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珞从皇宫出来, 神思有些恍惚,他回头望了一眼威严的宫门,又看了看面前宽敞的大道,一种前所未有的苍凉充斥在他的心间,他来到古代已有八年了,从未如今日一般, 感觉自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说到底, 自己还是被排斥在外的。
卫泽正站在台阶下等着他, 见他不动,不禁迎上来担心道“小珞”
苏珞冷淡的看了他一眼, 略一错身, 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卫泽怔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苏珞承认自己是迁怒了,平心而论, 相比较村民们的背叛, 卫泽的隐瞒其实根本就微不足道, 但他没有办法不迁怒, 他此刻有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心中的刺痛密密麻麻的侵占着他的胸膛,扰乱着他的思绪,此时此刻, 他只想报复, 没有什么对错, 只要别人痛苦,他便开心
苏珞一路走下台阶,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凛冽的锋芒,凡是敢于近身的人,皆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莫霖已在宫门外等候多时了,此时见苏珞安然无恙的出来,不禁又惊又喜,他想也不想的就迎了上去,关切道“苏珞,你没事吧”
苏珞闻言停下脚步,见是莫霖,面上冷意更甚“区区不才,还活着,莫公子怕是有些失望吧。”
莫霖闻言一愣,以为他是误会自己想要置他于死地,连忙解释道“苏珞,这件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若我早知道他们要这样对你,一定会阻止他们的”
苏珞这下倒是正眼打量了他一番“莫公子这番解释又是为哪般”
莫霖一怔,他也不知自己焦急的等在这里到底是因为什么,也不知现在着急的解释又是为哪般,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苏珞误会,仅此而已,他想要解释,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解释,脑海中一个词都想不起来,只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你信我吗”
苏珞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良久道“莫公子,信与不信有何区别”说罢,转身离开了。
莫霖怔怔的看着他的背影,不禁苦笑,是啊,自己的父亲是当朝左相,他们注定是敌对的,信与不信,当真没有半分区别。
苏珞没有乘轿,一路走回了宅子,苏瑾正等在院门外,见着苏珞登时兴奋的跳了起来,一个炮弹似的扎进苏珞怀里“哥哥怎么去了这么久,瑾儿好想你。”苏珞抱住苏瑾,不禁有些出神。
苏瑾在苏珞怀中蹭了两下,感觉有些不对,抬起头望向苏珞“哥哥你怎么了”
苏珞勉强笑了两下,牵着苏瑾的手走进家门“哥哥没事,瑾儿,哥哥要出远门了,你”他停下没有继续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想问苏瑾愿不愿意跟着他去,但苏瑾已经不是他的弟弟,去哪里也由不得他做主。
苏瑾见苏珞没有继续,便好奇的抬起头“哥哥是想要瑾儿听卫哥哥的话吗那哥哥这次出远门需要多久”
苏珞摸了摸他的头“这次恐怕需要很久,短则年、长则十来年,都是说不准的。”
苏瑾闻言小脸一垮“这么久啊,那、那我也要去”
苏珞笑了笑,没说话。
第二天任职旨意下来,任命苏珞为沔音同“免”阳府玉沙县县令,即日赴任,因赴任途中经过兰溪村,皇帝便格外恩准苏珞可以在赴任途中回乡处理立宗事宜,苏珞接旨谢恩,送走宣旨太监后,便命家中仆从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因着这两天卫泽一直没有出现,苏珞便亲自将苏瑾送去卫府,其间苏瑾一直哭闹,想要跟着苏珞赴任,苏珞皆不为所动,苏瑾从未见过这样强硬的苏珞,心中不免有些惶然,眼见着到了卫府,苏瑾不禁哭的更大声了,死活都不肯进去,只抓着苏珞的袖子连连追问“哥哥,你是不要瑾儿了吗”
苏珞蹲下身,给他抹着眼泪“瑾儿乖,哥哥过两年就回来了,不是不要瑾儿,瑾儿要好好的听卫哥哥的话,等哥哥回来,知道吗”
苏瑾哭的直打嗝“我不想离开哥哥,我想和哥哥一起去。”
苏珞叹了一口气,将他拥在怀里亲了两下“瑾儿乖,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苏瑾兀自沉浸在悲伤中,哪里听得进他说的话,只摇着头“不,我不要”拒绝的态度非常明显。
苏珞又叹了口气,看着卫府门前的侍卫“将瑾少爷带进去吧。”
那两个侍卫对视一眼,犹豫着走上前来,苏瑾见状直往苏珞身后躲“我不去,我不进去”
苏珞一边抓着他的胳膊,将他拖到前面来,一边对着那两个侍卫呵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动手”
那两个侍卫见状,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抓住苏瑾,将他扯着苏珞衣服的手掰开,生拉硬拽的将人带进卫府去了,苏珞定定的望着卫府大门,直到苏瑾的哭声再也听不见,才转身往回走,他不愿亲自告诉苏瑾自己不是他的亲哥哥,最起码不是现在,若是苏瑾愿意跟着他,他自然是欢喜的,可若是苏瑾想要回卫府,他想他是承受不来的,所以,与其赌苏瑾的答案,不如干脆将人归还卫府,也免得徒惹伤悲。
苏瑾没一会儿就被带到了卫泽面前,卫泽早就听到门外发生的事,只是他不知该如何与苏珞搭话,便一直忍着没有出去,此时见苏瑾抽抽搭搭的坐在那里哭,便冷冷的训斥道“哭能解决问题吗”
苏瑾本就伤心,见卫泽不仅不来安慰,反而还训斥他,想到从前苏珞的温声细语,再瞅一眼面前凶神恶煞的卫泽,不禁哭的更大声了。
卫泽不禁有些头疼,来回踱了两步,放缓语气道“你可知你哥哥为什么要将你送过来。”
苏瑾哭声一顿,抽抽噎噎道“哥、哥哥不要我了”
卫泽顿时有些无语“你哥哥怎么可能会不要你。”
苏瑾打了个嗝“那他为、为什么不带我去”
卫泽顿了一下,走到苏瑾面前,温声道“卫哥哥问你一个问题,你想好后再回答。”
苏瑾抽噎着点点头。
卫泽道“如果你哥哥并不是你的哥哥,你的哥哥另有其人,你还愿意跟着他吗”
苏瑾被他这一串哥哥给绕晕了,抽噎道“为什么哥哥不是哥哥,哥哥就是哥哥啊”
卫泽解释道“你一直以为你和你哥哥是亲兄弟对不对”
苏瑾点点头。
卫泽又道“可若是你们并不是亲兄弟,你的亲哥哥另有其人呢”
苏瑾顿了一下,想了想“那、那我的亲哥哥是你吗”
卫泽没有料到他的脑筋转的这么快,不禁挑了挑眉“正是。”
苏瑾不说话了,卫泽便问“那你还想跟着你苏哥哥吗”
苏瑾又开始抹眼泪“哥哥是不是就是因为发现我不是他的亲弟弟才、才不要我了”
卫泽不禁叹了口气“怎么会你哥哥只是怕你知道真相后不要他。”
苏瑾愣了愣,努力的思考着卫泽的话“那哥哥的胆子也太小了”卫泽不禁有些失笑。
苏瑾抹了抹眼泪,从椅子上站起来“若我说,我还是选择哥哥,你会不会生气”
卫泽愣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如果你这样做,我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觉得欣慰,最起码,我们的瑾儿不是个忘恩负义之人。”
苏瑾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卫泽又摸了摸他的头“去吧,再不去,你的哥哥就走远了。”说着吩咐侍卫送苏瑾回去。
等侍卫带着苏瑾敲开苏宅的大门,却得知苏珞早已启程,苏瑾不禁有些着急,催促着侍卫道“快去追哥哥。”那侍卫连忙问清苏珞走的方向,抱着苏瑾快马加鞭的追了上去。
苏珞乘着马车一路向南,眼看着京城就要消失在眼前,却见官道尽头有一人骑着马飞快的奔来,没一会儿就到了近前,苏珞定睛一看,不是苏瑾又是谁,当下他也顾不得赶路,直接勒令车夫停下,一跃跳下马车,望着渐渐逼近的苏瑾,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微笑。那边苏瑾见到终于追上苏珞,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哽咽着喊了一声“哥哥”
苏瑾张开双手,双脚一蹬,直接从马背上跃了下来,唬的苏珞连忙伸手将他接进怀里,苏瑾顺势抱住他的腰,抬起头,仰着小脸道“哥哥,瑾儿永远都是你的弟弟,瑾儿选择你哥哥答应瑾儿,再也不要丢下瑾儿了好不好”
苏珞一听,便知他已经知道了真相,眼中不觉有些湿意,他抖了抖嘴唇,轻声应道“好。”
因着苏瑾匆匆赶来,没有带行李,苏珞只得命车夫将马车赶回京城,帮他准备行李,二人说说笑笑的到了苏宅,刚巧碰上了卫泽,苏珞想到前几日对卫泽的迁怒,心中有些愧疚“卫大哥前几日心情不好,多有得罪”
卫泽摇了摇头“此事本就是我隐瞒在先,你生气是应该的”
苏珞闻言不觉有些羞赧“是苏珞无端迁怒于人,不怨卫大哥,还有瑾儿的事,多谢卫大哥成全。”
卫泽点了点头“你将瑾儿教的很好,他跟着你,我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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