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闭了闭眼睛，心神不宁的回了训练室。
离下班的点越近，我心里越害怕。秦衍既然通过我给韩启明下了套，就是知道我不仅没有听他的话跟韩启明断绝来往，反而吃里扒外合起伙来要坑他，他是个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绝不会留有异心的小宠物在身边，哪怕他觉得味道不错，但终觉不会手软。
他会赶我走么？得罪了上三道里的秦家和谢家，再加上之前下三道里的贾老板，我在封城是一定没有活路的。那我该去哪里呢？回县城？顾大胡子巴不得我自投罗网。去外省？可整个东南都以封城马首是瞻。
我想来想去，竟然毫无生路。
“唉。”我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为什么想活着，就这么难呢……”
“顾小姐。”
我正惶然，眼前突然投下一片阴影，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戒备的抬起头来。
这不是秦衍的司机么？
暴风雨……终于要来了么？
“嗯。”我强装镇定。
子不是曾经曰过么？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该来的总会来，只不过我希望结束得也能痛快一点。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也是名媛的修养嘛。我在心里自嘲。
司机面色如常，甚至还微微笑了一下，稍稍躬身道：“衍哥让我来接您回去。”
我身子几不可见的一抖，生无可恋。
看来这断头台是非去不可了。
我白着脸，挺直脊梁，活像是要慷慨就义的英雄，凛然道：“前面带路。”
司机一个踉跄，差点没一脑袋磕到车门框上去。
……
芭蕉苑还是从前的芭蕉苑，夜色浓重，灯影阑珊，我下车的时候郑重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小区。
我怕以后再也没机会出现在太阳底下。
也再不会有人记得一个叫顾小雅的人。
我拿出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那温暖的灯光朝我扑过来，将我在夜场里周旋陪笑而疲惫不堪的身体包裹着，空气中隐隐是好闻的香气。
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即便就这样死掉，好像……也没什么不甘心。
我平静的把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换了拖鞋，从容往里走。
“回来了。”秦衍微笑着站在餐厅门口。
我嘴角抽了抽。
任谁看着他身上那条粉红色HelloKitty的围裙都会吓得眼珠子掉出来，我只是嘴角抽搐，已经算是修为了得了。
秦衍把两盘精致的炒菜放在餐桌上，看我还傻乎乎站着，好笑的冲我挑挑眉，“不饿？不吃饭了？”
饿饿饿。没吃早饭，午饭吃的那份黄瓜生菜沙拉根本抵不住下午又是打探情报、又是跟严助手周旋的能量消耗，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只是因为头顶那把名为“秦衍”的铡刀一直悬着，我才一直没有理会肚子的抗议。
可眼下，那把铡刀笑吟吟的问我，要不要吃饭。
我的小心肝颤了颤，老天，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吃完了好上路？
我凝重的点点头，“饿。要吃。”
我如那刺秦的荆轲一般，决绝的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正襟危坐。
桌面上三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土豆炖牛肉，百合西芹，蘑菇三鲜汤，就是家常的模样，我举起筷子，准备开始这顿透着诡异温馨的断头饭。
秦衍突然伸手敲了我手背一下，无奈道：“洗手去。”
他自然而然的拉起我的手，带我去了厨房，我一晃神，温水就哗啦啦打湿了我的手。秦衍站在我身后，以环抱的姿势，捉住我的手，他按了一泵洗手液，在我手心手背揉出轻柔绵密的泡沫。
我下意识偏头，看着他的侧脸，不知是不是厨房微黄的暖光模糊了他的棱角，我觉得他今晚格外温柔。
他认真的给我洗着手，嘴角噙着笑意。
这种不真实的美好却让我生出真实的荒凉感。
我默默收回目光，淡淡道：“秦衍，你别这样。”
秦衍若无其事的冲掉我手上的泡沫，仿佛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依旧笑道：“哪样？”
我嘴里像是含着两颗五月的青梅，两颊发酸，牵扯着喉头一阵发堵。
“你是真的不知道，才问的么？”我忍着满心的酸涩，扯着嘴角问他。
秦衍取了干净的毛巾替我擦去水珠，很认真的点点头，“嗯。”
我看向他，他的眼波一片柔和的涟漪，仿佛是在说真话。
可我不相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很难再相信他的情话了。
是他扔给我那片避孕药的时候么？还是更早之前，他暴怒着警告我的时候？或者更早？
我无法回答，但我知道，我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
我移开视线，压下心里的酸楚和惶然，淡淡的解释着：“别再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别再施舍这些温暖，别再出其不意的温柔，别再……别再闯进我心里。”
“为什么？”秦衍捧起我的脸，突然问道。
他语气里竟然有一种孩子气的执拗，我苦笑着摇头。
“因为我会爱上你。”
“那很好啊，”他眼里的笑意突然浓重热烈起来，他把我揽进怀里，隔着我尚未换下的、单薄的工作服抚着我的脊背，他喷出的温热气息尽数洒在我颈间，那样亲昵，那样美好，我听见他轻笑，“你爱上了我，就不会再贪恋别人的保护，也就不会再想着离开。”
他仿佛在说服自己，笑得那样浓墨重彩。
“小雅，我愿意你爱上我。”
我闭了闭眼，稍稍推开他一点，终于鼓起勇气直视他，“可是……我不愿意。”
果然，他紧紧皱起眉头，脸色也沉下来，“我就这么可怕？”
我不知道。
他也许并不可怕，甚至，他有时候比任何人都温柔。可因为他是秦衍，所以由不得我说爱就爱。
但现在似乎，也由不得我说不爱就不爱。
我下意识抚上心口，洗手液清新的绿茶味浮动在我鼻尖。我们两个中间并没有隔着千山万水，只是隔着一个秦家，一个谢家。
他不会放弃秦家的每一分利益，所以行事势必要有所取舍。不巧的是，长久以来我已经看清楚，我从来都是被弃如敝履的那一方。
而谢家他那个名义上的夫人，也不会放弃任何夺回他的机会，所以行事势必要有所进退。不巧的是，长久以来我也已经看清楚，我从来都是被得寸进尺的那一方。
所以我不愿意爱他，或者更准确的说，我不敢爱他。
我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所以我不回答。
他扣在我腰上的手渐渐收紧，准确无误的传递出他的愤怒。
我下意识看了一眼餐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有些可惜。
看来断头饭也吃不成了。
而下一刻，秦衍的反应却让我有些诧异。
不过想一想，却又在意料之中。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