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天地歌藏心阁 > 三 利笔
    青云书院影壁背后挂有九科,礼、法、数,青漆刻字,书、诗、史黑漆印字,另有朱拓的剑、御、射字。

    令白天感到神奇的是,剑、御、射三科分明是武艺方面的东西,却是端文、英武都要学的东西,三日之间,虽然不曾与人多言,但也听到旁人述说,所谓剑科并非独学剑术,同时也教授其他拳脚兵器以及各种相破之法,只是如今刚刚入学,一般都是不教的,似乎要等到年后还是后年,文武分制,才能择一而从。

    “礼器是故大备,大备,盛德也。礼释回,增美质,措则”

    “礼者,形上之道也,拘以成为,备制称明。王圣”

    礼科授师是一个有些古板,有些慈祥的文士,面容看上去似乎有四十多,头发却有些花白,他的声音和缓悠长,极为顺耳,只是没什么力气,也不太喜欢提问或渲染氛围,显得无趣。白天听了听,觉得不难,自己能够听懂,便不太集中精力,趁着文士背对着自己时四周看了看,好像没人在听,或者说,是在装听。

    白天发了呆,觉得自己听了进去,课后回想,却吓了一跳,好似想不起来几句。

    书,则传授书法,教习同样是的是一名四十上下的文士,比之前那位少了几分沉郁静气,多了几分随和,一把五寸长的狼毫毛笔挥舞得行云流水,在书木板上以清水写了长长的一篇风泉赋。

    白天长吸一口气,在案上铺纸,一笔一划地模仿,不一会,文士下来巡视,走到学生身边指点,到了白天,文士点了点头,说道:“嗯,不错,每个字都写得很好。”白天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文士,又低头看看自己的自己,接道:“就是放在一起太难看。”

    文士闻言一笑,不置可否。

    文士又走到白天右侧的何玉琪身边,看了看,并未说什么。

    白天侧目而视。何玉琪的字娟秀小巧,却有些左倾,就像将倾的高楼,欲倒未倒。白天觉得自己的字已经很小了,但何玉琪的字比自己还小一分,单个字比起来,白天显得端正,可整体相比,白天的字便显凌乱,何玉琪的字却如涓涓细流,似无章而不乱,背绳墨而不杂。

    白天看得入神,直读了一遍才想起写自己的,抬头一看,清水字迹已干了大半,方悔于不该慢,低头看到文士身边的舒晓琴,却发现她才刚刚起笔。

    如此一来,白天也不着急,慢悠悠写了起来。

    至下课,白天也只抄了三分之一,虽然写的慢了,但自我感觉尚算满意。

    而后是诗文课,一名二三十余岁女子执古典今文摘要授课,先讲诗词起源与流传,而后授习起句读来,青云书院第八院传出朗朗书声。

    “你怎么不读呢?”白天抬头,是前面的昆邵润,此子皮肤略黑,发质显硬,戴一暗红抹额,个子稍矮,隐然一副农家摸样,可发式张扬,又却似纨绔子弟。

    朱云护额,风扬猎海髻,把头发统统理向后面,白天看了看它的造型,心中笑了一下,口上回应道:“不用,我会。”

    巧的是,白天喜欢美质,入学之前有过一段时期,闲到不知道做什么,于是去看了许多文章,也背了几个名篇以及诗词,当时便存着或许可以炫耀的心思,现在看来,青云书院教的倒正好也是这些,白天翻着课籍,看到了水龙吟破阵子朝风鸣驹

    白天现在还不懂,那些几十几百字的文章,之所以能记下来,不是因为它们好记,亦非他提前了而已,而是他确有长处。

    法科该是这些科里离人最远的,许是知道这点,那授课之师不得不引经据典,旁征博论,用一个个事例来解释那些法何以为此,而非只说其法为何。剑国刑律统称剑律,起于立国之前的皇族宗法,以“剑为凶器者以剑刑之”的思想为核心,又引旧中原传统东谷法系为用,合成如今的剑国新律。

    是人者以史为鉴,讲到立法便不得不讲到昔日皇族征战南北的故事,白天听的津津有味,可再讲下去,白天却仍沉浸在那些故事里,以至于回过神来,不知讲到了何处。

    白天懵然四顾,异想恐怕别人也帮不了自己,便是强忍耐着,只是白天知道自己出不去这间屋子,索性逼自己听讲,只是前后一断,纵使听了进去,也一时难以理解,再以后,便慢慢忘了。

    就食于学,白天一下就趴到桌子上,根本无心用餐,旁人问起,只道是不饿,其实不是不饿,只是郁郁,就算是玉盘珍馐摆在眼前,也没胃口。

    他并不是天生好学,只是想要学,所以很累。白天心里说,明天,明天绝对不这么做了,虽然学得东西都不错,但是还要为身体着想,这么说了,好像就这么是了,白天没怀疑自己找的借口。

    心里想着,悄悄去往后山,就地仰面躺了下去。

    山间清风徐徐,拂过脸颊,好不惬意,蓝天白云,犹如巨大的帷幕,掩过人世间悠悠的岁月。上一次这样休息,是什么时候了?白天努力的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想着想着,便睡了过去。

    “你还记得我吗?”

    白天好像听到了什么,睁开干涩的眼睛,猛地呛咳起来,咽喉里不知是干燥还是进了灰尘,撕裂一般的痛,急忙坐起来,咽了几口唾沫,才有所好转。

    白天对着天空愣了愣,赶忙跑回书院,还没到书院,远远看到有人在散步,便放下心,慢慢走了回去。白天只睡了片刻,只是很深,乍眠乍醒才有些难受,这样一弄,更没胃口吃饭了。

    坐回书院教室,迷迷糊糊中听别人的谈话,清醒了些之后,顿觉无聊,便拿出古典今文摘要抄写诗文,因含着练字的想法,便写的极慢,字也有点大。正是这时,张甲武从一旁经过,做着明显夸张的神态,对白天道:“你这是背诗呢啊,这字儿写的挺好看啊。”

    白天想写好看的字,所以不满意自己的字,虽然对他突如其来的夸赞不置可否,但既然是打招呼,也没必要直接说他的不是,便答道:“也就这样了吧。”

    白天并未存着刻意结交的念头,那张甲武其实也是如此,只是话赶话地聊了几句,彼此竟然发现都对诗词歌赋有些兴趣,便谈了谈喜欢的诗人词人,喜欢的诗词篇章,或许是年轻人岁数短见识也短,喜欢的东西终归逃不出玄神两界千古流传的名作,玄浩中原的魏辟,苏太乙,提浮子,苍川千年大国的秦决,江篆,神州的李白,苏轼。

    白天和张甲武谈着谈着谈出了火,开始比拼诗句接龙,只是仍旧见识太短,往往彼会的此便不会,虽然细细数来白天要胜一筹,但这般赢得毫无快感,亦无风度,输的一方又哪能承认,直到上课,草草了之。

    只是交接诗句时,那股吞吐日月的浩荡气魄依旧在胸中流转不息,时人不知其难,明明只是复述,却有一股我有妙手可摘星辰、挥毫点墨笔即生花的迷之自信,等到回过头来再读,意识到那些写出这些诗句的人,自己可能十辈子也追不上时,已经是许久之后。

    文字的力量超越时间,超越空间,白天能在书本上领略千年前文人的大体精思,这是能够与古人交言,却没法与古人交手,这是一件很荒谬的事,当人朗读诗词时,之所以能够理解什么是诗,是因为人能理解文字,但当人拿剑的时候,却没法理解什么是剑,而更荒谬的是,所有人天生都不会写字,却会打架。

    课罢,群散。

    黄枫山青云书院,虽为国所立,然而地处之康平城却非什么大城,官道一里之外有一条常年开发的新道,堆满沙尘,道旁是划出的地皮,只是荒草萋萋,还有陈列着的大批砖石,有的也已生出野草。

    两条道只是出门第一个路口方向不同,距离其实一样,但没有车马通行,荫蔽也十分不好,所以少有人经过,但是白天乐得无人,出院便朝这走来,四下野草中有一种极为挺直坚硬且细的植物,像极了秸秆,不知为何会在路旁长了一大片,在这个时节已经枯黄,白天顺手薅了一跟,很轻易就离开了大地,那前段的穗阻力极大,一旦挥舞便怕它断掉,白天便摘掉穗子,挥舞着细杆似在挥细剑。

    那劈砍刺抹皆有不同风力从杆上传来,感觉着实不错,只是白天明白,其实挥舞一条板凳的感觉也是这样,只是粗细不同罢了,一旦想要连贯地舞出连串的动作,虽然在书本上见过几个动作,但单独摆出来和连续完全不同,不得其法,白天只能郁郁地垂下手,推着枯杆在沙尘中走出一条蛇线。

    白天忽然皱起了眉,拿着枯杆在地上一阵乱抽之后,忽然将横握变为竖执,沉肩垂腕,在地上写出一个字。

    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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