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菊宴前一日,茯苓面色惨白地抱着一条襦裙走了进来。
白芷正要发问,却注意到了沈锦颀的神色,目光冷冽,面容肃穆,仿佛是久居高位的大人。
那裙子有什么问题么白芷从茯苓手里接过襦裙,展开。
上好的锦缎,触手就能感觉到,嫩黄色打底,在衣袖和裙摆处绣了一片兰草,既明艳又不显俗气。
“娘子,”白芷不解,“婢子瞧着这衣裙没什么大问题呐。”
沈锦颀已经恢复了平静,她伸手抚摸着那熟悉的料子,这衣裙当然没有问题,自己当年也是穿着这条裙子去的国公府,不过,那时候绣的花是夕颜。
过早绽放的夕颜,午时也就凋敝了,和自己前世的人生没有什么不同。
“娘子,要不然婢子给你重新找一条衣裙吧。”茯苓心中忐忑,夫人明确说了让她无论如何也要说服沈锦颀明天穿这衣裙,可她不能看着娘子就这样被算计。
沈锦颀摆手“不必。”
其实沈夫人的心思不难猜,这条裙子必然让国公府想起沈颜,对穿这条裙子的沈锦颀也不会有丝毫好感。
也是愚蠢,念起曾经的事,国公府厌恶的会是整个沈家。
不过沈锦颀并不在意,当时的事情发生在国公府,要说他们没有丝毫参与她是不信的,所以交不交恶也没什么了不起。
茯苓应声是,复又问道“娘子可要采买些首饰”
沈锦颀一直都是一支银簪绾发,有时候甚至直接垂着,看着很是简单。
“不过是去赏菊罢了,也不用那么复杂。”沈锦颀沉吟了一下,“带上那只镯子便是了。”
那是只朴素简单的雕花木镯,上面镶了颗小小的珍珠,让沈锦颀本就白嫩的手多了几分柔和,像是泛着光泽。
就是这样简单的装束,却还是让沈湄有些嫉妒。
她知道沈锦颀有个好样貌,但平时穿着宽衣大袖的素衣感觉并不明显。眼下换了这剪裁得体的襦裙,更显得整个人灵气逼人。
“姐姐,你真好看。”
沈亭之对于自己的姐姐,是从来不吝啬赞美。
沈锦颀微微一笑,今天沈亭之穿了件红色的锦袍,英俊非凡。
沈亭之还不会骑马,所以他和两个姐姐乘坐同一辆马车,一路上说个不停,很快就到了国公府。
又到这里了。
沈锦颀抬头看着国公府的牌匾,悄悄吸了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国公府此时已经到了不少人,自有接待的人将他们引进去。
沈锦颀没有四下张望,她能感觉到那些投在她和沈亭之身上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这些都不重要。
“郎君,男子一般在这边。”一个下人走过来,指引沈亭之。
沈亭之有些不情愿,他不想和姐姐分开,可是这种地方断没有一直跟着姐姐的道理。他只好可怜巴巴地道“姐姐,一会我再来找你。”
“亭之,没关系的,赏菊都是一起的,只是现下交流的时候,男孩子和女孩子话题总是不同的。”
答话的是沈湄,沈亭之撇了撇嘴,忽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哎,姐姐,那不是上次那个”看到沈锦颀的目光,他赶忙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
沈湄好奇的看过去,那是一个着墨衣的男子,看样子身份应该不低,只是却不知道是哪家的郎君。
沈亭之可没空管这些,他想起了上次的“诊费”,能来国公府赴宴的可没有穷人,这次一定要讨回来。
他匆匆和沈锦颀告别,三步两步就朝男子蹿了过去。
自沈锦颀三人进来的时候,萧昱就注意到了,此刻见沈亭之朝自己跑来,他不免有些奇怪,下一刻,一双手就抓住了他“给钱。”
萧昱看着少年那亮晶晶的眼睛,感觉有点头疼,他望向沈锦颀,她也正看着他,眉眼带笑,像个小狐狸。
“哎哎哎,松手。”萧昱扯下沈亭之的手,“本郎君丰神俊朗,你这样万一引起别人误会可怎么是好。”
沈亭之没听懂,不过他还是依言松开了“上次你受”
话还没说完,萧昱就笑嘻嘻地一把搂住他脖子,用力之大,让他咳嗽起来。
萧昱低下头,在他耳边轻语“小子,上次的事情我已经做了回报,你们可不要得寸进尺。”
说完,他松开了沈亭之,站直了身子,发现沈锦颀也走了过来。
“弟弟年幼,还请郎君多照顾一二。”沈锦颀施礼。
“为什么他又不是我弟弟。”萧昱耸了下肩,“我这么好看,带这么个丑小子在身边不合适吧。”
沈锦颀的笑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那郎君还是把上次的诊费结了吧。”
“喂,我可是给你送了份大礼。”萧昱咬了下牙,“一百两还有名声,还不够么”
这女子,怎么如此贪婪。
沈锦颀无辜地眨眨眼,什么大礼如果他说的是秦太医认师父那件事,那她可是完全不知情的。
“罢了罢了,多少诊费。”萧昱不想和这姐弟在这纠缠,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看郎君觉得自己的命值多少了。”沈锦颀做思考装,“还有保密的事情”
值多少开玩笑,光是相貌他就值无价了,更别说其他了。
骄傲的萧昱把手搭在了沈亭之肩膀上“小子,你叫沈亭之是吧,今天就跟着我吧。”
说罢,萧昱就搂着沈亭之转身了,他要离这女孩子远一点,真是个难缠的小娘子。
望着两人一高一低的背影,沈锦颀露出一抹顽皮的笑容。
虽然她对这三皇子了解不深,但是就两次打交道下来,直觉告诉她,这是个可信之人,至少,暂时没有理由会对亭之不利。
既然弟弟有了照顾,那她也该去会会那些女孩子们了。
沈湄和薛如正说着话,并没有管沈锦颀的走动。
这国公府的后花园占地极大,沈锦颀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庶女,到处乱走只会显得没有规矩和教养。
自己就算带着她来又能如何,不过是个陪衬,连个大家的婢女都不如。
有时候,人有了太多的自信就会忽略一些事情。沈湄忘记了,在沈老夫人的寿宴上,在众人的围观下,沈锦颀没有一丝怯懦,那镇定的气度可不是什么婢女能够相比的。
女子打团,大多都是有三两好友的,沈锦颀也没有刻意凑过去,她随意走动,不时驻足观赏。
前世她也是女孩子们中的一员,因着身份,她不必刻意去和谁攀谈,自有人会热络地和她聊天,倒是不曾静下心好好赏这菊花。
国公府的赏菊宴果然是用了心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金灿灿的,开得甚好。
沈锦颀注意到,在花园那边,似乎还有少见的白色和紫色的,她快走两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站住。”
拦住她的,是秦莞。
秦莞将她打量了一番,眼里是掩饰不掉的嫉妒“沈锦颀,一会这赏菊宴可是有比试彩头的,你敢不敢”
不过是些玩闹罢了,也值得这些女孩子如此在意。那些所谓博得的美名,并不能帮她们觅得一个如意郎君,在家世权利面前,女子的才名是最不值得一提的。
沈锦颀注意到沈湄正在看着她们,扬起了脖子“有何不敢。”
好嚣张
秦莞不怀好意地笑道“那一会你可不要露怯,要勇敢自荐啊。”
不知从哪个乡下来的土包子,不知天高地厚,等会就让你颜面尽失。
赏菊宴当然不能够只赏菊,那样着实无趣。往年的赏菊宴通常都是在大厅里大家诗词歌赋玩乐一会,兴致高的还可以书画一番。
今年却有些不一样,大家被请到了国公府的演武场。
只是这演武场已经完全看不出平时的样子,边缘全部插着红色的旗子,正中搭了个巨大的高台,比唱戏的那种宽大许多,地面上撒了些菊花瓣,微风拂过,有种清雅之感。
宾客们的桌宴围着演武场,但是又比演武场略高一些,可以清楚的看到演武场内的情景。
因为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修建,不少人都感到新奇。
“国公府这次的设计倒是巧妙。”萧灵均点头称赞。
赏菊宴本就是因先皇后才有的,这种场合,太子自然是要出现的,他被引着坐下,左边是那个白袍少年。
至于右边
“老三,你也来了。”
对于萧昱的出现,太子并不感到意外,萧昱本就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
“太子和二哥都来了,我不来,岂不显得不尊重先皇后了。”
太子望了过去,这才看到二皇子萧闵在萧昱旁边,不过中间隔了一个人,刚才被挡着没注意到。
“你们都有心了。”
一个赏菊宴,所有皇子都出现了,不得不说,还真是“巧”。
“三皇子身边的郎君,倒是面生。”白袍少年轻声道。
太子看过去,那男孩子也正看向他,嘴里还在吃糕点。
能坐在萧昱和萧闵中间的,身份自然是不低,但太子怎么都想不起来,哪家大臣家中有个这般年纪的儿子。
丝竹声响起,太子收回了目光。
赏菊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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