇恨,她现在只想在他那张扬起的俊脸上狠狠踩上几脚。
她当然知道他们,这支黑甲军是南明的英雄军队,与北桑战斗多次,极大地磋磨了那群魔鬼的兵力。这几年来,不断传来收复失地的消息,她一直是崇拜着这位有如战神般的将军的。没想到第一次见,却是他叛逆的前夕。
父母时常外出经商,这几日他们恰好外出了,看那架势,没有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
她好不容易避开管家的耳目,溜了出来,没料到会发生书中说的屠城这种事。
好吧,忍不住想哭了。她向来不会委屈自己,但又怕被发现,只好捂住嘴巴,小心地抽噎,不敢发出声音。
兴许是受到肩膀一抽一抽的震动影响,怀中的小花猫“喵呜”一声的便纵身一跃,落在了平地上,抖了抖身子。
小花,要被你坑惨了!
她顿时吓坏了,屏住呼吸,看着不远处的高大将军往她这边看来,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树丫发出了小小的沙沙声,一瞬间她的脸都绿了!因为她看到那位将军抬腿便向她所在的这棵树走来。
“完了完了”,一时间,她在心里把满天神佛,能数的上号的都求了个遍,但还是与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对上了。
……
她愣愣地看着底下的年轻将军,看着他锋厉的剑眉,冷气直冒的表情,她下意识地伸出右手,竟从怀里揣出了一个牛油纸包裹住的金丝糕,往男子怀里掷去。
更诡异的是,男子也下意识地接住了。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
“这下死定了,自己竟然把他当成老是来树下威胁她的小堂哥来贿赂,他不会以为自己是想砸他吧?”她有种此命休矣的感觉。
她看见这位屠城的将军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他握紧拳头,手心里的金丝糕直接被压扁,直看得她肉疼。
这可是她的午饭啊午饭。
“也不知是谁家的丫头,怎的如此蠢笨?”将军嘴角轻扬,抬头望向她。
……
她先是木了木,随即涨红了一张小脸。
她决定了,此仇不共戴天。
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杀她,只是勾了勾嘴角,很恶劣地威胁她别乱动,说如果被他手下发现了就会被大卸八块。吓得她脸色煞白。
但她还是压住了心中的颤抖。
“邺城将士守护边境多年,为何遭此屠杀。”她泪眼朦胧地发问。
“真相未必是你眼中的样子,小丫头,邺城早就不干净了。”轻轻叹气,他的目光竟带了些许暖意,“小丫头,呆在这,若我今夜不出事,便来带你回家。放心,没有参与此事的门户不会被牵扯进来。”
她愣了愣,那双被泪洗过的灵动眸子充满茫然与不解。
他没有解释,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恢复冷脸,转身离开了。
……
这场屠城持续了好久,入夜了,她还是蹲在树上抽噎。
她保持这一姿势很久了,腿脚现在麻得动都动不了了。
哭累了,她便开始害怕起来。
她不懂他话的含义,被底下浓郁的血腥气攫住,根本无法思考。她本能地蜷缩着,断断续续地屏住呼吸。
过了许久,许久,已是深夜,整座城静寂得可怕,空气中充溢着浓郁的血腥气。
她安静地睡着,眼角的泪痕尚未擦干。
恍恍惚惚,她听见一个声音在叫她。
她迷蒙地睁开睡眼,看到眼前有一个半透明漂浮着的……树灵?
树灵。苏暖蹲在地上,恨恨地默念这个词,泄愤般的把手中的细树枝折断。
那晚出现的半透明魂体竟然是自己脚下的古树化的灵,想到自己自记事来在这树上爬上爬下好不欢快,她的脸都青了。
然后树灵安慰她,说他准备晋升土地神,不杀生。
她听到他平静的声音,“南明与北桑的宿怨已经接近尾声,失地已经收复得只剩一地了,但北桑那边却出了一个妄图篡改历史的变数。”
“而你,是另一个变数。”
然后,她直接就被送到十年前云拓所在的清河县古家村。
这个时候的自己还只是个四岁的小奶娃呢。真是丧心病狂!
苏暖想了想树灵说的,“我会把你送到云拓身边,你只需要跟着自己的心走。”
“树灵你怎么不去?”
“物灵不可干涉人界事物。”
“那为什么我能干涉?”
“因为你不属于这个时间点的产物,而且他不杀你,是因为以前的他,恰巧就好你这个调调。”
“……”现在装作没听见还来得及吗?
苏暖看着太阳西斜,眼看这一天又要过去了。她连个合适的凶器都没拿到。
厨房的菜刀目标太大,她总不能抡着个菜刀就上去砍吧?
这简直是送菜!
她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三天前树灵把她扔到云拓每日上山砍柴必经的小路上,为了不激起他的仇富(?)之心,树灵把她的外衣给扒了,只剩个白色的里衣,然后,云拓真的没仇富(!),他把冻得神志不清,人畜不分的她给捡了回家。
她发誓,树灵绝对是故意的!
病了一天一夜,她只能感受到额头上的冷水毛巾来了又去,以及时不时往她嘴里灌的奇苦的药。这样反复下来,她竟然奇迹般的退烧了。
当她清醒过来,第一眼看到衣着陈旧的跟自家小堂哥年纪一般的云拓放大的脸时,她愣怔了一下。
兴许是因为出场方式不对,她欠了他人情,也有她看到那么符合自己审美的脸的害羞成分在,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苏暖冷着一张小脸回忆,她真是恨不得把当时的自己拎起来,啪啪两下。
“丫头”听到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她抬头,看见他提着一只野鸡背光而来。
这场景,与他后来的提着一把滴血的剑的身影重叠。让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握了握手中的断枝,给自己壮胆。
她知道,她从来就不是个勇敢的女孩子。
但是,这是容不得她逃避的事情。
她要杀死他!
虽然她知道,几率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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