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许嘉森看了她一会儿, 最终拒绝了老大温暖的怀抱。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来, 打算开始学着做黎渺渺的专属模特。
画室里没什么特别的书，黎渺渺从书包里拿了本塞给他。
女作家三毛的撒哈拉的故事。
这是黎渺渺最近在读的书。
许嘉森翻开, 在扉页上看见一句话。
娟秀的钢笔字, 如行云流水, 轻轻击中他的心底的柔软。
每想你一次，天上飘落一粒沙, 从此形成了撒哈拉。
这是那本故事集里的句子。黎渺渺喜欢，便特意抄在扉页, 以便于自己每次翻开都能看见。
视线一偏, 黎渺渺看见许嘉森盯着那一页看，忽然觉得怪不好意思。
她愣了下, 思绪回笼, 拿着画笔的手顿在半空中，颜料顺着刷子的纹路渗透, 有几点蓝滴落在桌面。
“许嘉森, 你转过去一点, 捧着书，微低着头看。我得借自然光, 你调整调整感受一下。”
许嘉森照做, 找好角度拿书捧读。
黎渺渺还是觉得缺了点感觉, 为了平衡色彩, 他戴上了耳机。
初见时起就陪伴着他的耳机, 如今还在。加了色彩后的画, 画面看起来精致许多，亦添了不少生动的感觉。
人一直保持着一个姿势，久了难免会累。许嘉森定了不短的时间，一句怨言也没有。他像是沉浸在佛寺里打坐的僧人，不问世事。
书页隔一会儿被翻动，发出细碎的声响。许嘉森侧身垂眸，遮住眼底的小情绪。他没有告诉黎渺渺，自己的耳机里是有声音的。
音乐循环播放，没放几首，就转到了女孩子说过的话。
每次跟黎渺渺打电话，许嘉森都有录音的习惯。有时候出去，重要的时刻，他都会把她的声音录下来。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一点一点，印刻在他心里，像一粒种子，随着时间流逝，岁月更迭，慢慢在他的灵魂里生根发芽，直至烂熟于心。
许嘉森怕黎渺渺发现，整个人都变得莫名地紧张。
如果就此被当成变态的话，他想，自己在黎渺渺心里的形象，大概会碎成渣渣。
屋子里响起相机快门声，咔嚓咔嚓。
许嘉森耳机里放着录音，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声响。
黎渺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心下默默称赞他定力不错。
肉眼看到的风景虽然更美好，但记忆毕竟有限。她怕忘了某个瞬间的感觉，便趁机拿单反拍了些照片留下来。
屋子里的光线正好，光影交叠，随风晃动。半明半昧里，许嘉森整个人的线条勾勒出天然的光晕。
黎渺渺想到一句话，忍不住扬了唇角。
所谓天使坠人间，不外如是。
后面的工作单调枯燥。
许嘉森看书入迷，最后入睡。
黎渺渺搁下画笔，定定端详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
终于画出自己想要的那种感觉了。
她突然有一种即将热泪盈眶的错觉。
黎渺渺轻轻揉了揉发胀的双眼，抬起头去看许嘉森。
他拿手支着脑袋，整个人靠着沙发，上半身倾斜过去一点，双目紧闭着。
右手垂着，修长的手指卡在的书页与书页之间。
怕扰人清梦，黎渺渺轻手轻脚地移动。她走到许嘉森身侧，细细瞧他的脸。
如果有人质疑他俩不是真爱，纯粹是因为皮相走到一起，顺便骂她肤浅的。
黎渺渺想，自己有可能不会反驳。
这张脸，确实赏心悦目到她能为爱冲昏头脑。
许嘉森的睫毛浓密，又长又翘，惹得黎渺渺忍不住伸手去摸摸看。
日薄西山，浓云转淡。窗外的云似染了水彩，温温润润，粉得可爱。从这个角度看出去，抬手恰好能摸到云朵堆成的鲸鱼的尾巴。
与男生平稳的呼吸一道扑过来的，是漫天的好心情。
黎渺渺收回手，退后顺势坐在沙发上。她学着他的样子拿手支脑袋，闲适懒散地盯着许嘉森的侧脸看。
今天天气真好呀。
黎渺渺在心里小声念叨。
过后她想，该找什么时机叫醒他。
晚风太温柔，睡意略沉。
许嘉森忍不住陷入梦境里。
他梦见自己只身蔚蓝色的大海上。
海上飘着艘船，孤零零的。
他坐在船舱里，黎渺渺从外面走进来。
“如果我们今天能遇见鲸，我可以开心到上天。”黎渺渺激动地表达愿望。
许嘉森拍拍她的脑袋。
“想要上天还不容易”
“我有翅膀，我可以带你飞呀。”
“不不不，你弄错了。我不是想上天，我是想看见鲸鱼。上天只是起烘托心情的作用。”
许嘉森没明白，他想张开翅膀秀一秀，奈何船舱空间不够大，只好作罢。
“对了，小丫头。”
“你说你擅长画画。”
“说说看，你都擅长些什么”
黎渺渺勾了下鼻尖，温柔地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双颊有浅浅的梨涡。
梦里的女孩倾过身来，凑在他耳边，有意无意地吹气。船外大浪滔天，耳畔热浪滚滚。
他意乱情迷时，听见女孩对他说。
“我最擅长”
“画你呀。”
接着，巨浪拍打船身。
他拉着黎渺渺跑出去。
他张开双翅，带她离开了大海。
没曾想，更高的浪涌过来，像怪物一样张开血盆大口，将两人无情地吞没。
许嘉森一惊，醒了。
他没想过自己会做白日梦。
睁开眼时，朦胧的视线里有人影晃动。
随后，人影渐渐清晰。
许嘉森:“渺渺呀。”
黎渺渺:“嗯”
黎渺渺:“睡醒了”
许嘉森:“醒了。”
人说，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
醒来看见她，最后一点点阳光落在她身上，画面很美好。她的眼神直率真挚，勾得他心头一荡。
许嘉森瞥了眼天色，回过头时嘴角笑意更深:“老大，晚饭想吃什么”
黎渺渺:“可乐鸡翅。”
许嘉森冷不防抖了下。
他的后背好像有点痛。
“你刚刚是不是做梦了”
去吃饭的路上，黎渺渺问许嘉森。
“我看你嘴巴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从实招来，是不是春梦啊”
许嘉森轻咳一声:“不是。”
“是噩梦。”
黎渺渺:“”
许嘉森想了想总结了那个故事。
“我梦见我们在海上，你说你要看鲸，结果浪拍过来，把我们俩给吞了，接着我就吓醒了。按过程来说，这不算是好梦。”
黎渺渺追问:“那按结果呢”
“还不错。”
黎渺渺:“为什么”
许嘉森漫不经心地将手抄进口袋，语气闲散:“一醒来就看见你，挺意外。”
黎渺渺鼓起腮帮又松懈，她淡淡地挑起眉毛，问:“意外什么”
许嘉森不动声色，眼底却暗流涌动。
“意外之喜。”他缓缓道。
女生一怔，听见“咻”的一声。
她“听见”自己心脏“中箭”的声音。
“许嘉森你”
黎渺渺说着伸手，扯了下许嘉森的衣袖。
许嘉森配合地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与她交握，宠溺的眼神扫过她泛红的耳朵，从善如流:“我什么”
黎渺渺抿唇，嫣然一笑，把话藏心里没说出来
“你还真是个蜜罐子。”
后来事实证明，上帝造许嘉森的时候，大概多撒了几把糖。
单身狗们被投喂狗粮的时候，还得担心自己会不会得蛀牙。
毫不在意路人艳羡眼光的许嘉森，旁若无人地揽住黎渺渺的肩膀。
路灯下，踽踽而行的两人，影子纠缠在一起。
“你喜欢三毛”
那本撒哈拉的故事看上去被翻了好多遍，半新不旧。
黎渺渺正低头玩踩影子的游戏。
她攥着衣角，心情愉悦，嘴角的弧度刚刚好。
“我偏爱那本书。三毛的书就看过这一本。她和荷西的爱情故事很感人。初中的时候，我还幻想过，未来某一天，我也会遇到一个荷西，他翻山越岭，踏遍千山万水，揣着一把沙子来找我。”
“你孤单的生活将告一段落，从此有人陪伴你，携手共渡人生漫漫的岁月。”
黎渺渺继续说，眼里落进细碎温柔的光。她徐徐念着书里的句子，声音散在晚风里。
许嘉森听完静了静。
他听见心里有声音。
强烈的表达欲。
在千万个句子里，他择了一个来问:“往后余生天天对着同一张脸，你不会腻吗”
黎渺渺不假思索:“不会呀。”
“那你看我行吗”
黎渺渺赫然怔住，突如其来的告白像是雪花，润泽在她心灵的土地上。
说实在的，这个问题，她还没想过。
她没想那么远，没想过以后。
但此时心里那个人，确实是他。
到底喜欢到什么程度，她也说不明白。
黎渺渺笑着捏捏他的脸颊。
“看你表现。”
许嘉森浅浅一笑。
“那我再努力努力。”
黎渺渺抬起头，对他微笑。
男生很自然地低头，吻住她的唇。
呼吸节奏被打乱。
温软的唇微微张开。
丁舌轻触，吮吸。
香甜满溢。
世界开始冒粉红泡泡。
小林幽径。
疏影横斜。
月光透亮。
路灯温黄。
女生双手攀上男生的后背。
唇角溢出愉悦的嘤咛声。
他们在晚风里亲吻彼此。
松开手时见对方都红了脸。
“你怎么比我还要害羞呀”黎渺渺轻轻推了他一下，娇嗔道。
明明好几次都是他主动，他反倒更不好意思。
许嘉森转移话题:“你饿了吧，咱们去吃饭。”
黎渺渺没答话，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她质问:“你是不是偷偷吃了糖”
许嘉森一脸无辜:“没有。”
“我不信。”黎渺渺拉他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她凑近瞧他的眼睛，漆黑漂亮的眸十分干净，不像是说了谎。
“那为什么”
你的吻那么甜
黎渺渺说着噤了声，而后一鼓作气。
她抬起许嘉森的下巴，一脸狂狷样。
“许嘉森，我想欺负你。”
“不许不答应。”
“那就”
“再来一次。”
往后余生都有他陪着好不好她不知道，她能确定的是，如果每天都和这家伙接吻，她一定会上瘾。
肯定像，很难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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