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良沉吟道“大人也不必太过紧张, 这新任县令年纪既然不大, 应该是第一次做官,官场上的事情怕是不明白, 到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您都顺着他便是,等事务交接完毕,您也要赶赴江南上任去了,接下来无论他想如何, 都碍不着您的事儿了。”
孙平一听, 心中便觉有理,这官员交接有规定,前任官员遗留的事情需要当面交清, 有何疑问也需立刻解决, 如果事情交接时没有发现问题, 事后追究,就不作数了,自己只需要顺利完成交接,便可全身而退, 如此想着, 孙平心中就是一定。
此时丫鬟刚刚上完茶, 孙平高兴的端起茶盏,抬手示意宋良道“听君一席话, 胜读十年书啊, 师爷, 请用茶。”
师爷连忙端起茶盏“不敢不敢,大人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孙平缓缓的撇着茶盖,又问道“之前那些账册,可做明白了”
宋良立刻放下茶盏拱手道“大人放心,都已经做好了,保证让他看不出破绽来。”
孙平点了点头“那原来的账本”
宋良道“原来的账本前日已经送还给大人了,大人没看到吗”
孙平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一样,哈哈笑道“哈哈哈,我想起来了,唉,瞧我这记性,老糊涂了,不中用了。”
宋良陪笑道“大人又开玩笑了,您正值壮年,哪里算得上老,皇上还等着重用您呢”
孙平哈哈笑了一阵“哈哈哈,老不老我心里有数,师爷就会哄我高兴”
两人正笑着,有一个丫鬟来报“老爷,饭菜已经备齐了。夫人问您何时用膳呢。”
孙平便摆了摆手“这就来,你先下去吧。”那丫鬟应了一声,退了出去,孙平便转向宋良道“师爷用过晚饭吗,留下一起用吧”
宋良见那丫鬟回说是夫人在问,哪敢留下,连忙站起身,拱了拱手“多谢大人厚爱,宋某已经用过晚饭,就不打扰大人与夫人用膳了,这便告辞了。”
孙平站起身将他送了出去,见人走远,才回转后院,招来管家道“你派人盯着宋良,切莫让他与新县令的人接触,另外查一查他那里还有没有备用的账本”管家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叫人去了。
孙平却不知,他与宋良在府中的对话,早就已经被另一个人听了去。
苏珞忍着不适,勉强喝了一碗白粥,他现在一看见荤腥就想吐,心中阴影颇重,苏瑾倒还好,照常吃喝,只是饭量略减了些。
派去跟踪孙平的侍卫已经回转,正候在一旁等着回话,苏珞两人用过饭,命人撤下桌子,又让丫鬟带着苏瑾去休息,苏珞才道“那个孙县令,有什么不妥吗”
侍卫名叫卫五,闻言立刻回道“孙县令一回到府中便请了一位姓宋的师爷”说着便将这二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苏珞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道“继续盯着,再另派一人跟着那个宋师爷,查查看他还有没有账本副本。”
卫五应了一声,转身退了下去。
第二天,孙平早早的来到县衙内,让人整理这几年的账务,准备交给苏珞查看,苏珞用过早饭,来到前衙,见众人正忙着搬东西,便好奇道“这是做什么”
苏平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呦,苏老弟,今日身体可还有不舒服吗”
苏珞连忙回礼:“多谢孙兄关心,一觉醒来,感觉好多了。”说着,指了指那一箱箱的册子问道“孙兄,这是什么”
孙平便笑着答道“这是我在任九年的账本,事无巨细,全都在这里,便让衙役们搬出来晾晒一番,供苏老弟查看”
苏珞不禁有些头大,往常电视里演的账本只有薄薄一册,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却是满满九个大箱子,当下便有些为难道“这也太多了吧”
孙平笑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玉沙县虽小,事情倒是不少,愚兄虽然没有做出什么大功绩,但是九年来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放松,这还只是账本,库房里还有一些案卷没有搬出来呢”
苏珞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没想到县令也不好当啊”
孙平见他如此,心中暗笑,安慰道“苏老弟少年英才,这些应该还难不倒你,过两天便适应了。”
苏珞连连摆手“承蒙孙兄看重,惭愧惭愧”说着便围着那几个箱子转了转,命人将账册按照年月分类晾晒,最后回转身向孙平道“昨日我在城外已经答应灾民们今日开仓放粮,还请孙兄带我去粮仓看看。”
孙平一怔“可有皇上的手谕”
苏珞便道“我离京时,曾奉皇上口谕,遇事需从重从急,可先斩后奏”
孙平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心中便有些犹豫,迟疑道“苏老弟,这无凭无据的委实让我有些为难啊”
苏珞便道“若是开仓放粮,出了事尽可推在我身上,若是不开仓,皇上怪罪下来,你怕是也担当不起啊。”
孙平一想,此事在理,便也不再多说,带着苏珞去了粮仓,粮仓有重重官兵把手,共有九栋,总计二十七间,苏珞一间间看过去,却都空空如也,只有前面三间堆满了粮食,总计360石,相当于72万斤粮食,这可以说是非常少了。
苏珞让人拿来账本,粗略的翻了翻,便知这是之前早就做好的假账,当下也不再说什么,直接撂开账本,取出一个空白账本,记下粮仓粮食数目,命人开仓,取出10石粮食,派官兵护送至城外分发粮食、赈济灾民。
苏珞这个命令一下,便遭到管理粮仓的小吏反对“大人,此事怕是不妥”
苏珞皱眉道“有何不妥”
小吏道“大人有所不知,粮仓有“常平仓”、“预备仓”和“军储仓”之分,“常平仓”用来调节米价,“预备仓”可做赈灾,“军储仓”则做支付官员俸禄之用。这剩下的三个粮仓皆为“军储仓”,如今全县大大小小的官员,包括您的俸禄皆是由此出,若是那这些粮食赈济灾民,那这满城的官员和这些士兵们的俸禄怎么办”
苏珞扫了一眼周围的官兵,见他们皆神色紧张的看着自己,心中便是一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孙平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为难道“这可如何是好”
苏珞瞅了他一眼,知他是故意不告诉自己,让自己来这里出丑,这件事若是做不好,既失了民心,也不得下属待见,往后做事,便难了,他略一思量,便将其中后果想了个明明白白,当下便责怪道“孙兄,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既然知道这是军储仓,为何还要带我来这里”
孙平没想到他还能倒打一耙,登时目瞪口呆“不、不是你说奉了皇上的旨意开仓放粮的吗”
苏珞皱眉,继续道“开仓放粮为了什么当然是赈灾赈灾当然要开预备仓,你带我来军储仓做什么”
官兵闻言也盯着孙平,孙平心中叫苦不迭,为难道“我也不知道其他仓库没有粮食了啊”
苏珞倒是奇了“你竟不知身为一县长官,你竟然不知道粮仓空了往年的税收都去了哪里难道在我来之前,你已经开仓放粮过了吗”
孙平自然没法告诉他粮仓到底为何空了,便将目光转向守仓小吏“你说,粮食都去哪里了”
那小吏原也是孙平的人,闻言不禁腹诽,不都被您贪去了吗,但他哪敢说出口,便将账本捧到苏珞面前“大人,粮仓进出明细皆记录在册,请大人过目。”
苏珞心知这是本假账,此时却也不得不接,便道“我先拿去看看,改日还你。”
那小吏连忙应是“大人尽管翻看,小人这里不急。”
苏珞揣着账本,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衙内,苏珞一进前衙,便命人将库银清理出来,查看还有多少银两,又命人去请县城各大粮铺的掌柜前来一叙。
孙平陪同在侧,一直默不作声,苏珞忽然转头看着他道“孙兄,我来的路上见腐尸甚多,怎么没有派人清理打捞。”
孙平一顿,讶异道“我派人打捞了啊难道还有吗这群干吃饭不做事的人,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说着作势就要出门去。
苏珞连忙拦住他“孙兄且慢,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还是正事要紧,你还是先派人将全县搜索一遍,尸体就地焚烧,我看近日天气炎热,蚊虫甚多,万一引起瘟疫就不好了”
孙平之前只是得过且过,只想着自己离开这堆烂摊子就不归自己管了,如今见苏珞如此说,心中便有些不乐意“苏老弟,按理说,我已经不是这玉沙县的县令了,这县中事务自你来的那一天起便应该交给你打理,我现在的任务只是将县中事务交接于你便好,你如今忽然让我去做这些,未免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
苏珞心中暗恼,只是他说的也颇有道理,当下只得陪笑道“孙兄所言极是,只是小弟我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情不甚熟悉,未免需要您的帮助,还要请您多多指教,等事情忙完,小弟一定做东给您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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