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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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电话跟苗总请假。
他说:“你歇歇也好,调整好了再来上班,这么下去咱们要破产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我坐公交到汽车站,转车回了老家。汽车站挨着火车站。我上车的时候,向火车站扫视着人群,没有发现梦仙的影子。我想,她是真的走了。也许她走了,我们活得都轻松一些。
回到老家,姐正好刚进门。妈问梦仙怎么没回来。我说:“她回娘家了。”妈就唠叨,“你怎么不送她,回去之前也不吱声,带着点土特产什么的。”我没回答,心烦意乱地看着电视节目。
妈把一叠钱给我,她说:“我跟你姐说用钱,她就挤出来了,你拿去还帐,等家里卖了粮食再给你。”
我心里一热,眼眶酸酸的。我说:“这钱我不要,你留着吧,我个人的事我个人有办法。”
妈说:“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大忙,有多少算多少。”
姐在一边说:“你买房要是提前打个招呼,你姐夫就不进那么多货了,现在钱都砸在货上,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来。这些钱是这两天卖的货款,我是特意给你拿来的。”
我说:“你们真是婆婆妈妈的,我说不用就不用!”
姐说:“秋儿,你现在越来越有脾气了,这要是发了财,还认得你妈你姐不?”
我说:“我要是发了财,我谁也不认识了。”
妈说:“这兔崽子,刚在市里买了房就忘本了。”她把钱用手绢包起来,抬脸对我说:“你不要,等梦仙来了我给梦仙。”
我装作没听见,起身到院子里帮爸剪枣树枝。
四月中旬的一天,老刘在上海打来电话,说这是他的新号,然后就祝我和梦仙新婚大喜百年好合。我觉得这是极大的讽刺,可是我这里所发生的一切,老刘却浑然不知。我想,不知道也罢了,免得他跟着累心难过。
我硬着头皮说:“谢谢了,什么时候来泊头,请你喝酒,喜酒不醉人。”
老刘笑说:“我不爱喝酒,你以后得少喝,最好这半年不要喝,烟也得戒,明年这时候就当爸爸了。”
我的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声音变得颤抖。
老刘听出了我的变化,他说:“男人都这样,一说到当爸爸就屁颠屁颠的。不说了,忙你的去吧,抓紧时间,我可等着你家孩子叫我大伯呢!”
一个星期后,妈打电话问梦仙回来了没有。我知道纸是包不住火的,这事早晚要让她知道。
我吞吞吐吐地说:“妈,梦仙,梦仙不回来了!”
“什么?”妈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散了,她走了。”
妈说:“你们不是好好的吗?你尽瞎说!”
我说:“妈,梦仙真走了,具体原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你就别问了,知道有这么回事就行了。”
“你放屁!你给我回来,现在就滚家来。”
妈一着急,我就慌了手脚,和苗总打声招呼,打车回了家。
我把我和梦仙之间的事跟妈说,还没说完,妈就急了。
“你赶紧给她打电话,把她给我请回来。”
我说:“人都走了还打什么电话?”
妈说,“秋儿啊,你没良心,要不是梦仙,你能和苗总买上数控吗?”
对于妈的话我颇有意见,我的主张是,就算没有梦仙那十万,我照样可以弄到另一个十万,天底下没有难倒我沈中秋的事。
妈拿手机拨了梦仙的号码,那边关机,一直打到半夜都不通。
最后,我说:“你不是也不喜欢梦仙吗?她不爱说,不会办事,又爱哭……”
妈说:“你听谁说的?”
我一看妈的表情,没敢把姐说出来。
妈说:“人哪有十全十美的,象梦仙这样,咱十里八村有几个?她心眼儿好,脾气好,长得也好,文化又高,不但不嫌咱家穷,还拿钱帮你干事业。你小子就是烧包,不爱说怎么了?整天说一套做一套,把婆婆公公气得半死不活的好,是不?整天呆在爷们儿群、娘们儿群里,胡吹乱擂的好,是不?”
妈的这些话象一把鞭子,一下一下抽在我心上。
“我要是操扯让你们结了婚,也就没这事了,你说你们都这样了,还能……哎!我算为你小子操碎心了!”
妈说的不无道理,可这一切梦仙就没有责任?我还是觉得怪梦仙。她太任性,太敏感,太小孩子气,也太爱哭。总之,她和我不合适,她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我突然这样问我自己。林青、小鱼儿、李玉蓉?我自己也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早,妈说什么也要和我去苏州梦仙的老家,无论如何都得把她请回来。看见她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我知道妈一宿没睡。
我说:“梦仙不可能回家,我了解她。”
妈问:“她能到哪去?”
我想了想,没说出来。
妈又说:“你就这么把她气走了,怎么着也得跟她家里说一声。”
我说:“怎么说?我们又没结婚。”
一句话,妈竟没了主意。
爸提了根烧火棍冲进来,一脸杀气地看着我。爸几乎没打过我,甚至很少发脾气。那一刻,他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妈见爸动了家伙,用身体护住我。
爸颤抖着说:“你躲开,我打死这混帐东西。”
妈说:“你打死他,梦仙就更不回来了。”
爸气愤地说了句,“你就护犊子!”然后,一挥手砸在炕沿上,棍子断为两半。我当时真愿意那一棍子抽在我身上,只要爸心里舒坦,挨一万棍子我都心甘情愿。
妈打电话跟姐一说。姐就在电话里哭起来,“都怪我多嘴,我要是不说闲话,事情也不致于这样……”听姐说完了,妈气得嘴唇发青,浑身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妈的表情没出声,这能怪姐吗?
苗总打电话叫我上班。我说这才两天,我还没歇够呢。苗总说:“你还想歇两年啊?快来,许多事离了你小子还真玩儿不转。”
临走,妈叮嘱我每天给梦仙打电话,一旦通了立刻告诉她。还说哪天抽空去趟苏州,这事不能瞒着梦仙家里。我表面答应,心里想:是她自己走的,再回来我还不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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模具市场慢慢走出开春时候的低靡,一些工厂陆陆续续接到订单。车间里逐渐忙起来,工作一忙,那些烦心事就淡忘了。毕竟这是第二次失恋,远不如第一次那样撕心裂肺。走就走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沈中秋是谁?我有房有事业,长得也一表人才,找个女人还不容易?
又是一个雨季,树上的梨子已经长到鸡蛋大小,套在纸袋子里,鼓鼓囊囊的挂满了树枝。
小鱼儿提了一箱蜜枣来做客。
我说:“来就来,还拿东西干什么?”
她白了我一眼说:“我是来看梦仙的,这段时间忙,也没顾上联系。这是一个朋友送我的,我拿来跟她一起分享。”说着就四下张望。“梦仙很久没去上班了吧,我去过几趟商场都没见到她。怎么不干了,是不是怀孕了?你得照顾好她,这时候千万不能生气。”
我听了,心里那滋味,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小鱼儿在两个房间探头探脑张望遍了,也没找到梦仙。
我说:“你别找了,她没在家。”
小鱼儿问:“去哪了?这时候不要让她独自上街,你得保护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好气地说:“我们散了。”
“啊?”小鱼儿失声惊叫了一声,进门时的笑容一下子冻结在脸上。
我点了烟,沉默地抽起来。
“怎么回事?为什么?”小鱼儿急切地问。
我吐一口烟,再把那些烟吹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小鱼儿夺下烟,扔在地上踩扁了。
她说:“你还有脸抽烟,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人都走老长时间了,你问那么多干嘛?”
小鱼儿说:“我凭什么不问,梦仙多老实啊!你到底是怎么把她气走的?”
我不出声,抬头看天花板。
“你说啊,你给我解释清楚。”
我不想跟小鱼儿说自己的家务事,她是个外人。
“你哑巴了?我问你话呢!”
我没有看小鱼儿的脸,重新掏一根烟点上,还是那样吊儿郎当。
小鱼儿扯着我的衣袖往镜子方向走,“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那副尊容,啊,你都成什么样儿了,你!”
我一甩手挣脱了,我说:“我和梦仙的事是我们私人问题,和你说不着,你也没有权力管我是什么尊容,我就这个样儿,怎么着吧?”
小鱼儿怔在那里,用陌生的目光看着我。“中秋,你变了,你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你现在自私、虚伪、世故,而且你变得贪婪、暴躁、没有责任,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早晚有一天,连你自己都不认识你自己了。”
小鱼儿的话把我激怒了,我所有的怨气象火一样喷出来。
我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我怎么就变得那么不可救药?我没黑没白地工作,我整天为了工作喝得上吐下泻,醉得象条死狗,我在外面对别人阿谀奉承,唯唯诺诺,跟个孙子一样没有一点尊严,我为了什么?我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她,她体谅过我吗?一点小事就鸡飞狗跳,一点鸡毛蒜皮就哭天抹泪。走了正好,她不走,我还嫌她烦呢!”
小鱼儿也蹿起来,“行啊,沈中秋,有脸了是吧,委屈是吧,你不是个男人!我不认识你这号人!”
小鱼儿摔门走了,也带走了她拿来的那箱蜜枣。
我不在乎那点儿东西,这到底让我没面子。她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她凭什么说我不是男人?不就是因为我欠她钱吗?钱算什么东西?钱是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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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车间,机床正在自动运行程序,几工个人围在电脑室玩游戏,好象打过了关,一个个美得上蹿下跳。见我来了也不避讳,只是动作有所收敛。
我指着地上的铁屑嚷:“你们就知道玩,把地扫干净,以后上班的时候,不准呆在电脑室,把游戏删了,全删了!”
苗增兵吃惊地看了我半天,“怎么了,哥哥,吃二雷子了?”
我说:“贫什么贫,我让你删游戏。”
增兵一脸难堪,迅速地把上面的游戏全部卸载了。
妈一天到晚打电话询问梦仙的消息,搞得我精神紧张、身心俱疲。我感觉自己要疯了,真恨不得把手给机摔了,这东西分明是遥控器,别人怎么操纵,我都得按部就班。
傍晚,妈又打电话过来。我急了,我强压在心底的愤怒爆发了,“你别催了不行吗?我现在都快让你逼疯了!”我第一次冲妈发火。吼完了,我也不听妈说什么,把电话一挂,一头栽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总算没响。我长长出了口气,胃里有些痉挛,这些天没怎么吃东西,看见饭就恶心。找开电饭锅煮点小米饭。已经是晚饭时候,电视里播广告,都是些痔疮、人流、肾功能之类的,让人大倒胃口。我一下子没了食欲,拔掉电源抽起烟来。烟这东西有时候可以当饭吃。
有人敲门,一边猜是谁,一边走到门口。我这里偏,属于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朋友们一般不来,只是小区收水电费的每月按时上门,一想差不多又到日子了。
门一开,眼前站着一个女的。黛黑色长裙轻飘飘地架在身上,白细微红的肌肤裸露出一部分,显得那么光彩夺目,是林青。她手中提了一个坤包,一脸灿烂地对着我笑。
“进来吧!”
我对她虽然仍没有多少好感,但已经不恨她了。我们有这样的结局,不能全怪她,我占一半的责任。
“怎么这么憔悴?”她站在门口没动。
我摇摇头笑一下,“进来说吧!”
“那谁没在家?”
我知道她说梦仙,我啊了一声。“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林青把包扔在沙发上,说:“我到你原来住的地方去过,结果换了住户,一打听才知道你搬了。本来想给你打电话问一下,转念一想,给你打了你也不告诉我,就问的别人。”
她故意把那个人说成别人,其实林青不说,我也知道,那个别人除了李玉蓉,不会有其他人。李玉蓉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她的那批活儿已经完工验收了,只是钱还没有下来。李玉蓉那两万块钱我不必想着还,苗总会处理这件事。我不想看见这个女人,也不想跟她有任何牵连,我希望她永远在我的世界里消失。
“我俩怎么老是碰不上,真跟情敌似的。”林青还在说梦仙。
我说:“你俩这辈子都碰不上了,也没什么好瞒的,我们离了。”
林青听完放声笑了,“咱俩这是怎么了?我是因为钱才结婚,结果短寿。你是不是因为一时感动才和她在一块儿的?有人说,因为一时感动的婚姻必将因一时冲动而分崩离析。”
我说:“不说这些,你找我有什么事?”
林青从包里拿出一张存折,说:“我把咱俩一块儿上班时存的钱大概分了一下,你差不多是这个数。我怕给多了你不要,就如数奉还,少了你就吃个哑巴亏,多了全当利息。”
我没和她推辞,默默接了存折。毕竟这些本来就属于我,毕竟我现在需要钱,毕竟我不喜欢跟一个女人推推搡搡。
出门的时候,林青转脸说:“对了,密码还是原来咱俩折子上那个。”
我仍然记得那个密码,是我和林青一起想出来的。131421,“一生一世爱你”的谐音。林青一走,我就笑了,我笑这个镀金的世界空洞无物,我笑这串数字的荒诞不经。
我把折子原封不动地交给小鱼儿。她一下子惊呆了。
我说:“还债,我不喜欢矮人一截。”
折子上共四万多,多出的那些算是给她的利息,就当还了她的人情,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小鱼儿说:“你什么意思?”
我说:“没什么意思。”
说完,扭头走了。小鱼儿拦住我,“沈中秋,你是个娘们儿,你小肚鸡肠!”
她说她的,我走我的。她骂我是娘们儿,我也不会因此就少了那吊子肉。我不会再理她,从此我不认识这个人,这话是她自己说的。
有两个外地客户考察完我们的设备没表态,苗总一眼就看出了端倪。吃饭、唱歌、桑拿一条龙服务,最后二位爷总算被我们的诚意所感动。那天我又喝得翻江倒海。一个小姐操着东北口音问我要不要服务。我看了她一眼,她长得一般,只是身材还过得去。我给了她一百块钱,独自走了。
走到街上又觉得后悔,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白白送人?路过一条幽静的街道,看见一家小店透出粉红而暧mei的光,一个年轻女孩倚了门向我打招呼。她长得不错,就是打扮得太妖艳。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叫水仙。我一下子想到梦仙,梦仙已经走了,走了多久,我已经记不清了。我跟她进了门,整个过程仿佛啃一块腊,索然无味。
如果一个人觉得吃饭没滋味,解决问题的办法不是一辈子绝食,而是换着花样吃。生理上的需求也大同小异。为了调剂生活,我常常到那些地方去。生命只不过是一次愉悦过程,飘起来的那一刻,是生命乐章上最洪亮的一声鸣响。
八月的一天,收到老刘发来的短信:今天是农历2007年7月7,星期7,带上你的7,回家过77,一连念7遍,幸福美满无绝7。
看完老刘的短信,我又想到梦仙,我忐忑不安地拔了那个号码。我发觉自己竟紧张得心跳加快,按键的手指也开始发抖,我不知道电话一通应该说什么。可是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这是梦仙走后我第一次给她打电话。
我又在电话簿里翻,翻着翻着就拔出去。一通那边就说:“你还真对我痴心一片,我干脆嫁给你算了,我不图你钱,就看中你这个人了。”我说:“你出台费多少?”她说:“还是老官价吧,都老熟户了,怎么好意思多收钱呢?不过,车票你得报销。”
靠,这还不图钱?捉只蚂蚁都恨不得宰了吃肉!
刚挂了,有一个号码打进来,是收水电费的。我说:“你明儿个早起再来吧,我现在没在家,在外面喝酒呢。”对方说:“就那几十块钱,值得拖吗?我要是把水电给你掐了,咱都不好看。我一会儿就过去,今儿个你必须回来把这钱清了。”我说:“我真回不去,你来了也是白跑,就那仨瓜俩枣儿,黄不了你。”对方没听完就愤怒地挂了电话。
我正在家里和那个小姐云里雾里的时候,听见有人敲门。我心想:这个收水电费的,跟索命鬼一样,说来还真来了!
一开门,竟是小鱼儿。我拦在门口不让她进去。她一看就知道我心里有鬼,头一低,从我胳膊下闯进门。两个女人对视的瞬间,我脸上象被人泼了一桶滚烫的铁水,立刻脸面全无。
小鱼儿对着那个半裸的女人厉声喝道:“你是干什么的?”那个小姐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眼巴巴看着我。我能说什么?我已经是泥菩萨过河了。“不就是为了钱吗?”小鱼儿甩给她两百块钱,“啪啪”打了两记响亮的耳光,抬手一指门,“滚!”那个小姐拿了衣服捂着脸逃出去。我被她的举动惊呆了。
小鱼儿眼里噙着泪怒视着我,她站在原地岿然不动,象一尊自由女神雕塑。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仪表堂堂的沈中秋最丑陋、最龌龊的一面,竟然会这样暴露无遗地呈现在小鱼儿面前。
她说:“沈中秋,你已经对不起梦仙了,你还要堕落下去吗?”
我说:“你别提她,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小鱼儿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怎么这么绝情?”
我说:“是她要走的,你以为她走了我好受吗?她现在一点线索都没有,你让我怎么办?”
小鱼儿竟失声哭了,这是她第二次在我面前流泪。我的心一下子软了,难道我真的错了?我突然想起老马,我现在不就是那个老马吗?
小鱼儿擦干了泪说:“你俩到底怎么回事?”
我叹了口气,把事情一五一十跟小鱼儿说了。
她说:“你们当时都在气头上,你怎么就不拦她,怎么当时不跟我说?”
我没回答她,又点了烟。
“这么长时间你没打电话叫过她?”
“停机了。”
“往她家里打呀!”小鱼儿的语气有些急躁。“打呀,现在就打!”
说实话,我没有勇气打这个电话,我不知道怎么跟梦仙的家人说。
小鱼儿说:“你不是男子汉吗?怎么敢做不敢当了?”
我第一次看清了自己,原来沈中秋也怂得象个孬包。
小鱼儿给梦仙家打了电话。是她妈妈接的。
“阿姨,我姓于,是梦仙的同学,好久没联系到她了,她在家吗?”那边说:“她不在,去泊头了,她都多半年没回来了。”
小鱼儿挂了电话,红着眼对我说:“沈中秋,梦仙要是出点事,我……”她没往下说,我的心却一下子被击碎了。小鱼儿顿了顿说:“其实,我管不着你们的闲事。”她从口袋里拿出那张存折说:“还拿我当朋友就收回去,什么时候把你要你再还。”
我突然有一种要哭的冲动。为梦仙,为小鱼儿,也为我自己。
小鱼儿说:“去上海找梦仙吧,你把误会说清就没事了,也许她正在你们认识的地方等你呢,人这一辈子就这几十年时间,一眨眼就完了,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你折磨别人的时候,你自己心里就好受吗?你看到别人痛苦的时候,真的就那么解气吗?”
小鱼儿的话象一把刀子,一下子剖开我的心,我看见里面是红的。说实话,我只是生梦仙的气,我怎么能不在乎她呢?我怎么能故意折磨她呢?如果她痛苦,我会痛苦一万倍。
我向苗总请一个星期的假。苗总说:“那么长?不行,你一走就停产,损失大了。”我把我和梦仙的事说给苗总听。苗总听了脸色立马就变了,“你怎么不早说,这事拖得吗?你……,我说你什么好呢?”我象个被批评的小学生,低了头一言不发。苗总叹息道:“中秋啊,你小子不仗义,小梦善良、文静、老实,她对你可是掏心掏肺。在上海我们一块儿工作了三年,我知道这丫头的脾气,别看她胆小爱哭,不言不语,但她心如明镜;有些事她轻易不说,她一旦说了,说明她的心里已经到了极限。这个时候你不能戗着她,你得哄她,你一服软,她就不计较了。你们就是年轻,哎!年轻气盛,都太任性,太冲动,什么事都觉得自己有理,什么不对都认为在别人身上,从来就不知道设身处地为对方想一想。你走吧,我给你两年的假,找不到小梦,你就别回来见我。”
小鱼儿到车站送我,还为我准备了一兜食物。她什么也没说,我也一直沉默。我第一次去上海的时候说过,混不好我就不回来了,结果我在那里栽了跟头,还被人追杀,狼狈不堪地逃回来。这次,我什么也没敢说,我怕说了,反而天不遂人愿。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