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湛晴产生了和三年前醒来时一样的疑惑——这是哪？什么时间？我为什么在这？
她揉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撑着身体坐起，半躺在床上环顾四周——小书房、化妆间、衣帽间，所有家具都是中式风格。
在看到墙上张贴的《蝙蝠侠》系列海报时，湛晴终于想起自己是在林凡家中。可现在是什么时辰，自己什么时候来的这？
她继续沿着环顾路线看向不远处的床头柜——上头放着一杯水和一盒药。
她朝那边挪了挪，拾起药盒，赫然的几个大字——“避孕”映入眼帘。
她讥笑一声，看完盒子背后的用药说明，打开药盒，按最大剂量吞下药，举起水杯一饮而尽。
她起身走进化妆间，硕大的落地镜将自己照的一清二楚。
此时的自己，正穿着明显不符合自己身形的男式t恤和长裤。
湛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又讥笑了声，猛地把衣服和长裤脱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这件t恤是自己曾经买给楼凡希的。
镜子里的人，身上的肌肤零星散布着不规则的印记。湛晴伸手去触碰，在眼泪即将落下的一霎，她快步走进淋浴间，把水开到最大，不管热水是否已经出水，便站在花洒下让水冲刷掉身上所有的不快和屈辱。
一直到出水时间过长，花洒启动停水控制，湛晴这才从浴室走出。
她拾掇好自己，背包出了门。
此时的她，只想找一个充分安全的地方静静地呆着。自己的房子有楼凡希呆过的痕迹、不能去打扰班长和其女友的生活，剩下的，唯有娄梦佳了。
于是，她按开了娄梦佳的电话，确认其只身在家时，便驱车前往。
娄梦佳的老房子格局、布置都变化不大，看着熟悉的事物，湛晴不禁心下一暖。此时感恩自己结识了一帮老杭州人，在这座日新月异、楼盘天天更新开发的城市里，能呆在年代已久的老房子里，真是一种慰藉。
兴许是娄梦佳自己忙得顾不上湛晴，她并没有多问湛晴脖颈处的淤痕是怎么回事，也没有询问为何突然来找自己，只是给湛晴取了个新杯子，让其自便后，仍坐回餐厅投入到工作中去。
湛晴便坐进客厅沙发，抱着硕大的毛绒熊，按开电视调了静音，随意观看着。
清一水的偶像剧、爱情片，湛晴咬牙切齿恶狠狠切过，最后停留在了纪录片频道。上头正放着bbc 拍摄的《地球脉动》第二季。
大自然对于久居城市的人们来说，是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存在。他们一方面体会着自然带来的一切好处——
树木吸收灰尘甚至雾霾，一方面自觉或不自觉地做着伤害自然的事——浪费一切可以浪费的资源：水、阳光、天然的空气等等，一方面又埋怨着气候无常、空气太差。
他们以为自然是为自己服务的，他们以为和大自然的组成部分相处，就算融入了它——路旁种植树木是为了吸收灰尘、美化道路；青山绿水是为了供人们舒缓疲劳、身心放松。工作之余观赏自然美景就是对自然的关切和回馈。
如果没有外力等因素，他们会永远这么觉得。
所幸，不自大的人会用各种方式让他们清醒——农民伯伯卖的蔬菜涨价得离谱，因为自然条件欠丰、收成不佳；石油每天一个价，天天都是新纪录，因为这种稀缺资源不是人类想生产就能产出的；还有就是像纪录片这一类科普形式。
在这样波澜壮阔的纪录片里，任何一个人应该都会觉察到种族在大自然中的渺小和微不足道吧。湛晴这么觉得。
我们总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在和自然的关系上是如此，在和亲密的人的关系上亦如是。
你以为你重要到他不忍抑或不敢伤害的程度，你也会错觉他对你而言重要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幸好，慷慨的上天及时给了自己当头一棒。湛晴生出一丝苦涩。
事情发生时自己并没有特别的感想，待到如今理智恢复，越琢磨，越体会到什么叫心生恨意、什么叫屈辱。
许久过后，娄梦佳忙完工作加入自己。两人有一言没一语得聊着片中的内容。
直到片尾曲响起，两人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你今晚睡这吧。”娄梦佳轻描淡写说道。
湛晴看向手机时钟——已是晚上十点多。
她点点头，轻声问了句：“强奸罪的构成条件有哪些？”
原来，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难开口，只是开口的内容总是不是自己最想问的那一个。
娄梦佳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回答，便用斥责代替尴尬：“你没蹭过刑法课吗？实施主体满14周岁的男子，以为目的，用暴力、胁迫或者其他一些实施手段，违反妇女意愿，强行与之进行。”
湛晴点了点头：“实际案例中，对故意和暴力手段好鉴定吗？”
等了一会儿，没等来答案，湛晴疑惑地抬头看着娄梦佳。
娄梦佳一脸严肃，郑重问道：“什么时候发生的，是林凡，还是其他谁？”
湛晴笑了笑，没有隐瞒：“楼凡希。”
眼前娄梦佳的脸错愕得更加明显，几乎是一脸难以相信、难以接受。
“如果需要起诉……”娄梦佳盯着湛晴，一字一句认真道：“我随时有空。给你打8折。”
“难道不应该是免费吗！”湛晴嗔道。
“想的美！”娄梦佳没有客气。
湛晴想了想，安慰她道：“不了，当我送他的绝交礼物吧。以后啊，你老板就真的只是你老板了，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湛晴说完，打开手机，当着娄梦佳的面把楼凡希的所有联系途径都拉入了黑名单。
娄梦佳按住她的手，问道：“林凡知道吗？”
“嗯。”湛晴继续操作着，耸耸肩，道：“刚从他那回来，他很贴心地备了避孕药。”
娄梦佳叹了口气，许久，也安慰湛晴道：“他做的是对的。那什么时候回美国？原本不是定了今晚走么？”
湛晴点点头：“我不去了，留下工作。”
电视上开始播放电影资讯，湛晴努了努嘴指指电视：“我留在这家公司做电影记者。”电视上正放着上次挖自己的那家公司新制作上映的电影预告片。
“厉害，才两天就找到新工作了！”
“对啊！说好要赖你们一辈子的嘛。”湛晴笑着说道。
“求你，可一定要像以前一样食言！”娄梦佳戏谑道：“我可不想被你打扰二人世界。”
“我哪会打扰，我很有用的好不！可以当你们的情感顾问！”
湛晴说完，两人又陷入沉默，自觉说错话，湛晴不禁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子。
这一举动可把娄梦佳吓坏了：“你干嘛！”骂完，她赶紧伸手查看湛晴的脸被打成如何。
湛晴笑笑，任由娄梦佳检视，接着解释道：“愧疚呗！当年走的时候答应了你，这一回来又没做到。以后就好了……”
她还没说完，娄梦佳打断道：“你答应什么了？”
湛晴抬头看向娄梦佳，她的眼里流露着坦诚和一丝狠意，湛晴却觉得更加愧疚。
自己那么多年，居然一直拿梦佳当感情专家，倾诉着和凡希间的种种情愫、种种不痛快、种种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期冀，甚至还自以为是地给她牵桥搭线、介绍对象……
真傻真过分！
可是往事往矣，就随风去吧！
想到这，湛晴吐了吐舌头：“忘了！……”
娄梦佳正要说什么，自己的手机响起——是班长。可能跟自己最近跟的案子有关，娄梦佳只好请湛晴稍等，去了餐厅接电话。
不一会儿，娄梦佳回来，坐到湛晴隔壁，说道：“班长表哥找你，说怎么也打不通你电话。”
湛晴按开手机查看：“啊，开了飞行模式。”
正想取消飞行模式，娄梦佳打断道：“不急。班长说她表哥回国后第一次联系她，打算让他着急一阵。”
湛晴不禁哈哈大笑：“猴！”
两人相视一笑。
娄梦佳拍拍湛晴，站起身：“行吧，我去给你找衣服。”
“不用，我洗了过来的”湛晴温柔道：“你去吧，明儿还得早起上班。”
待到浴室水声传出，湛晴还是给林凡回了电话。
刚听到嘟声，电话便接通了。
“小晴，你在哪？”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急切。
“梦佳这里，我没事，明天就回去了。”湛晴接着解释道：“我是想和你说，我不回美国了，你能不能找人帮我把爸妈接回来，再把那边的工作交接一下？”
湛晴想了想，在林凡要回答前又补充道：“啊爸妈如果想呆在美国生活，也不用强制带回来，尊重他们的意愿。”
电话那头没有回应，湛晴挪开电话查看，还在通话进程中。
良久，终于传来声音：“小晴，我那么做……”
“你做得对，不然我一个女孩子自己去药店买多尴尬。”湛晴解释道：“别想歪，我是因为在这里找到了心仪的工作才想留下来的。就是你之前想合作的那家影视公司，他们两倍年薪挖我做电影记者。”
又过了许久，林凡才回复道：“只要你开心就好。”
湛晴笑了笑，紧接着缓缓说道：“还有件事，结婚可能要往后推迟3个月左右，得等法院的撤销死亡判决出来。”
“好。”这回的回复十分及时。
“还有……”湛晴顿了顿，坚定地补充道：“我不会和楼凡希再有任何瓜葛，你也不要为难他。”
电话那头依旧是沉默。
“你要感谢他这回把我彻底推远了。”湛晴笑笑：“你担心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了。”
过了不知多久，湛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都听你的。”笔趣阁读书免费小说阅读_www.biqugedu.com